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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素梅娆滟芳意阑(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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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着重重帐幔,轻问:“是殿下吗?”
见外殿一片沉默,我立马断定来人不是蓝弋离,心不由咯噔一下。
缓缓抽出临行前大哥送给我的蓝钻匕首,一步步的逼近洒在纱幔上的那抹诡秘影子。
影子浮动的一瞬,纱幔开启,我紧握着匕首,未待扫清黑袍人的脸孔,胡乱向他刺去。
本以为自己不会刺中,本以为他会躲闪,可事实告诉我——刀子真真切切的扎入他的小腹,刺染的一袭黑袍愈发的深幽,我惶恐的抬眸盯他一眼,讶异的错愕自己是否在梦游,遂狠狠的抽出刀子,掐了掐胳臂,一股真实的疼感徐徐滋蔓周身,手中的匕首泠然砸落在地。
我迅疾冲上前紧紧的抱住那一副对我微笑的高大身躯,喜极而泣:“林,真是你?你还活着?”
他僵直着身子,双手垂在身侧,沉默不语。
我抱他一会,慌忙放开他,将他拉至坐榻,按他坐下,口中嘟囔着怪道:“你啊,跟以前一样,每次受我无理由的欺负时,都默然承受…可,可这是锋利的匕首,能要了你的命,一定要躲的,知道不?”
他淡笑着打了个手势,安慰我道他没事。
“怎么没事?都出血了…都怪我!”我一时愧疚无比,匆匆的寻入内殿,拿了金创药出来,嘱道:“上衣脱了!”
他惶惶的摆了摆手,执意不肯。
我急了,不容质疑道:“我以月之瑾公主的名义命令你,脱了!”
他无声的凝了我一眼,才稍稍窘迫的褪去上衣,神情正如他将我救出火海,无声询问是否拿掉裹在我身上的锦被一般。
想此,我勾唇笑了,俯下身小心翼翼的为他涂抹金创药,只觉他的身子愈发的拘谨、僵直,视线洒向别处!
片时,我剪断白色的绷带,将上衣递给他,笑道:“好了!”
他微窘的快速穿好衣,石头般伫立一侧,举动间无不充斥着昔日熟悉的味道。忽而,我忆起了月之,忆起了凝瑾殿,忆起了瑾苑,还有我的父王……
眸中的水雾渐渐氤氲,我哽哑道:“林,为何你还活着,还有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注着我半晌,然后缓缓打起手势。
待他停下,双眸些微担虑的凝注着我时,我却出奇的平静,良久,轻叹道:“原来如此!”,遂抿了抿苦涩的唇畔,惨淡一笑!
难怪那次凝瑾殿失火,总觉得哪点不对劲,好多疑问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为何林明明救了我,可母后与木之然仍坚决的指定林就是纵火凶手;想不通母后派来捉拿林的禁卫为何会误手差点刺向我;想不通为何自己虽坚信林绝不会害我,却找不出一丝可以为他辩驳的证据!
原来,原来这一切皆因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母后竟要杀我!
趁着大哥离开皇宫,母后收买林,让他在我的汤羹中下了软骨散,然后又命令林夜间放火,想让我葬身火海,林就将计就计,假装答应她,然后再趁机将我从火中救出,林本打算事后将真相告知我,谁知母后还备有一手,竟派隐卫暗中监视一切,在发现林背叛她后,于是又派禁卫以捉拿纵火者为由堵截了我们,将全部罪责推到林身上。其实,那些禁卫不仅想要杀人灭口,更是想趁乱杀死我,幸亏木之然赶到,算才救了我一命。而林为我挡了的那一剑,只是暂时昏死过去,当被运出皇宫后,两天后他在乱坟岗醒来……
“所以,林,你醒来后就一直找我,是不是?”我道。
他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为什么?林,为什么母后要杀我?我可是她的女儿啊!”我哽哽咽咽的絮叨着。
可林却报我以茫然的神色。
忽而,我冷不丁的意识到玉嬷嬷,如果母后真的想要我的命,那嬷嬷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守在我身边?不过,令我确定的是嬷嬷并不想杀我,因为在青城那次遇到土匪袭击时,她曾不顾生命的保护我,难道,难道我的身上还有什么她不惜生命来围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我苦思冥想的摇了摇头,头疼的厉害,林煞是关心的递我一杯茶水。
我凝了凝神,缓道:“林,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远离皇宫,远离一切是非!”
他近前一步,急色的眸中激烈的抗对着,他绝然的眼神告诉我——他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我无声的注着他,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朵洁白的木槿花,我油然一震,这朵小花似是我多年以前漫不经心的摘下送给他,泠然,一句沉淀了岁月之纯的话语适时萦绕耳畔——‘从今天起,林将是我木之瑾唯一的知心朋友!’。
经历几番腊月寒梅轻绽,他究竟以何种方式竟能将花朵保存的如此完美无暇,甚至无有一丝颓败的枯黄,犹能嗅到淡淡的芳香。
眸子一股润热,呵道:“好!林,待我安排好一切,再将你接回宫!”
送走林后,心里五味参杂,久久不能入眠。
我忽然想起蓝弋离说今夜要带我去见他的母后,遂从床上起身,伫立在窗栏等待。
一袭残月悬挂穹幕,点点繁星胜似颗颗白钻,镶缀在暗蓝色的高空,熠熠耀眼,细碎的白月丝铺满院内的青石地,泥土与枯叶的气味游走于空气中,循着烛光泠泠的钻入室内。
一阵冷风扫过,我裹了裹寝衣,眸子直直的盯着窗外,期待着他的赴约,就如上次伫立窗前期待云九歌一般,身上的西陲夜兰香之毒已完全解除,体内惟剩下一种蛊毒,皆为了掩饰我的染疾,可蓝弋离说这种蛊毒对我毫无害处,可既然是毒,怎么就对人无害呢?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我就相信!
西圣国的皇陵远在郊外,我想他说的见母后,应该是看漫天璀璨的繁星吧,他说过夜间的众星中总有一颗是他的母后,正好比白日灿烂展颜的星辰花总有一束是他母后的化身!
思绪浮动间,眼皮愈发的沉重,腿亦渐显酸疼,我凝了凝神,轻微跺了下双脚,一股酸麻由脚底爬满全身,只得僵着腿,搬来一个玉凳坐在窗前,瞥了一眼窗外,天渐灰蒙,残星愈渐隐退,院内微潋一层薄薄的轻纱。
瞧着瞧着,我终是按捺不住的伏在窗柩上,沉甸甸的阖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