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噬魂师同人）》曲尽千里

25、番外 魔女

　　番外魔女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梅这个人了。”
　　梅对KID说。

　　*
　　KID找到梅和雷利的时候是一个闷热的傍晚。
　　天空乌云密布，太阳早就不知藏到哪片云后躲懒去了。雨水要落未落，徒留下恼人的高温。
　　美亚在几天前被捕，MAKA和SOUL也安全地回到了死武专，KID还在外为美亚留下的烂摊子奔波。他一边追踪着美亚事件的最后一个受害人，一边还要留意死神大人让他寻找的美亚的妹妹梅和一个可以隐藏气息的人型“鬼神之卵”。
　　KID去凯隆镇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那两人，如今手上仅有一张他们的照片。他在图里特瑞郊区的教堂里找到了那个受害人——天知道为什么一个“鬼神之卵”竟然喜欢往教堂这样的地方跑，然后意外地收获了另外两名任务目标。

　　KID拿着枪，用手臂推开教堂大门的时候，狂暴的“鬼神之卵”正和一个看上去跟人类没什么两样、灵魂却是“鬼神之卵”的“人”斗在一起，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盯着他们缠斗的身影不敢移开视线。
　　那女孩的灵魂是一个普通人。

　　KID犹豫了半秒，并没有马上攻击。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最左边那个个头较高的红色卷发的女人是美亚，她身边笑得一脸羞涩的少女是梅，而梅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是雷利——那个需要KID探查的人型“鬼神之卵”。KID仔细对比了现场的那个女孩和照片上的短发少女，确认她们是同一个人，看看那个和他的第一任务目标打做一团有些看不清样貌的人影，不难猜测应该就是他另一个需要寻找的对象了。目标一号，目标二号和目标三号，一次齐全。
　　死神一般的好运气。

　　“莉兹，帕迪。”
　　“OK~”两姐妹异口同声。
　　两把手枪飞速化成两架臂长的炮口，KID半蹲下身，避开战场外的少女，直指目标，蓄能，发射，伴着耀眼的亮光，一声巨响后，两个“鬼神之卵”缠斗的位置被一片具象化成死神面具模样的蘑菇云包裹，烟雾过后，留下一个血红的灵魂漂浮在半空。
　　只有一个。

　　KID微微皱眉，手间的炮筒恢复了□□模样。他向着“鬼神之卵”停留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在看见从天而降的人影时停住了脚步。那人轻盈地落在了“鬼神之卵”附近，正是抱着一脸惊魂未定的梅的另一个“鬼神之卵”——调酒少年雷利。
　　KID看着紧搂着雷利脖颈微微颤抖的少女犹豫着要不要攻击。死神大人只让他找到梅和雷利的带回死武专，并没有要求他杀死他们，就他个人的观点来看回收“鬼神之卵”是死神的职责——身为未来的死神他有义务这么做，所以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直接杀死这个偏离了人类轨道的灵魂。但是死神并没有烂杀的传统，他不能确定这个少女是不是隐藏了身份的魔女，在没有确认对方身份前，他没有理由对这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做任何事，哪怕她有一个魔女姐姐。
　　攻击还是不攻击，这好像是个问题。

　　“梅只是个普通人，不要伤害她。”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教堂里传开，显得有些莫名的寂寥。KID看着说话的雷利，冷静地开口：“美亚是一个可以隐藏灵魂气息的魔女。”
　　雷利放下了怀里的梅，将她往后推了推，梅躲到他的身后，伸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那模样不像害怕KID会攻击他们，更像担心雷利会突然甩开她。
　　“梅不是魔女，”雷利看向KID，“她也不想当魔女。”
　　KID没有说话。
　　“美亚想让梅成为一个魔女，梅不想。”雷利继续说，他的话让KID想到了那个可以为魔女补充魔力的魔法阵，原来美亚制造那个魔法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梅。

　　似乎看出了KID的不置可否，雷利继续说道：“我们不想跟死武专作对。”
　　KID想了想：“但你是‘鬼神之卵’。”
　　“那是个意外！”梅突然从雷利身后冲了出来，挡在了雷利和KID之间，激动地说道：“姐姐没想把雷利变成‘鬼神之卵’，那是个意外！我知道‘鬼神之卵’不好，但是雷利从来没有伤过人！嗯……伤、伤害其他‘鬼神之卵’不算……”
　　可能因为很久没有这样激动地和人说话，梅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只是性格变得有点奇怪……不对！他本来性格也不好所以他其实变成‘鬼神之卵’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是个好人！他……”
　　“你闭嘴！”雷利暴躁的声音打断了梅没说完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冷静。
　　梅咬着唇，转头，眼泪汪汪地看他。

