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蝴蝶》焉与飛

1、第 1 章

　　他见过一个小孩，在阴雨濛濛的午后，在潮湿的草丛中，翻来翻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所以他就给了那孩子自己的伞，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孩子好像不会说话呢，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些怜惜，作为那么大的成人了，早已缺失了年少时期的那种博爱，只懂得让自己好好活着，从而忽视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痛苦啊。在他检讨的时候，小孩就逃走了，不过令人庆幸的是，小孩带走了他的那把伞。他那天湿漉漉地回了家，虽然被妻子骂得很厉害，但还是感受到了妻子的心疼，“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他很感谢那个孩子，但是时间的逝去，也就没有路过那个路口，渐渐地，忘记了那个他怜惜的那个孩子。

　　几年过去了，生活还是普通的经不起水波，也许死海都比这有波澜吧，他这样想着，曾经的信誓旦旦的宣言早就被现实剥落，没了之前的光亮，但还是残留着些许痕迹，就像伤口，愈合很容易，但是每次看到都会忆起那一刻的痛。
　　因为与妻子争吵，就离了家，走了几步才发现竟然做出了孩子一样的举动，苦笑着，收拾好包，还是回去吧，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力了啊。就当他从长椅上站起来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右侧的一股视线，不自觉的转过头去，“是你啊。”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眼就知道他就是那个孩子，像是久远的一个梦，就算是醒了，感觉却不会忘记的。不远的花坛处，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孩子，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和上次几乎是一模一样。“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他放下包，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走过去，也许是认定那孩子的不正常，总是不经意地心疼着，终于走到了孩子面前，“你的家人呢？为什么每次都这样狼狈呢？”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孩子不说话，但却很温顺，任那只大手蹂躏着自己的头发，就像初始地看着他，“应该没有忘记我吧。”他见如此反应，有些失望，却没想到孩子竟拉住他的手，向树林跑去。

　　看着树木一棵棵倒退，就像是回忆，回溯到过去，又不能参与般的无力，他很想闭上眼睛，但又不觉地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他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就算是小孩子自己也不能一点防备也没有啊。猛地甩开孩子的手，那孩子很轻易地就被甩到一边去，本就狼狈的脸又沾上了泥土，他后悔了，“你没事吧，喂，”那只是个孩子啊，那个他眼里的孩子依然是那样看着他，像第一次一样，一点失落，一点难过，一点恐惧，但是没有愤怒，“你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好吗？”他放轻声音，生怕一大声就吓到眼前的孩子，他梳理着孩子蓬乱的头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温柔，只听得孩子唇角轻动，“蝴蝶……蝴蝶……”他听到了，靠的这么近肯定是听到了，但是却有些心悸，“你要找的是蝴蝶？”孩子突然像是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是嘴里吐着“蝴蝶”两个字，自顾自地挣脱了他怀，向着方才的方向跑去。

　　“喂，怎么了？你不要跑啊，”孩子听不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听不到，但是还是继续追着，就算是他听不到，他看不到。
　　终于，那孩子停了下来，在一个地方，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蝴蝶！”他也惊诧地喊了出来，这地方原来竟是蝴蝶的地盘。翅膀，飞舞着，像一个个小仙子，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就连身下的花儿都黯然失色。“是你找到的吗？这种地方？”他真的是看得失了神，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来到这种地方，“不是。”孩子出人意外的回答，让他有些醒了过来，“你在说话吗？？”不敢相信，他捧着孩子的脸，想看个究竟，“嗯。”果然是呢，不过还真是简洁的话。他心中暗笑，不过面上却不准备表现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找到我？”孩子又不啃声了，“下雨那天就是在找这里？？”“这里是家。”说着，孩子就跑走了，他也没有追，也许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里有家的温馨吧。或许那孩子就是个精灵不说呢。

　　他带着好笑的想法，回了家，才发现，包忘在了公园的长椅上，为了避免新的家庭争斗，还是决定去拿回来吧。
　　出了家门，没多久，就到了公园，因为天气原因，所以傍晚并没有多少人在，果然，包还在，没有被顺走。他打开，查了查证件什么都在，才放下心来，但是好像包里多了什么似地，到底多了什么呢？还没想好，就听到“哒哒”的脚步声，“你到底要不要回家？”回过脸来，是妻子呢，他笑了，将包收好，与妻子一同，伴着那如同乐音般的脚步声，回了家。

