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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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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那天晚上的教训,这些天我除了老老实实的当值,就是以最短的路线回到自己的住处,旁的地方竟是一步也不敢去。那天回来,挽起裤腿才发现,安生拧的地方几乎青了,这小妮子力气真是不小!我埋怨她不手下留情,她在旁边瞪着眼睛看我,气鼓鼓的说:“还说我!你知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还好四爷心情好,不然咱俩就都惨了!再说了,我下这么狠的劲你都不跪,要是下手轻了,估计你还没有反应呢!”看她倒真动了气,我连连陪笑,又许诺下回有了好吃的先给她留着,这才罢休。好在后来也没听人说四阿哥找我的麻烦,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
在德妃娘娘宫里的职务是轻松的,说是管管帐,其实也不过就是给我个小桌子让我在一旁看着,真正账面上的事,哪由得上我一个小丫头插手,要说干活,我去仓库里清点各种赏赐的次数是最多的,毕竟这种不需要大脑的事情交给我做,大家才会放心。我当然乐得清闲,有了上次水莲的告诫,没人明面上欺负我,至少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的,至于背地里,说什么我也管不了,反正我不去听就是了。我禁不住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看样子这镯子送的真是值得。说道镯子,自从上次我把手上的玉镯送了人,回来竟再没找到一个镯子,看来这完颜家也不是什么显贵家族,并不算太富裕,想想也就算了,我本来是喜欢镯子,可是现在每天盘点器物,看那些丫头小心翼翼的不让手上的镯子撞在瓷器上的样子,我不禁在心里暗喜,幸好我没有镯子可戴,不然就凭我这么粗心,万一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打了什么东西,赔上小命也赔不起,索性高高兴兴找个跟红线绑在手腕上辟邪,红线倒是映的肌肤更白皙了。
今天轮我休息,安生去帮着干活了,只有我自己。在屋里翻了半天书,中午吃了饭,实在没趣的紧,我心里想着这大中午的,德妃娘娘习惯午睡,定是不会有阿哥格格的来请安的,不如趁这个时候出去走走,反正也不走远,就在周围转转。我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溜出门,捡着有阴凉的地方一路走走看看,不自觉又走到了那天的梅园旁边我一愣,看看周围没人,悄悄走了进去。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花也攒不起精神,垂头丧气。想想已经是八月中旬,从我来到这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月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爸爸妈妈会不会着急。想起这些,我不由得一阵心酸。
随手捡起一截树枝,我在地上蹲下,胡乱写着——“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这词不适合你,好端端的写它做什么?”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有点耳熟,我却想不起在哪听过。想着这时候宫里的不过就是些太监,我也懒得回头,假装没听到,接着往下写。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个恨字,若是这样写,会更好。”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在我写的词旁边一圈。我有些不耐烦,扔了树枝正准备站起来离开,一回头却看见一张脸近在咫尺。我吓了一跳,闪身向后退,却一脚踩在刚才扔的树枝上,结果又一次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
我恨恨的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惊又怕,惊得是碰见的竟是他,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心里把这位爷咒骂了无数遍,没事跑这来吓我做什么,怕的是他会不会新帐旧账一起算,那我今天不是就交代在这了?
“你很喜欢坐在地上吗?”他并不动,依旧蹲在那看着我,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谁说他是冷面王爷,我看他倒是很爱笑的。我低下头撇撇嘴,难道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笑话?
终于爬起来了,我标准的福下身,给他请安,“四贝勒爷吉祥!”
