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河朔，心向嘉怡》大汉神风

9、马家堡遇袭

　　在山庄里闷得久了，朱灏轩等也想出去散散心了，于是当杨枫再次外出打猎的时候，众人亦相伴前行，杨蕊自不必说了，今次却一身春苗绿打扮，脚踏黑战靴。果然青春年少，春意盎然。

　　野人山毕竟山高林阔，人迹罕至，獐、鹿、羊、兔等甚多，追逐中，朱灏轩与杨蕊二人竟与众人走得散了。由于，林木众多，遮住视线，追逐的猎物侥幸逃窜。

　　二人也有些累了，索性任马慢行，不时观赏这林中佳木奇葩。

　　“大小姐。”朱灏轩刚要发问，见杨蕊又撅起了小嘴，便只好改口道，“杨妹妹。”

　　杨蕊转喜道：“什么事？朱大哥。”一泓秋水荡漾。

　　“恕我冒昧，实在好奇，绿柳山庄建于何时？你们杨家为何要栖身于野人山中？”朱灏轩终于问出了这积郁已久的问题。

　　“哦~~，”一个“哦”字拖得特别长，中间起伏转折多次，杨蕊歪头道：“看朱大哥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告诉你吧。”

　　原来，这野人山中一共有两大家族，一是杨家，现栖于绿柳山庄，一是马家，现栖于马家堡。世居大同，皆是宋末元初为避乱世，举家东迁，路经野人山，见人迹罕至，官府不通，兵革不入，遂于山岭险峻处，筑屋建室，岭北属绿柳山庄，岭南属马家堡。世居于此，已历五世。

　　“马家堡？马家何如人士？”

　　“不提也罢，马家私通二龙山山贼，早晚给山上惹火。”

　　二龙山？朱灏轩心中纳闷道，自己在二龙山三年，未曾听闻少头领提及山寨与地方有何过密瓜葛。一个个疑问顿时冒出，怎么个私通法？与谁私通？

　　想知道啊，杨蕊俏皮道，想知道就追我啊，追上我自然告诉你，驾！继而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驾！朱灏轩策马跟上。追逐间，却不小心跨了地界。杨蕊警觉道，速回！

　　原来，虽说杨家一宗与马家一族同是逃难出来的，然两家脾性截然相反，杨家信佛，向善，谨守界约，追逐猎物，只在自家领地，从未冒昧跨界。马家则专思比武斗狠，围追猎物，时常跨界，甚至曾蛮横抢夺，且界内多设陷坑，药箭，唯恐不将飞禽走兽射杀殆尽。马家堡主马山虎，生有二子，长子忠，次子良。

　　马忠？朱灏轩思衬道，之前杨蕊说马家私通二龙山，莫不是镇守二龙山第一道寨门的马校尉？朱灏轩不欲暴露且耻于曾栖居二龙山，便佯猜道：“刚才杨妹妹说，马家私通贼寇，莫不是有甚么人在山上？”

　　杨蕊拉马佩服道：“朱大哥果然聪明。”

　　原来如此。此时，朱灏轩仿佛想起，马校尉时常差亲随人等背负包裹去第一小寨，且有一次，放过了一队过往宾客，莫不是马家堡的人？

　　“小心！”杨蕊的马匹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两支竹枪迎面飞来，朱灏轩手起刀落，将两支竹枪迅速格档掉，不想格档间，马匹又触动另一机关，四只药箭从背后射来，直指杨蕊，朱灏轩左手侧马挡在她面前，右手飞刀隔飞两支箭，杨蕊拔剑格掉一支，不想最后一支箭已无法阻隔，正中朱灏轩左肩，应声落马。

　　杨蕊大惊道，朱大哥，立即翻身下马，一边扶起朱灏轩，一边喊他的名字，见伤口处血色发黑，箭头必是有毒。当即撕破袖子，欲拔箭止血。朱灏轩却觉头晕目眩，昏死过去。

　　几声树叶沙沙响声，从树上落下几个魁梧大汉，皆持钢刀。杨蕊拿起剑，霍得站了起来。

　　“哈哈哈，我当是射了哪个胆大包天私闯马家堡领地的人。”一个为首的大汉边说边将刀入鞘，余众亦入刀鞘。

　　大汉拱手道：“得罪了，杨大小姐，在下马家堡马赢。”

