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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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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青梅熟六月,
几番泪啼,
两处纷飞梦相宜;
朝云暮雨,
还作他、巫山叠嶂影成迷;
今宵身在烛前照,
单晕?
双晕?
不过寂寞写青词。
“汀洲过来坐”齐汀洲才刚进入主厅齐圃便一迭声的叫他过去在自己的右手边上坐下,而此时姬氏的四子已全都在场了,家宴相对来说彼此之间要稍微亲厚一些,安国公姬行依旧居中而坐,身侧便是安国夫人齐圃,对面则是滕郡夫人颜静;打横的是姬长、姬未二人,而姬夜与姬央均垂首侍立在侧,齐汀洲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面上依旧谦和有礼、冷眼旁观安国夫人对姬未反倒是淡淡的不慎关爱。
各人家的事情自然有各人家的道理,齐汀洲压下心中的狐疑刻意忽略,不过看得出安国公姬行对待姬未倒是颇有几分宠溺举手投足都透着身为父亲关爱。
“汀州对于住处可满意?”齐汀洲思量正酣安国夫人的声音已在耳畔响起。
“谢姑母,可心得很”齐汀州连忙回话,言语之间也还挚诚。
“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就是,未虽小些但也学着掌家了”安国夫人一面说着一面看了看不远处坐的姬未。
“母亲放心,表兄的起居孩儿还应付得”姬未听了连忙接下话去。
“陛下的旨意是初十入宫,算来还有些日子,汀洲刚好借机在京兆转转”姬行慢慢放下筷子示意一旁站的姬夜和姬央也过来“你们两个也坐吧”
“是”两个人这才跪坐在下手却不敢与姬长姬未并肩。
齐汀洲看了看脸颊依旧微红的姬夜心中难免有些惆怅正思索时却听安国夫人嘴上嘀咕一句“兄长怎么不让个仿佛的孩子随了过来”
齐圃的意思很明显,京兆的公子哪个不是身边随个庶出少子偏齐汀洲只孤身进京,齐汀洲见问笑笑“我在京兆少说要三五年,父亲膝下本该有人尽孝的,虽是庶出也比外人来的亲近”
齐圃听了有些不以为然正要接下话去却听一旁姬未清清亮亮的声音传来“母亲,前儿大哥说不用夜在旁边照应正要回了母亲,可巧今日表兄既然提起不如把夜派到表兄那里,母亲的意思如何?”
“我是没说的,汀洲若是愿意就定下吧”难得齐圃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夜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汀洲可肯么?”
“汀洲谢过姑母”齐圃话音刚落齐汀洲连忙应承下去,再放任姬夜随在姬长身边不知还要受多少荼毒。
一旁颜郡夫人与姬长虽然心有不满但安国夫人发话也不好反驳,至于姬行这种后宅的事情他原本不记挂在身上。而姬夜也得逢特赦一般连忙起身叩谢安国夫人恩典,至于事件的始作俑者姬未却再无任何表示只安安静静的吃饭。
转眼夕阳西坠玉兔东升,家宴结束之后各自又说了几句闲话众人便起身循礼退下,才出了主屋姬未扬声叫住了正准备到姬长院落取东西的姬夜“夜回来!”
“啊?”姬夜一愣有些犹豫的站在原处,不是说从今日起就跟了齐汀洲么,不去取东西怎么成?
“二哥还想被打么?”姬央也在此时凑了上去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姬夜的脸颊“东西就交给未吧,二哥直接随表公子过去即可”
远处静静旁观的齐汀洲见了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就是姬氏的人彼此关爱的方式?果然与南国不同。
“夜就有劳表兄了”对于姬央的话姬未没有接言只是走到齐汀洲面前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齐汀州有些不太适应的看了看姬未远去的身影暗自忖度:明明只有八岁,何苦把自己包裹得如此反倒没有同龄人的天真。
正思量时一转身却发现连姬央也不知道在何时离开了只留下姬夜犹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对于姬夜齐汀洲已不止一次的生出强烈的怜惜之情,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带着逆来顺受的哀伤让人忍不住想为他撑下这一方天地来“走吧”轻轻拉起姬夜的手齐汀洲的话语间格外温和,将那个尚处在不可置信中的人拉向自己的院落……
夜不再孤独、因为有夜的陪伴。
由于小叔的关系齐汀洲从不拘泥那些世家的俗礼,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温和的问过去“累了么?要是累了你先歇吧,你的房间在隔壁”
“不、不累…”姬夜有些胆怯的应承了一声,言语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表公子,您的安神汤”齐汀洲才要再说什么却听外面刘嬷嬷的声音,便不再多言只开了门笑道“谢嬷嬷费心,可是我不曾要过什么安神汤啊?”
