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归》末路黑羊

4、不能接的工作

　　——你可以去听一下啊，西行不错的。
　　——小怡，我怎么敢去听他的声音？
　　西行乐队所有的专辑，Ian都买了放在桌上。他家的客厅很大，向外延伸出去是一个宽阔的露天阳台，正对阳台的那面墙被换成了玻璃缸，或者说，那个高三米、长三米，宽达半米的巨型鱼缸，就是“墙”，用于隔开客厅和饭厅。
　　此时，Ian卧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各种鱼类自由地游来游去。鱼缸里的珊瑚成了鱼儿嬉戏的场所，各类水草在水底招摇。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
　　蛮子一整天都在外采风，终于回家，想把今天在老茶馆画的速写拿给Ian看，却四处找不到人。他揉揉自己棕色的乱发，记起还有个阁楼没去找过。
　　那个平日里紧紧锁住的地方今天竟开着一条缝，明晃晃的灯光射出来，穿过漆黑的空间，刺痛了异国人宝蓝色的眼。他从门缝里看到Ian坐在小小的隔间里抽着烟，冰箱里的啤酒有一半都摆在跟前。地上尽是打开的娱乐杂志，一摞没有拆开的新CD旁摆着一只造型简单大方的白瓷杯子。Ian把烟灰抖落在杯子里。
　　在他的记忆里，Ian很少这样一支接一支地抽烟。Ian只会在一幅满意的作品完成之后慢慢点一支烟，也从不将烟灰抖在杯子里。
　　在他的记忆里，Ian一直都很宝贝他的那只白瓷杯子，连这次回中国，都是用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盛了棉花和泡沫海绵的匣子里。
　　在他的记忆里，Ian很少喝这么多酒，但他有很多次听见他哭，在梦里哭，不出声，只低低的呜咽——和现在一样泪流满面。

　　***

　　第二天，萧秦过来蹭饭。准确地说，是过来煮饭。蛮子不会做饭，平时采风，几乎都在外面吃。Ian也不会做饭，平时就在非凡附近的餐馆叫外卖解决。
　　三个人聊天，边聊边吃。说到了蛮子最近的巨型油画，说到了Ian新接的演唱会case。最后，萧秦正色说：“小疯子，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Ian望着他正经的脸，一下子也严肃起来：“你说。”
　　萧秦用筷子头指着鱼缸墙和天花板严密的接缝处，问：“你把鱼缸封死了平时怎么喂鱼啊？”
　　很早之前，就在Ian的房子可以入住那天夏城和萧秦都来参观了一遍。那天他们四个其乐融融的过了，一时谁也没发觉。后来萧秦回了家，总觉得不对，才记起那缸和天花板封死了，怎么喂鱼洗缸？记者大人被困饶了。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Ian翻个白眼，悬着的心悄悄放下：“谁说我把鱼缸封死了。——我问你，我那时跟你们说鱼缸有多高？”
　　“……三米。”应该没记错。
　　Ian咬着筷尖：“装修的时候你也在，还记得楼层间距离多高？”
　　这次萧秦稍稍想了一下：“……两米八？”
　　Ian看着他：“懂了？”
　　萧秦恍然：“难道是……”
　　“嗯，二楼，我卧室门口突起那块木地板可以挪开，下面就是鱼缸的口。怕被木板绊倒我才会在那儿放盆栽的，提个醒。”
　　“真不错。——好了别得意了，你明天有空吗？”
　　“想出去玩的话去找你家那位。我明天去非凡见客户。”
　　“哦。”明天又只能陪某只练鼓。
　　这时的萧秦，还没有意识到，有些不受他控制的事，已经出乎他意料的发生。当他想要挽回的时候，已经太迟。后来他想，这或许就是命，Ian躲不了，就算自己豁出命帮他也不行。

　　***

　　莫辰御醒来，看表，十点整。感觉怀里萧秦的发还蹭着胸口，他露出少见的温柔笑意来。恋人放假，自己今天又翘了乐队。嗯，是个不错的早晨。
　　过了一会儿，萧秦也醒了，趴在枕头里，手还揽着他的腰，声音闷闷的问他：“几点了……”
　　“十点半的样子。”
　　“唔！你……不要练鼓了哦？”
　　“我翘掉了啊——今天没有练习，他们要去见设计师，说是要交流一下什么关于演唱会的舞台。我觉得无聊就溜了呗。”
　　“哦……”萧秦的头脑还不太清醒，一听到不用起床，又躺了回去，窝在莫辰御身边：“要开演唱会是很重要的事吧，翘掉没关系么，和设计师……”
　　莫辰御缩回薄薄的被子里搂住他：“没问题，连主唱都翘掉了。”
　　“覃道那家伙，也会在这些时候开溜？”这倒奇了。
　　“他说有夏城去就够了。他最近心情不好，连曲子也不写了。”
　　“切，那个阴郁的家伙，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好了不说他”莫辰御亲了亲恋人的额角，“听白叔说非凡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为了你，我都没去……”
　　“哼……什么有意……等下，你说‘非凡’？”非凡！这是自己帮好友的店起的……名字！前一天中午吃饭时，Ian说的话还在耳边“啊，我新接了个演唱会的case，比之前的会场设计麻烦多了……”
　　“非凡怎么了？——喂！你去哪里？”

　　***

　　Ian的工作都是挑自己感兴趣的来做，所以他对待工作也别样认真。头脑中几个初步成型的idae他都简单做了效果图，整理好放在文件夹里。
　　想到今天要见的是明星，Ian决定绝不在气势上输掉，他特意洗了头发，没穿平日里一贯的休闲服，换上一件剪裁得当的白色衬衣。
　　唐怡同志表示：“老板啊，你看你，长得清秀就算了嘛，今天居然穿这么修身的衣服显摆你腰细——摆明了昭告天下‘我是总受，快来推倒’这样……”
　　蛮子同学表示：“我会留下，没人能推他的。”
　　黑线。Ian：“中文进步挺快啊。说起来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想回去么？”一句话就让蛮子噤声。
　　说话的时候Ian正悠闲地坐在小圆桌旁，靠在沙发上，一脸安然。细长的眉高挑着，黑玉般的眸子写满作弄他人的笑意。白皙的脸因为开心，有了生动的表情。
　　唐怡瞧了瞧他抿起的好看的唇，心道：“老板你就是个妖孽，大妖孽！索兰德就是这么陷进去的……”
　　这时白鸣带着两个人进了店来：“Ian，唐小姐，你们好。”
　　Ian看着那两人，指间的曲奇“啪嗒”掉到小圆桌上。
　　“亦……小亦？”
　　“小疯子，是你？”
　　门口的正是陆离和夏城。
　　白鸣看着陆离混乱地念叨：“小亦你没有死……还好，你还活着，真好……”，又看着夏城苦笑无奈的脸，觉得气氛有些怪。他想说什么，门外由远及近的陌生男人的叫喊打断了他的问句。
　　萧秦边跑边喊：“小疯子，那是西行的case！不可以接……”
　　后面追着他跑的莫辰御说：“萧秦你给我站住！什么叫‘你硬要跟来的话就不准捣乱’？”
　　Ian的脸色惨白。他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白先生，这个case，我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