　　杨蕊却挥剑放于马赢脖子上，马赢不曾想杨蕊会有此举动，惊道，大小姐这是何故？

　　杨蕊柳眉倒竖，要挟道，快拿解药来，否则片刻间让你身首异处。

　　马赢连忙双腿跪地道：“实不相瞒，毒药乃马家堡精心研制，解药为马堡主与少堡主所有，配方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我等下人从未经手，委实没有。今天，就是杨大小姐把在下大卸八块，也只得屈死。在下倒是有御风丸五粒，此是我等为防自家药箭误伤所备，虽不能解毒，倒是可以封住命门，暂缓毒入五脏，三日内若得解药，自然无事，若是过得三日，则命休矣。”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瓷药瓶。

　　杨蕊将剑提得更高些，喝道，你服一粒。

　　马赢心知杨蕊不相信自己，方欲解释，虽是解药，亦有些许毒性，未中毒之人服用，虽不致死，亦有中毒之虞。

　　杨蕊却不容分说，拿起一粒放于马赢面前。马赢无奈，只得先自服了一粒。片刻之后，见他无事，这才给朱灏轩服下一粒。杨蕊暂时松一口气，三日内，朱灏轩算是安全了。复回身举剑道，带我见马良，你们几个，扶朱大哥走。

　　正欲前行，绿柳山庄的人赶到。

　　“发生什么事了？妹妹可曾受伤？”杨枫与赫连熙、韩章帅先下马，众家丁亦下马。赫连熙与韩章则飞奔向中箭的朱灏轩，关切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朱灏轩依然昏迷不语。

　　杨蕊方将刚才朱灏轩为救自己而中药箭，以及欲去马家堡取药之事告诉给众人。赫连熙与韩章当即表示一同前往。杨枫道：“绿柳山庄与马家堡素无来往，且因曾拒绝马良欲结连理之事，得罪马家堡，此番前去，恐空跑一回。”

　　杨蕊含泪道，朱大哥为救自己才中药箭，此番若取不回解药，必致朱大哥不治身亡，那时自己也不打算活了。

　　杨枫素知妹妹做事果决，心知多说无益，却又担心马良心怀不轨，杨蕊道：“有赫连熙与韩章二位大哥同行，量马家堡的人不敢放肆。只求哥哥速备银两早来回合。”

　　为求尽快救治朱灏轩，只得将他扶上马，与赫连熙共骑一同前行。杨枫吩咐众人小心，便回绿柳山庄将此事禀报马老庄主，准备银两去讫，且按不提。

　　这边杨蕊一众跟随马赢等赶到马家堡，一路亦多回转小路，林中路旁多设陷坑药箭竹枪等。马家堡围寨三重，皆有堡兵把守，多设□□箭矢，且堡兵鸷悍，有绿林风习。内筑小城，门楼上书“马家堡”三字。

　　听闻杨蕊到来，马良欣喜备至，出门相迎。赫连熙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相貌猥琐，面虽带笑，背后却藏万把飞刀。

　　杨蕊却不以笑脸相迎，只道，速拿解药。一掌将马赢推了出去，这才将宝剑收起。

　　马良面色不变道，好好，且到正厅说话。马赢忙上前禀告了一番，之后便退了出去。

　　又入三进庭院，方到正厅，马良道：“诸位请坐。”又向丫鬟道，“上茶。”

　　杨蕊兀得站起道：“先救人，再喝茶不迟。”

　　马良看了看负伤带箭的朱灏轩道：“也好。”
　　回首对丫鬟道：“来人，快扶客人到西厢房。”
　　丫鬟屈膝道：“是。”

　　赫连熙阻拦道：“不必，我二人便可。”

　　“诸位先行，我去去就来。”马良说完，便转入内堂。

　　丫鬟引领众人进入西厢房，赫连熙等扶朱灏轩躺下。片刻，马良归来，后随一大夫，四丫鬟。马良让众人将朱灏轩扶起，面色苍白，复又看了看伤情，吩咐大夫将箭矢拔出，朱灏轩痛醒，大叫一声，复又昏厥。

　　丫鬟们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端盆接淤血，有的为朱灏轩宽衣，有的端一盆清水擦洗伤口，清理完毕后，马良将一粉状药包交给大夫，吩咐撒于伤口处，大夫维诺照办，后以干净白布包扎。马良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葫芦，倒出三粒红色药丸，吩咐大夫让朱灏轩服下。大夫维诺方欲喂药，杨蕊一手拦住，面有疑色。