　　“……”
　　不知道为什么，KID竟然有些同情这个雷利了。

　　雷利深吸了一口气，将梅再次拦在了身后，这次，比起保护她似乎更是为了防止她再乱说话。
　　“我不是个好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变成‘鬼神之卵’后我帮美亚清理了很多‘鬼神之卵’，那些‘鬼神之卵’都是被美亚的魔法阵影响的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鬼神之卵”，“如果不是梅不想当魔女，我恐怕会站在美亚那边。”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可以任死武专处置，但是梅只是个普通人，她很胆小没干过坏事。”
　　“雷利……”梅在他身后小声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带着满满的哭腔，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雷利没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KID。
　　Death the KID。

　　是的，他知道KID，死神大人的儿子，未来的死神大人。从美亚被死武专带走，他就不再抱有侥幸，或者说，从他变成“鬼神之卵”开始，他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隐隐的预测。
　　他和梅相识还是很多年前，那时美亚带着梅离开魔女的世界刚刚在人类中寻到一块安生之地。他是孤儿，从他认识梅开始，这个笑得腼腆的女孩便成为了他短短一生不可磨灭的执念。

　　梅没有魔力，但她却是以魔女的身份出生在魔女的世界里的，没有魔女瞧得起这样的梅，哪怕她的姐姐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魔女。梅和美亚的生活环境可想而知。
　　美亚与梅相依为命，美亚一生最大的追求便是让妹妹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女。她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让梅变成魔女的方法。梅是拥有魔女的血统的，她只是没法拥有自己的魔力而已，那么如果可以给她补充足够的魔力呢？美亚极其擅长研究魔法阵，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雷利成为“鬼神之卵”确实是一个意外，美亚在实验魔法阵的过程中不小心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他的灵魂偏离了人类的轨道，平添了偏执与痛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执念只有梅。
　　为了让梅成为真正的魔女，他帮美亚狩猎那些被美亚人为制造的“鬼神之卵”；梅不想当魔女，他便故意在狩猎“鬼神之卵”的时候漏出马脚，引来死武专的人，然后趁乱带着梅从美亚身边溜走，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
　　保护梅早已成为他的习惯。

　　而现在，他发现他的执念已经太深了。他从来没有吞噬过人类的灵魂，在某个角度上看也许他还算不上“鬼神之卵”——也许这也是他到现在还能维持人类状态的原因，但是狂气的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这是他无法忽视的事实。有些时候，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放在梅的脖颈上——只要稍稍用力，他就可以轻易地拧断她的脖子，得到那个他极度渴望的灵魂，那样的欲望让他无比痛苦，而这种令他沉迷的瞬间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多。
　　他害怕，害怕他会突然无法压抑内心扭曲的执念，害怕有一天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鬼神之卵”——通过吞噬梅的灵魂。

　　他宁愿死在死武专的手下也不希望伤害那个他最重要的人。

　　他独自找到了美亚的最后一个“鬼神之卵”，他知道会有死武专的人来回收“鬼神之卵”，却没有想到梅会偷偷地跟着他。他已经没有时间将她送走了。
　　万幸，死武专来的人是死神大人的儿子，是不会伤害普通人类的未来死神。这让他在与死武专不死不休的局面外有了另一个选择。
　　现在，他在等待未来死神的选择。

　　KID沉默地看着雷利和在他身后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的梅，想了想，开口道：“死神不会伤害普通人类。”
　　得到他的回答，雷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松了一口气。
　　“杀了我吧。”雷利说道。
　　“不要！雷利！”梅终于哭了出来，她又一次打算冲到雷利身前却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雷利这么配合，KID便没有现在就杀掉他的必要了。只是带他回死武专之后会怎么样，KID也不敢保证，所以他也没有反驳雷利的话。
　　KID举起了枪——他的本意是想把灵魂波长打进雷利的身体给他一些制约以免回死武专的路上出意外，子弹射出的瞬间，明显对面两人都误会了。