半天没有动静,难道他要公报私仇?我的脚蹲的几乎麻了,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又险些倒下去。一双手伸过来,稳稳的扶住我。“起来吧。”
我站起身,依旧低了头不敢看他。“你会写字?”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爷,你已经看到了,何必多此一问呢。“回爷的话,以前在家时写过一点,写的不好,污了爷的眼了,我这就抹了。”说完回身想把刚才写的字抹去。
“等等,谁说你写的不好?我看倒还不错。只是这个字,可以更好些。”他伸手一指,我也不敢多看,忙点头称是,“多谢贝勒爷夸奖,爷说怎样好那自是好的。”又没了动静,我大气也不敢喘,只是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这样倒不像是我那天见到的你了。”他语气里有一丝失望,我心里又是一紧,这位爷记仇啊,这是在提醒我那天得罪他的事情了。我不敢出声,只是盯着地面看,心里盘算着他要是下一秒叫人来抓我我是应该撒腿就跑还是跪下求饶,抱着他的靴子痛哭流涕。
“你喜欢李煜的词?这词曲调太悲,不适合你这个年纪。”他轻声说,语气里有了一丝暖意。我放松了一点,点头答应,“回贝勒爷,只是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词,胡乱写的,谈不上喜欢。”
“李后主贪图享乐,祸国殃民,最终国破家亡,只留一世悲叹罢了。贪图享乐必然朝纲涣散,过多沉溺于旖旎之物必会乱了心志。朝廷亏空,百姓受苦啊!红颜祸水……”我听不出他这话的内涵,只是表面意思还是懂的,本来听前面还好,想夸他几句心怀天下,可没想到后面跟着一句红颜祸水,这个,叫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认同。
“奴婢以为,李后主贪图享乐不假,可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却是不真,若他有自知之明,当初不接受这皇位,只一心享乐,也会给后世留下不少动人诗篇,会以其一腔才气流芳千古。既是已得了皇位,便应专心治国,旖旎之物,红颜之辈,只是消遣,是他自己不知节制,才会断送了国家,实在没有红颜什么干系。”
“你这说法倒是有趣,这些是谁讲给你的?”他颇有兴趣的追问,我一时也忘了他是贝勒爷,看他对我的说法感兴趣,不禁有点小得意,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下去,“是我自己想的,我还觉得,国库亏空,不一定是皇上治国无方,也可能是手下官员欺上瞒下,联合起来欺瞒皇上,真龙天子,说到底也是肉眼凡胎,不可能居庙堂之高,望天下之大,若是想国库丰盈,除了自行节俭,不贪图享乐,还要培养一批为民办事的好官,从上至下层层落实,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保百年基业稳固。”我说的兴起,突然瞥见他脸上神色有异,才想起自己在这议论朝政,妄评天子,已经足够拖出去几百回了。现在闭嘴已经晚了,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回可是彻底没人救我了,自己害了自己。他现在要把我送宗人府,我是连求饶都没资格的。
“怎么不说下去了?”语气阴冷,暴风雨的前奏。“奴婢……不知再说什么了。”我低下头小声回答,心里七上八下,要不干脆了解了我,要不就放我走,这样等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不知道说什么?我看你刚才说的很好啊。”他往前走了一步,我默默向后蹭,想离他远一点。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奴婢完颜天离,阿玛是侍郎罗察。”死到临头,大脑反而冷静下来,怎么说都是死,还有什么可怕呢?“没有了?”他眼神凌厉,几乎要把我穿透。“回爷的话,没有了,奴婢那日落水,承蒙爷相救捡回一条性命,可是以前的人和事情却是不大记得了,只有书本还有些印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爷若是不信,找人来一问便知。刚才说的那些,只是这几日奴婢无事可做读书时胡乱想的,爷若是听着不顺耳,只当没听见便是了。”
“真的?看着我!”我一惊,抬头看向他,上次光顾着生气,竟是没注意他的眼睛这么有神,我咬咬牙,认认真真的直视他,是谁说的,要让一个人相信你,首先要敢于直视他的眼睛。半晌,他眼神里有了意思波动,竟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我瘫在地上,揉着自己胀痛的脖子,大口喘气,差一点就要被他掐死了,现在大脑严重缺氧,眼前金星乱撞。四贝勒在我面前蹲下身,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看向他,出乎意料的在他眼里看到一丝笑意,我差一点被掐死了,他还在笑??“爷今天且信了你,但你记着,日后若是敢轻举妄动,决不饶你!”下巴在他手里,我点不了头,只好拼命眨眼睛,表示我知道了。“还有,今天这些话,以后对谁都不许提起,不然,谁也保不了你!”这回我是心甘情愿的眨眼睛,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后宫妄议朝政是死罪,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了。
四贝勒看我动也不敢动,手上用了点力,把我的头抬得更高,看了看我的脖子,这才松开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扔到我身上。“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你回去自个抹上吧。”
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站起身走了,只留我一头雾水的坐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