　　几天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到了孩子带他去的地点，蝴蝶的地盘。或许他不会被欢迎，但是，他还真的想那个孩子呢，是不是还是那么邋遢地在花坛边搜寻。
　　“喂，小孩，你叫什么？”果然，孩子还是记得他的，他看着自己，总是个样子，要看很久。“叔叔脸上有很多东西吗？”这回包可不能忘记，他把包抱在怀里，所以就没有手去揉搓孩子的脸蛋了，真是有些遗憾啊。“蝴蝶，绿色的，蝴蝶”“是你要找的东西吗？”孩子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懂得怎样和人交流啊，他有些头大了，他可是向来拿孩子没有办法的啊，“不是东西！”“什么？”他没有听明白，“不是东西！”孩子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懂，原来是说绿色的蝴蝶不是东西。“呵呵，那不是东西，那只能是人喽。”他以为他的笑话很好笑，可是孩子却完全没有这样觉得，也许他贫乏的语言还无法表达自己的怒意，但是他还是看出了孩子真的在生气，“你是要找绿色的蝴蝶吗？”快速地转开话题，他可不想让这孩子生气，下意识地知道这孩子生气的样子会很惊人。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对的答案，点了点头，他放眼望了下，附近似乎都没有那种颜色的蝴蝶呢，“会有那种颜色的蝴蝶吗？”他挠挠头，就算是成人的他还是不能什么都知道的，只是隐约的想着曾经的常识，绿色的蝴蝶，真的存在吗？
　　孩子没有理他的问题，继续去寻找了，“喂，你这样每天呆在这，你家人不会担心吗？”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就算是不熟悉的孩子，说教还是同样的，“没有，家人。”一句话，让他有了个想法，“我收养你好不好？”他是笑着说的，自己也自认为算得上是最温和的表情了，但是孩子却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似的，立马跑地没影了，他愣在那儿，真的那么可怕？
　　很多天都没有去树林，因为不敢，害怕吓到那个孩子，可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每天都游荡在公园里呢。回到家和妻子聊了这事，但是得到的是完全否定的答案，虽然自己的薪金不多，但是领养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不可能，我不会让别人家的孩子进我家的门的！”妻子也许是没有看到那孩子可爱的一面吧，心想着，有时间的话，带着妻子去看看比较好呢。
　　星期天，正好和妻子一同休息，于是决定带她一同去看那孩子，就算不行，让妻子看看蝴蝶的天下，她应该不会太生气的吧。

　　“没事啦，只是出去约个会，不用穿得多正式。”妻子终于收拾好自己，他们两人一起出门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妻子心中还是满是惊喜的，就算是被树林里的老树枝刮破了新买的衣服也没有破口大骂，“要有神秘感哦~”他喜欢神秘，又有谁不喜欢呢，听了他这话，妻子也不再多问，就跟这他的步子，走进树林深处。

　　“这是……”妻子一个惊叫，让他回过头去，看到的竟是一块禁止进入的牌子，上面明文规定了，说是此地因树木繁多，容易迷路，所以请路人或旅客不能进入。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前几次来的时候都没有呢？妻子有些害怕了，“你是想来探险？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回去吧。”他知道妻子胆小，但是，这地方明明是有来过的，而且不止一次，“没关系，我知道路的，”他紧握着妻子的手，终于还是进了树林深处。