　　马良哈哈大笑，道：“若有不测，可斩吾头。”

　　见马良面色镇定，料想不会有什么花招，便不再阻拦。

　　待服下药后，片刻，面色转红，呼吸渐渐均匀。马良面露微笑，望了望杨蕊，似在说，现在相信我了吧。

　　“扶这位客人躺下，众位随我道正厅一坐，这里自有丫鬟照应。”马良招呼众人道。

　　赫连熙执意留下，马良不便强求。

　　众人来到正厅，丫鬟上茶。杨蕊问道：“朱大哥休养几日放好？”

　　马良呷了一口茶，重复道：“朱大哥。”继而放下茶杯，顿了顿道：“看来杨妹妹对这位朱大哥甚是关心啊。”语气中参杂着些许阴阳怪气。

　　杨蕊正色道：“朱大哥为救我而负伤，差点丢了性命，杨蕊为朱大哥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马良阴阴冷笑了一下，继而道：“此箭毒，为我马家独门秘制，若救治不及，必死无疑。要解此毒，只需解药九粒，中毒当日服三粒，此后每隔十日服三粒，不出月余，此毒便解。若差一粒，或不安时日服药，皆死。”

　　说完望了望杨蕊，又呷了一口茶道：“至于箭伤，只要未中要害，三月即可痊愈。”

　　杨蕊听闻，便要索取剩下六粒药丸。

　　马良喝着茶悠悠道：“此药独门所有，况又是救命的药，岂可轻易与人。前番所与，权当表示，对大小姐的爱慕之意。况且，你等擅闯马家堡地界，大小姐却只管索药，似有不妥吧。”说完，似双眼冒光般望向杨蕊，仿佛要将她囚禁于自己一双贪婪的双眼中。

　　杨蕊道：“我绿柳山庄不似贵堡，从不擅闯他人领地，此番纯属无意，还望马少堡主见谅。至于解药，绝不会让马家堡做亏本买卖，不日，我大哥即带银两逢谢。”说完便要辞行。

　　马良拦阻道：“不可，朱客官重伤未愈，不便贸然起身，倘有不测，马某可担待不起啊。”

　　杨蕊面露忧色，这可如何是好。

　　马良不易察觉的阴冷的笑了一下，“若不嫌弃，可小住三日，三日后，朱客官箭伤稍欲，马某差人抬轿送回，免得山路崎岖，再生枝节。”

　　杨蕊道：“也好，我等不便让朱大哥一人留宿……”

　　话未说完，马良忙接道：“马家堡客房甚多，杨大小姐可一并留宿。”

　　“打扰了。”

　　杨蕊被安排在东厢房，朱灏轩三人被分别安排在西厢房三间屋子里，为方便照顾，赫连熙与韩章轮流照看朱灏轩。

　　借着月光，赫连熙走向东厢房，灯影映射出杨蕊卸妆的样子，宛如一幅婀娜画卷，赫连熙竟有些呆住了，想起来在绿柳山庄也半年有余了，期间朝夕相处，竟有些喜欢这个俏皮可爱善良又有些任性的大小姐了。继而又拄臂沉思，唉声叹气，想必是在担心大哥吧。杨蕊喜欢的是朱灏轩，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斜贯天地的那条长长的疤痕，一股悲意从心中升起。

　　“谁？”灯影中，杨蕊拔剑而起。

　　“我，赫连熙。”赫连熙应道。

　　“哦，是赫连大哥啊。”杨蕊一边将剑插入剑鞘，一边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虽是一般的客套之言，赫连熙竟觉得暖暖的，或许是每个心生爱意的人的共同感受吧。赫连熙道：“你不是也没睡吗？”虽这么问，却早已知其意。

　　“我在担心朱大哥呢，也不知道那解药光不管用，唉！”说完，又用胳膊拄着脑袋沉思，早已没了白日里对马良的那股横气。那份休戚与共的情深蜜意，世人都会艳羡吧。

　　“不用担心了，大哥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唉，但愿吧。”

　　“早点休息吧，有事招呼一声，我们就在对面。”

