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神》言祭暖

2、浮沉宿命。

　　这一年，西陵泪十四岁。深夜时分被冲天的火光与惨叫声惊醒，面对大批闯进西陵府肆虐残杀府内上下几百口的人马。西陵泪站在闺门前惊讶与极度伤心交织瞬间失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血花四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陵盛串通敌国预谋造反篡位，薄奚丞相已搜集到相关证据。念在西陵盛多年陪朕打拼而来的江山，功劳苦劳并重，因此，赐西陵盛与其夫人小女毒酒各一杯，安乐上路。钦此。"这个坐在马背上满脸得意的人西陵泪是认识的。从出生到这个夜晚之前几乎每天都亲切喊着的薄奚伯伯，此刻都突显出如此丑恶的嘴脸。她迅速地穿过回廊冲进爹娘的房间，只见刚刚强迫爹娘喝完毒酒的侍卫已经退到一旁。
　　"爹娘——！！！"十四岁的西陵泪比起七年前的小小身躯已然亭亭玉立了不少，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落起泪来让所有身旁人都不忍地把脑袋转了方向看向别处。西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握住爹娘还残留余温的手。爹和娘今夜着了清廉的白衣，从小就知晓西陵府上下所有人都喜爱白衣，因为爹爹说过，纵使西陵府声名浩大不缺钱财，但身为西陵家的人就一定要廉洁为人，如非必要便可卸下华裳着静洁大气白衣以示我西陵府之风。而此时，爹娘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绽放在那美丽白衣上，血腥美艳。西陵泪哭得双眼血红撕心裂肺。
　　"爹。把这西陵姑娘交给我处置吧。“薄奚莲策马出现在西陵盛的寝房门口，利落下马。满脸满眼皆是掩藏不住的傲意。扬起下巴，盯着西陵泪颤抖的背影。
　　"莲儿…"薄奚老头儿有点为难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女。
　　"爹放心，莲儿自不会给她一个好结果。已是满门抄斩，怎可能逃脱这属于她的沉浮命运。" 薄奚莲语气亦是遮掩不住的轻蔑，嘴角冷笑张扬。
　　西陵泪疾速冲到薄奚莲跟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巴掌挥下去，薄奚莲差点一个踉跄栽倒。而周身侍卫却无一人上前相助。西陵泪悲痛欲绝的神情及双眼所透出的忿恨竟让人看了不禁寒到骨子里去。薄奚丞相慌忙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脚将西陵踹翻在地，急急朝爱女脸上关注去。薄奚莲又惊又气又急，想要报复却迎面被西陵射过来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仇恨，似要把目光中人千刀万剐，眼神如烈火。
　　"薄奚。我西陵泪必会记住你们一家!"西陵双手紧握，骨节泛出青白色，心中莫大冤屈。双眼呈现出充满极度恨意的红，似要落出血泪来。
　　"记住最好!"想不到此时薄奚莲已恢复了方才骄傲轻蔑的神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西陵。"我就是要你痛苦!“
　　"我与你何仇？我西陵家与你薄奚家究竟有何仇？我爹娘是那么好的人!竟在你们手里落得如此下场!薄奚沐你畜生!牲畜不如!枉我爹爹当你作至交!你害我家至此，究竟是何用意？莫不是恨我爹爹声名盖过你？……"
　　‘啪——"凭空响起响亮的一巴掌。薄奚莲压抑不下的怒气狠狠西陵的头磕到地上，可见她下的力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想逞什么口舌之快!西陵泪。我只告诉你。你们家凭空得到了上天太多好处，有失必有得。你大小姐也只能做到今日了!当是乞求我给你一条好路!"
