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一个人失忆》漠*****楼

1、一个人失忆

　　蛇沼里的每一夜，数着你平静的呼吸，总是莫名的心安，尽管我知道这里危机四伏。
　　直到文锦现身。
　　其实，如果她出现的时候我立刻就去追的话，我是抓得到她的。可是这一路上，总有一种直觉告诉我，见到文锦，谜团会解，记忆会回来，但……我会离开。于是，看到文锦的时候我居然会有一瞬间的犹豫：我不想走。
　　就这一瞬的耽搁，我不得不跟着她冲进丛林，就这样丢了你们的踪迹。
　　你看，我的直觉，还真是蛮准的呢。

　　还好，还可以重新找到你。还好，找到你的时候还不算太迟。

　　喏，之后的事情，都像你看到的那样了。
　　你唯一不知道的是，我每一个夜晚的挣扎。你安详的睡脸，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
　　文锦说，陨玉可以救她，似乎也可以找回我的记忆。她没有再说下去，可我已经听到她没有说出的那句话。
　　“我怕，你找回了过去，却失去了未来……”
　　我的未来，是你啊。唯一的牵挂，唯一的留恋，唯一的……舍不得。

　　你睡相其实很差，喜欢踢毯子，喜欢乱动，掉到冰凉的地上也不会醒。我俯身去捡被你踢开的毯子，手却被你一把抓住。我一动，就见你浅浅地皱眉。以为把你惊醒过来，你却只是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睛，嘟囔一声，又沉沉睡去。
　　我却愣在你身边，因为，你嘟囔的两个字，是“起灵……”
　　你叫我，起灵？
　　在你身边坐下来，看你脸上我的影子，轻叹一声，还是忍不住在你颊边留下一个轻吻。
　　这是否，已是你我最近的距离？数得清你的睫毛，读得懂你的微笑。

　　我知道黑眼镜的目光一直在这边流连。这个吻，是情不自禁，也是宣示主权。
　　有点想笑，决定要离开的人，还有宣示主权的资格么。
　　也就是这个夜里，我和黑眼镜有了一个约定。

　　陨玉下面，文锦说她要进去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我知道她不希望我进去，她害怕我会跟她一样没有未来，一生都只能被束缚在里面。
　　我知道她是为了陨玉内部的力量，为了解除自己的尸化。她必须走。
　　可我呢。记忆，过去，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明明我想要的是你，是有你的未来啊。
　　可是我其实也没有选择不是么。文锦和吴三省都说我没有变老，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散发出那种香气，可是谁能保证不久的将来，在你身边的某一天，我不会和霍玲、文锦他们一样变成各种稀奇古怪面目狰狞的怪物。
　　那一定会吓到你的，不是么。
　　一定很丑，一定很吓人。
　　不要你看到那样的我。

　　面对绳子那一端文锦的莫名消失，我知道，这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刻了。
　　我想起青铜门前的道别。只有自己知道，那时的我，是因为相信能够回来，才敢跟你约定再见。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有信心。
　　我面对的是完全的未知，我不知道陨玉里有什么，不知道它能不能还给我失去的记忆，不知道它究竟能不能解除尸化，更不知道它还会不会给我回你身边的机会。
　　我不说再见，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期待重逢？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等我？
　　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看你，我终于还是跳进了陨玉。
　　我向陨玉深处拼命跑，不敢思考不敢停下，我怕我只要一停止，就会忍不住开始想念。
　　想念，这种情感，太容易让人变得脆弱。陨玉大得没边没沿，我怎么敢不让自己坚强。

　　头开始疼。
　　脚步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神经上，带出巨大的震动和回声。
　　伴随着空空的声音，一波一波向我涌来的是仿佛已经有了形状的记忆。这些记忆比斗里所有的机关都还要可怕，机关能伤的只是身体，可是记忆毁掉的，是灵魂。
　　原来我是不会尸化的。我和文锦不一样，她是靠药力强行改造了身体，尸化是药力反噬，可我是天生如此，每一次重生之后的我，只要成年就不会再变老。
　　我曾经很担心陨玉能不能还我记忆，可现在我恐惧的，是它给我的记忆为什么这么多。

　　每一世重生，都会因为种种因缘遇见吴邪，每一世的他面貌不一，唯一相同的，是灵魂。
　　每一世的记忆里都一样，满满的都是他。可是每一世的结局也都一样，让他为我而死，然后我跟着他离开。
　　每一世我都会来到这里，然后忘记他。
　　原来我踏上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循环。
　　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知道我追寻的是记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那样的悲哀。
　　因为其实每一次，他都看破得比我早。
　　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流露出那样的悲哀，我会莫名地觉得熟悉。
　　因为其实每一次，他都是用那样的眼光，说挽留。

　　几千年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吞噬了我所有的神智。
　　在昏过去以前，我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这次如果还能出去，怎么跟吴邪说？难道说数据过多无法存取导致系统崩盘么？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女人在我身边。她用一种充满怜悯的眼光看我，说：“为什么每次都要走到这一步？要到什么时候，爱才会比记忆更重？”
　　我听不懂，也懒得去懂，只是闭上眼睛。
　　再醒过来，身边的人变成了两个男人，脸很熟，可我不知道是谁，只要一用力去想，头就会痛得像有钢锯在大脑里面锯我的神经一样。
　　他说我叫张起灵，他叫吴邪，他叫胖子。他说既然忘记了那就重新认识一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原本想说的是“那就重新爱一遍”。
　　奇怪的感觉。
　　那个胖子在守夜的时候会跟我说很多话，他以为我没有在听，可其实我都已经放进了心里。
　　胖子其实很啰嗦，他会一遍又一遍的说他其实知道吴邪早已爱上我，说他觉得我那句“没有过去的人，没有权力承诺未来”根本就是胡扯，说他每次看到吴邪为了我不断逼自己都替吴邪觉得不值，说他每次看到我又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值得。
　　胖子说，他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对我来说，他会涉险会害怕会受伤……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好？

　　其实我先想起来的是爱，不记得这么多年的路，不记得这些年冒过的险，只有爱。
　　也就因为这样，我才必须走。
　　至少，万一哪天我又去寻找记忆了，他不需要再为我担心。
　　胖子说那句话是胡扯，是因为他不知道记忆代表着什么。现在的我，没办法跟吴邪讲以前的经历，没办法在他为二十年前迷茫的时候说那都不重要，甚至，即使哪天跑出来一个女人说是我的未婚妻，我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指责她撒谎。
　　这样的我，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吴邪和胖子带我回了北京。回去没多久，黑眼镜就来找我了。
　　其实我跟他的约定只有三个字：带我走。不管我是死是活，是伤重还是健康，带我走。
　　既然无法许你未来，那就离开。这是我，最后能给的温柔。
　　吴邪，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