　　雷利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气，等待他人生的最后一刻，而他的这一下放松却让他手下的梅挣脱了出来，她咬着唇冲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挡住，他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笔直地向梅的胸口飞去。雷利瞪大了眼睛——这可能是他一生中表情最丰富的时刻了，一瞬间，灵魂暴动。
　　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一个圆形的魔法阵出现在梅的身前，瞬间，一个球型的光盾将梅和雷利护在了里面，KID的子弹打在光盾上震荡出一圈圈波纹，消失不见了。
　　“姐姐……”梅的眼角还挂着泪，呆呆地看着那个魔法阵喃喃出声。

　　“哇！”
　　KID的惊呼拉回了雷利呆滞的精神，抬头看去发现那个传说中的死神之子突然一改刚才的高冷面孔，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KID已经没有时间理会那两个目瞪口呆的人了，他正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与兴奋中。刚才的意外让雷利的精神有些失控，他暴动的灵魂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暴涨了数倍，而他这突然变化的灵魂看在KID的眼里却让他眼前一亮——
　　与单纯红得发黑的“鬼神之卵”不同，这是一个红与蓝纠缠的灵魂。“鬼神之卵”的血红色包裹在一层浅浅的蓝色里——那是人类灵魂的颜色。红色和蓝色交缠，重叠出一种夺目的色彩，血色的纹路在蓝色下蔓延，组成了一个漂亮的魔法阵。纹路流转着浅浅的光晕，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却如此美丽的灵魂，最关键的是，不论横着看竖着看正着看倒着看这个画着闪亮亮纹路的灵魂都是完美无缺的对称！
　　对！称！

　　KID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回收“鬼神之卵”是死神的职责，可个人天性让他无法对这样“完美”的灵魂生出丝毫伤害之心……KID有点想哭，他真是一个软弱的、卑微的、不称职的死神。

　　“KID，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莉兹的声音拯救了KID越来越悲观的灵魂，他看着不远处被魔法护盾保护着的雷利和梅，突然灵机一动。
　　“咳，”清了清嗓子，他恢复了之前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开口道：“既然雷利先生并没有伤害过普通人，今天我就不带你回死武专了。”
　　话音一落，雷利和梅同时一愣，雷利下意识的反驳：“但是我……”
　　“谢谢！”
　　……马上就要失控了。他没说完的话被梅打断咽了回去。

　　“但是如果雷利先生失控了，我会再来找你们的。”KID补充。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当那个灵魂彻底堕落成“鬼神之卵”失去现在的“完美”时，他是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不会的……”梅看着KID，声音颤抖，却无比认真：“我会阻止他的，用我的生命发誓。”
　　雷利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弱小，却坚定得不见丝毫动摇。
　　他们都知道，她阻止不了他的失控。
　　她的阻止，也不过是陪他一起死。
　　雷利没有再开口说话。

　　双枪的莉兹和帕迪恢复人型站在KID身边，与他一起目送雷利和梅走出教堂的大门。
　　倾盆的大雨不知何时落下，闷热的气温终于泛出些不太明显的凉意。
　　“那个，能麻烦您一件事吗？”梅突然回头，看向KID，小声地开口，雨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下来，滴在地板上。
　　“什么？”KID问。
　　“请告诉我姐姐，”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明明灭灭，有些听不清，“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梅这个人了。”
　　KID看着她，想了一会，应道：“好。”

　　两人走入漫天的雨幕，渐渐地看不见了。

　　“KID，死神大人的交代怎么办？”莉兹顺了顺自己的长发，随意地问道。
　　KID转身向教堂里那个被人遗忘了很久的“鬼神之卵”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父亲大人那里我会照实说明，如果雷利堕落成彻底的‘鬼神之卵’我会亲自去回收他。”
　　“哈哈哈，回收回收！”帕迪走在KID身边大笑着。
　　莉兹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你啦。”

　　“至于美亚那里……”KID顿住，伸手抓住了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色灵魂，转身递向莉兹：“给，莉兹，今天轮到你了！”