　　西陵昏过去。眉头紧锁。惹人心怜。
　　薄奚父女得意离去。
　　第二日。一场大雨将西陵府血腥冲出府外，百姓见状纷纷跪倒在被封的府宅前大哭。不论来多少官兵劝阻甚至大动干戈都没能带走一个百姓，且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后几日。薄奚府大门紧闭，连薄奚丞相都未敢露面。生怕一踏出宅门就遭到大批百姓的烂菜叶鸡蛋围攻。此事关系重大，西陵府又是名声甚好。一夜之间满门丧命怎可能不得罪百姓。
　　只是。已是这个结果，民众再如何愤怒也无法。
　　薄奚莲带了管家与数位家丁抵达扬州城。烟花之城。目光所及之处无不繁华热闹。
　　“小姐，我们到了。”
　　声音传进一顶精致奢华的马车。容貌姣好的薄奚莲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扔在轿子角落里的西陵，抬手掩嘴轻笑。万种风情地移动莲步出了轿子，向仆人吩咐道:“把她带下来。摘了她眼睛上的布条。”
　　西陵被人粗鲁地拉了出来，猛地扯下遮住眼睛的布条。太过耀眼的光线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眼眸，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看向地面。却又在转眼间被薄奚莲挑起了下巴，看着她自将西陵带出满是血腥的西陵府之后就一直携在颜面上的轻笑，西陵眸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深深恨意。薄奚莲虽见她这副模样已经好一段时间，但每一次见到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浮上一股森冷。
　　薄奚收起手，莞尔道:“我让你抬头好好看一看眼前。这将是你待到终老之地。”
　　扬笙庭。
　　三个大字伴随这耀眼阳光刺进西陵幽深的眸子。来不及开口再说些什么，气急攻心的西陵胸腔内一股腥甜涌上嘴角，嘴角溢出丝丝鲜红血迹。而薄奚莲见她这反应眼中笑意更是明显。
　　扬笙庭大门敞开，风姿绰约的老鸨满面春风地参见薄奚小姐。
　　“奴婢请问薄奚小姐在信中说要给扬笙庭送来的姑娘是……”老鸨话未说完视线一触见那女子却惊住了。
　　“被吓住了？你是否知道她是谁？”薄奚眯起眼睛，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不不不，奴婢这短浅的目光。怎可知薄奚小姐带来的人是谁。不过奴婢见她眉目清秀姿态诱人，虽比不上薄奚小姐的风采，但确实能为扬笙庭招揽大批生意。”老鸨垂头奉承到。背后却惊出了一阵汗。
　　薄奚莲自是愈发得意的笑意，道:“好。她叫晚歌。是我家犯了错的丫鬟，我不想杀她却又听了爹爹的命令要将其处置。往后你定要好好教导于她。不必看在我薄奚家的颜面，该惩戒的就惩戒。懂了吗？”
　　“是是是。奴婢必定谨遵薄奚小姐教导。”
　　命仆人将西陵送至扬笙庭内院，薄奚莲头也不回地走进轿子。这下心里总算安稳。这一切都是上天眷顾于我。而不是你，西陵。奢华马车沉稳离去，带走了扬州无声的美丽风光一片，以及留不下也带不走的烟尘。在年轮变换以后重新演绎。
　　老鸨在庭内看着站在她面前再度被蒙上眼睛双手反绑在身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西陵。几乎是颤抖着为她解了绳子和布条。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几欲昏厥。
　　西陵一步迈上前扶住她向后倾斜的身子。老鸨伸手稳了稳身后的石桌。清醒冷静道:“你随我来。”
　　踏着匆忙步伐进内室，老鸨差点踩了自己裙角。关严四面的窗户。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着西陵，‘扑通’一声跪下。西陵万分惊诧，慌忙扶她起来。哪只她倔强地跪着，满脸皆是泪水。
　　“你……可曾和西陵家有过交情？”西陵此时内心的想法复杂交织起来。
　　“岂止交情。我欠西陵家的，一辈子也还不清。”老鸨哽咽道:“我出生富商，多年前遭人陷害全家入狱，最终被西陵老爷洗清冤屈，却没想到归家途中遭人暗杀，后来西陵家的侍卫赶到奋力拼搏救下了我一人。可怜我孤苦伶仃即使回了家也没了原本那几十口人的身影，于是带着所有家财在西陵老爷的举荐下受到了富可敌国的漆雕家族的帮助，这扬笙庭便是属于漆雕家名下。”
　　西陵虽年纪轻轻不过十四，脸上神情及眸中透露的情意却让她看上去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稳重许多。更何况才经历这些曲折变故，整个人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意韵。
　　“我已听说西陵府遇难的事情，也已猜到是薄奚家所为。没想到的是西陵小姐还能活着，竟然还让我遇见了……”说到这里，老鸨已经哽住了喉。
　　“我……”
　　“西陵小姐放心。你可留在我这里。我必倾尽一切保你清白，助你日后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真的？”这下子，西陵止不住地泪水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