　　第二天，新闻播报上：
　　“一对夫妻因为误闯深林，被困，今晨被警方解救，希望广大群众引以为戒。”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仍然不信自己以前看到的都是假的，他疯狂地，想要喊着那孩子，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直到午后才得回家，妻子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但怒气还是无法平息。“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说谎话的习惯。”妻子在嘲讽他，但是他却无法解释，只能低低辩解：“没有，我没有说谎的，”妻子终是无法看他落寞的模样，“好了，这件事就这样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得到了妻子的谅解，但他还是无法承认，一切都是假的，两天后，他又一次穿过了树林深处，那标牌又不见了，他寻了很久，难道是……他不敢想下去，只能按着以往的记忆，找到那满是蝴蝶的地方。
　　“蝴蝶，绿色的，蝴蝶。”那孩子还是喃喃说着那样的话，可是周围再也没有蝴蝶的踪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他抓住孩子的肩，狠狠地摇晃着，再也不想那小身体是否能承受，“蝴蝶，不见了。”孩子看着他，可是也像是没有看他，直直地，仿佛远方还有一个他一样，孩子伸出右手，要抓住什么，“蝴蝶，不要不见。”说着，狼狈的脸上有了两道泪痕，“喂，你怎么回事，不要哭啊，”他手忙脚乱起来，放下孩子，用袖子想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却完全无法止住。耳畔传来一些话，很轻，但又很清晰————

　　“是这个吗？”“你在找的是什么？”“呵呵，怎么会有那种颜色的啊，”“你被骗了哦。爸爸说根本就没有这种颜色的蝴蝶。”

　　这个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小孩子的声音，但又不像眼前这个孩子，是谁呢？头开始晕眩起来，当他睁开眼睛，竟发现整个地方变成了焦黑色，像是整个被烧掉的一样，没有花草，没有树木，更没有蝴蝶，怎么会这样？

　　“爸爸，我遇到一个朋友，他喜欢绿色的蝴蝶呢，而且他家住在都是蝴蝶的地方哦，”“爸爸，他没有家人，我们收养他好不好？我想要个弟弟呢！~~我会好好疼他~”“爸爸，他是绿色的蝴蝶妖精吗？”“我讨厌妖精！不要妖精做我弟弟！”

　　眼前的画面又开始闪现，这次他可以确定了，那个小孩子的声音，是自己。

　　“不要，蝴蝶不要不见。”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蝴蝶！”

　　两个语调竟重合在一起了，他被这个事实怔在了一边，只能看着孩子痛苦地呻吟着，那是他以前错过的痛苦，“小绿，小绿！你是小绿对不对？”他搂住那孩子，却得不到回应，是他的错吧，全是他的错，没有他，小绿就不会没有了身体，没有他，蝴蝶就不会被爸爸猎杀，没有他，一切都安好。

　　“对不起，对不起！”那被叫做小绿的孩子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从他扔在一边的包里，突然出现了光亮，小绿的视线也被引了过去。
　　发光的是一张老式的照片了，黑白色，里面是他小时候在这个树林里照的。他把照片取出来，竟发现，原本的黑白有了颜色，淡淡的绿色，溢满着整个背景，仔细一看，原来，绿色的源点，是照片里他身后的，一只蝴蝶。

　　“蝴蝶，绿色的，蝴蝶。”小绿蹒跚地过来，将照片捉住，看着那不停散逸着的绿色光芒，他笑了，小巧的嘴巴终于有了弧度，像是花开时的美丽，“小绿，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像我们当初说的，我收养你，一定会好好疼你的。”时过境迁，他再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没有立场，小绿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那张照片，喃喃，“蝴蝶，绿色的，蝴蝶。”渐渐地，那照片消失了，小绿也开始变得透明，他想上去阻止，却怎么都没办法留下小绿，

　　“那些天，我很开心。”最终一个影像也不见了，绿色的光芒还是没有停止，那光点缓缓地降落，在落地之前，幻变成一只只蝴蝶，不一会，整个地方都是蝴蝶翩跹，连被烧焦的土地都重新生长出花来，那简直就是一个仙境，可是，却永远都不属于他。

　　半年后，树林深处的蝴蝶被人发现，各大电视报纸都争相报道，政府也将其归为旅游之地，保护起来，原来禁止进入之地经一跃而成最受欢迎的旅游胜景，妻子每次要求去看一看，但都被他拒绝了，他每天还是会走过那个公园，经常朝里面张望，他希望再次看到那孩子，可是他没有再进去过，因为他想小绿可以再一次将他带进去，就像前两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