　　*
　　KID再次见到梅的时候是美亚从死武专失踪以后。
　　在凯隆镇的墓园里，在雷利的墓碑前。

　　雷利失控了，梅一直陪在他身边。在被狂气吞没理智之时，他几乎杀死梅。
　　几乎。
　　他在最后关头选择杀死了自己。
　　梅没能阻止他。

　　“谢谢你愿意来看我们。”梅对KID腼腆地笑着。汤普森两姐妹站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没有靠近。
　　KID看了眼梅身后那块仅仅刻着一个名字的墓碑，有些惋惜，那么美丽的灵魂就这样消失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KID想了想问道。
　　“我想到处走走，”梅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姐姐说过等我成为魔女就带着我们去周游世界，现在……不当魔女了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她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其实当不当魔女我都没有关系，如果当魔女能让姐姐高兴那我也高兴，”她转身摸了摸墓碑，“但是如果当魔女的代价是让姐姐被死武专追杀，而雷利……”
　　她猛地眨了眨眼，继续说：“我宁愿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在一个死神面前一直‘魔女’‘魔女’的真的好吗。”KID有些无奈，虽然他是个不会伤害普通人的死神预备役，但是死武专和魔女依旧是宿敌。
　　“啊，抱歉！”梅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飞快地向KID鞠躬道歉道：“其实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这些而已，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KID叹气，没有计较这些。

　　两人又站了一会。

　　“一路顺风。”
　　梅离开前，KID这么对她说。
　　“谢谢。”对方留下一个笑容，转身走远。

　　KID回头，身后不远处一道不很明显的魔力波动一闪而逝，隐隐可见一个残缺的魔法阵在半空中缓缓消散，直至不见。他静静地在原地看了一会，半晌向莉兹和帕迪挥挥手。
　　“回去了。”

　　*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KID指着照片上的黄头发青年问SOUL。SOUL拿着照片思考了很久，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却又好像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MAKA挨着SOUL往前凑了凑，SOUL任她靠在自己身边，顺手把照片往她的方向移了移。
　　KID没在意两人的动作，接着说道：“这个人在凯隆镇待过一晚上，正好是你们去的那两天，也许你们见过。”
　　MAKA仔细端详着照片，想起了在凯隆镇有过两面之缘的黄头发青年，那个挑衅了SOUL和塞里大叔，对她也很不客气的人。
　　“我们见过，在美亚的店里。”MAKA将视线放回KID身上，也不管还在苦苦思索的SOUL，径直向KID解释了一下当时的状况。
　　“啊！是他！”听完MAKA的话，SOUL恍然大悟。
　　MAKA不理他，问KID：“他怎么了？”
　　“作为‘鬼神之卵’被我回收了，”KID指指不远处正抱着贝雅不撒手玩得不亦乐乎的帕迪，“现在在帕迪肚子里。”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点扭曲：“本来那次应该轮到莉兹了。”
　　一边的莉兹无奈地摊摊手：“那家伙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
　　KID的强迫症是他们小组最难言的痛，连收集个“鬼神之卵”都必须对两姐妹“平均分配”，这一个给姐姐了下一个就一定要给妹妹，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公平，仅仅是为了满足KID对“完美”的追求，不论谁多吞了KID都会难受。平时莉兹也就随便他了，可这次她的审美实在让她难以妥协，哪怕KID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她她也依旧坚定地拒绝了这个“鬼神之卵”。
　　SOUL对莉兹的话表示十分的赞同：“是的，那家伙一点都不COOL。”
　　“是吧！”

　　眼见着两人就着当下的流行趋势搭配审美开始跑题，MAKA无奈地提醒一边还处于神经质的KID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从扭曲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继续说：“美亚的罪行已经确认了，这个家伙也算她的受害人之一。”
　　美亚在凯隆镇放置了能够影响人情绪的魔法阵，并强行放大了来往旅客的情绪，推动他们的灵魂变化成为“鬼神之卵”，然后狩猎这些“鬼神之卵”作为另一个魔法阵的能量。而这个在凯隆镇上与MAKA两人有过短暂交流的黄头发青年不幸成为了美亚的最后一个受害人。

　　“其实问题已经解决了，来找你们只是做最后的确认，毕竟你们也算目击证人，”他补充道，“死武专已经对美亚发出了通缉令。”
　　MAKA表示明白，没有再多说什么。

　　KID带着意犹未尽的莉兹和帕迪向两人道别，临行前，MAKA忍不住开口问他：“梅……真的死了吗？”
　　KID愣了愣，半晌，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梅这个人了。”

　　-番外·魔女·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