　　“恩，赫连大哥，你也早点休息。”说完，灯便灭了，但赫连熙知道，杨蕊是不会睡的，非但没睡，大概依然在窗前担心着她的朱大哥吧。

　　赫连熙久久的深深的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晚上，赫连熙与韩章轮流守夜。上半夜，相安无事。下半夜，韩章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赫连熙坐在太师椅上，守着朱灏轩，不自觉间，竟也有些困意，随即强打精神，恍惚间，闻到一股香气，好熟悉，不好，是迷香，在二龙山也曾用过。随即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蒙住自己的嘴巴，有扯下一块蒙住朱灏轩的嘴巴，虽然他依然在昏迷中。

　　赫连熙心知要遭暗算，白日里见马良这等人物便可猜到三分，没成想还是大意了，不知杨蕊与韩章怎么样了，亦不知外面有多少人，若是叫将起来厮杀，屋里又没别人保护朱灏轩，如何杀将出去。且身处敌境，还是以静制动为上。

　　赫连熙轻轻拔刀躲在门后，只听外面低声道，屋里没有动静，想是迷翻了吧，继而又听到“动手”。接着月光，看到两个举刀人影经过窗前，向门口走来。赫连熙想，若是杨蕊与韩章亦被迷倒，岂不遭人毒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得冲出去看一看情况再说。说是迟，那时快，透过纸窗一刀砍向一个黑影的脖子，顿时如泼墨画般血溅满窗，那个人影哑无声息的倒下了。赫连熙紧接一刀砍向另一个黑影的脖颈，一声闷响倒地。

　　见无动静，赫连熙转向韩章的房间，门已洞开。赫连熙心思不好，忙冲了进去，一片寒光划过，赫连熙举刀迎了上去，借着月光，双方才看清是自己人。原来，韩章虽然粗心，还算警觉，并未睡沉，早已把刺客砍于地下。

　　赫连熙见庭院里再无他人，只是东厢房杨蕊的房门亦是打开，便叮嘱韩章在门口保护朱灏轩，同时随时准备接应自己，便迅速摸了上去，冲进房间后却并未发现杨蕊，地上也没有尸体。摸了摸杨蕊的床还是热的，显然刚离开不久。能去哪呢？是被带走了还是去追谁去了？忽然发现杨蕊的羞光剑就挂在床边，不好！

　　赫连熙一个箭步冲了出来，韩章拔刀接应，“怎么样？”

　　赫连熙道：“大事不妙，杨蕊不见了，想是被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一声呼哨，火把丛生，寒光分明，十多个堡兵将二人围了起来，为首的却是马赢。随着一声“上”，众人混战一团。亏得在二龙山学得的武艺，这些堡兵终是没经过战阵，虽然鸷悍，却渐渐的败下阵来，七个人或被杀或带伤。

　　见此情境，马赢挥刀相向，韩章迎上，二人倒也棋逢对手，旗鼓相当。正酣战间，一个堡兵弯弓搭箭，想要暗算。赫连熙飞眼瞄见，飞刀出手，正中印堂，血流如注。继而飞起一脚，拔刀夺箭，站立的尸体便被踹了出去。一式平沙落雁站定，弯弓搭箭，立中马赢后背，穿心而过，众人惊住。又发三箭，又杀三人，余众四散奔走。

　　看来此地凶多吉少，不宜久留。赫连熙临近四处找寻了一下，依然不见杨蕊的踪影。等不得了，外面已是喊杀声震天，若是堡兵叫了援兵该如何是好。没办法，二人只得背起朱灏轩，先行拼命杀出去。

　　二人背负朱灏轩，趁乱偷偷向寨门摸去。在阴暗的角落里望定，寨门拥集了数十人，火光耀月，刀光凛冽，守卫森严。倘是两个未负伤的人，或可杀出一条血路，可现在朱灏轩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韩章提议，自己冲出去把守门的堡兵引开，让赫连熙背负朱灏轩杀将出去，即被阻止。是啊，一共三重寨门，纵然冲出第一重，后面还有两重呢。二人不禁长叹，难道今日都要死在这里？

　　忽然，身后，喊声震天。却见杨蕊双眼含泪，衣衫不整，左手拿着药葫芦，右手提刀，押着同样衣衫不整心惊胆战的马良走来。四周围着十数个堡兵。

　　二人大喜，当即背负朱灏轩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