“噢?可是三公子特意吩咐说表公子您每夜要一碗安神滋养的栗参汤”刘嬷嬷有些诧异的接下话来。
“嗯?”齐汀洲给她这么一说弄得一头雾水,正要推辞忽然扫了眼身旁的姬夜瞬间领悟姬未的意图不由得会心一笑故作了悟的开口“哦我倒忘了,是有这么一说,在席间与表弟提起的,劳他费心,替我谢谢表弟了”
刘嬷嬷只当是齐汀洲真忘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忙端了汤进去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这里齐汀洲等刘嬷嬷走远了才招呼姬夜过来坐下“趁热把这碗汤喝了吧”
“这怎么行、这汤……”姬夜不等齐汀洲说完便一迭声的推却“这汤是三公子给您的……”
齐汀洲见说心中越发不忍“这汤原本就是给你的,不过是托了我的名,快趁热喝了吧,凉了就腻了、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好…”姬夜这才接过汤去慢慢的喝下末了不忘了一躬到地“谢表公子”
“什么表公子,私下里叫我汀洲即可”齐汀洲连忙上步扶了“我不拘这些,对外只做做样子就好”
“这、这怎么可以……”姬夜听了有些犹豫的咬了咬下唇,素日里安国公对自己的娘稍好些,自己便会遭到姬长的打骂,若是再这么没上没下起来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计较。心里越这么想越觉得凄苦,连带的眼帘处也蒙上一层湿气诉说着万千凄惶。
“好好的怎么这么感伤起来,你如今在我的院子里,他敢奈你何?何况纵是嫡庶有别你毕竟还是国公的孩子”齐汀洲揽上姬夜的身子给他以坚实的拥抱,借由体温传递出自己无尽关爱,齐汀洲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寂寞的孩子,虽然身份不同、背景不同、经历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这外表光鲜的百年望族的荣誉背后,涵盖着多少令人肝肠寸断的苦痛;即使地位如他、或者姬未,有谁知道这风光背后的辛酸?然而心底的那份柔软却不能显露,因为他们的一切不被允许……
姬未果然是位恪尽职守的主人,这是几天下来齐汀洲给他下的结论。自那日筵席安国公姬行一句话后,姬未便完全一副尽地主本分的态度领齐汀洲四处闲看,并同时将他引荐给京兆的其他名门公子。
京兆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眼望去满是名门望族、世家巨贾。作为皇朝四大家族之一的姬氏三公子与南国三大世家之一的齐氏长公子,姬未与齐汀洲身旁自然不会有什么毫无背景的人物。同辈之中年长的有皇朝四大家族的几位长公子,年轻的有名门望族的嫡公子小公子,齐汀洲也便不由自主地将这些人与南国的世家公子作比较,却终于明白那位仅有一面之识盛名在外的江南燕氏长公子燕徽烈的出众之处,京兆的公子虽优雅却来不得那般从容,只是面对眼前这位京兆公子中的翘楚——姬未,齐汀洲却不由得犹豫因为姬未是唯一位让他不由自主的在心目之中与燕徽烈并列的人。
“表兄”齐汀洲正魂游时姬未一声召唤惊醒梦中人“表兄觉得这些时可还顺心?”
“还好,劳烦未挂念”齐汀洲点了点头只看着那苑场中的风景出神。
“表兄心不在焉呢”姬未轻笑一声“或者是嫌未太过无趣?”
“哪里哪里,不过在院子里呆久了想出去转转”齐汀洲一面起身看着一旁的姬夜临字一面回着。
“表兄想去哪里?”姬未听了眼光中闪现出晶亮颇有几分期待的意味。
“想、跑马”虽说心中有些犹豫但齐汀洲还是说出了口,暗自忖度跑马对于姬未这个岁数小了些。
谁知姬未却异常兴奋起来“好,我叫下人备了现在就去”这样一来反倒换做齐汀洲不可置信:八岁的孩子居然精于骑术。
京兆郊外有一处姬氏的私家马场,是专供姬氏公子练习的场所。齐汀洲满心欢喜的思量着显露一手却谁知才刚进马场不久就见姬未与姬央一前一后飞身上马,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你不骑么”齐汀洲正准备上马追上却看到依旧站在原处的姬夜连忙询问过去。
“我..不太会”姬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日常随在姬长身边哪里有这种机会。
“我来教你”齐汀洲一扬手叫来两名马场的下人命他们揽住马的缰绳一面伸出手来扶姬夜上马,待姬夜坐稳之后齐汀洲这才随后飞身跃上从后面环住缰绳并缓缓放开速度“怕么…”
“有些…”姬夜怯怯的点了点头。
“未和央怎么会有那么好的骑术?”齐汀洲一面循序渐进的诱导姬夜习惯一面有一搭无一搭的问过来。
“他们常玩的尤其是三公子”姬夜低低的回过来“国公常带他们出来”
“姑父不带你么?”齐汀洲轻问一声。
“不带…”姬夜有些幽怨的低下头,安国公姬行对自己少有关注更遑论日常在侧,他姬夜唯一能够引人注意的也便是这幅皮囊,自己的娘亲虽出身寒微却也是少有的美人,当年安国公正是看上了娘亲的相貌才纳进府里做妾,可世家的规矩森严,虽说已为姬行诞下两个孩子,可他娘亲的身份依旧是个下人,至于他与妹妹姬蘩也只是姬氏的下人而已。姬未他无法比,姬央的手段他学不来,他姬夜只有认命……
“看着我,拿出你的勇气来别把自己看得那么轻”了然于姬夜的心思齐汀洲一用力迫使姬夜完全跌进自己的怀里“就算不是姬氏的公子你还有你自己的未来”
“我…可以么”姬夜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长年的压榨他已经彻底认命。
“你知道我小叔么”齐汀洲皱了皱眉神情严肃起来。
“嗯?”不明所以的姬夜回过头去“你的小叔?”
“对,就是青箱公子齐明、他也是我齐氏的庶出子啊”紧紧的攥住怀中有些颤抖的身子齐汀洲的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坚强一些好么,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嗯”深深的姬夜点了点头,为了自己也为了这样一句恒久不变的信念。
与此同时不远处打马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收住缰绳。“未,你就这么把二哥卖了?”略带挖苦的笑笑姬央言词之间颇有几分讽刺,自己明明就是个最需要温暖的人,却把这份从天而降的关怀转手于他人;真不知道姬未为何会如此。
“呵呵、他比我更需要……”轻笑一声姬未随手松开了缰绳,他这种人是注定该独自面对世事的,至于爱之于他不要也罢……
然而可惜他不知道这不要的终究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