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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迢迢和亲路(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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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鸠羽色的高贵绸锦角衣逐渐亮堂,我微眯了双眸打量着来人,墨发高绾嵌扣碧珠紫金冠,面如桃瓣含笑,狭长的琥珀色凤眸点泛着幽光,薄薄的唇微抿出一优美弧度,浑身散发出妖娆的气息!若不是那道刀裁似的墨眉透露出些许的男儿气魄,倘若他再着一身女儿装绝对可以魅惑倾倒众生。
他一手擒着老儿,一手箍着女子的手腕,走至离我们一丈远处停下,眉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哂笑。
忽而,王奎见到救星般梗着脖颈,狼嚎一声:“大,大——”
“大什么大!王副将未出一招就被人捉了,本公子还真替王副将丢脸!”紫袍男子怒呲王奎一句,王奎遂缩了缩脖子噤了声。
“公子啊,放了我们孤老寡儿吧!求求公子,公子……”老儿已浊泪簌然,哀苦的乞求着。
女子早已泣不成声的戚戚低喃:“爷爷,爷爷……”。
想必刚才二人欲趁乱远离这是非之地,熟知又被那紫袍人擒回!
紫袍人眉梢轻挑,浅浅的笑道:“老爷子,想必你搞错了!要留你的人并非是本公子,而是那人!”
倏然,一道幽幽的眸光直射我而来!而老者与女子亦是渐噤了音,疑惑的目光寻向这边。
“老爷子,只要你求那人放了王副将军,本公子立刻放你们安全离去!”
此时,老者尚才明了,满目期冀的瞅着我道:“老儿刚才多谢公主拔刀相助,老儿,老儿请求公主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也对!现在在他看来,他的命是握在我的手中。他若是死了,我岂不成了杀人真凶?
我苦笑一声,平淡语道:“老爷爷兴许搞错了,本公主并非是那悯生救世的菩萨心肠!刚本公主之所以喊停轿,着实因你们的哭喊声甚是凄惨些,本公主听着甚觉聒噪。原本是想冷眼瞧瞧热闹,熟知那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挡了本公主的路!”
我不屑的盯了王奎一眼,而他亦恨恨的回磴我,然他颈间的利剑硬是生生的斩断了他怨恨的目光。
我轻蔑的一笑,又悠悠的凝注着老者:“本公主向来是个记仇之人,所以,得罪本公主的人都必须——死!而那狗东西亦不例外!老爷爷,您与我无冤无仇,本公主亦不会为难您,您怎又说请本公主高抬贵手放了您呢?”
老者顿时脸如死膏般的怔怔瞅着我,浑浊的双目注满了死寂与失望!
我的心微微一颤,紧忙撇离了视线。
“哈哈!未料想月之国的瑾公主竟这般冷情!老爷子,既然你们的命换不回西圣国王副将军的命,就休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倏尔,紫衣人单手用力紧掐住老者的脖颈,老者布满深褶的脸上渐显痛苦之色,女子大喊一声“爷爷!”遂哭死过去!
“呵呵!”我泠然轻笑了两声。
紫衣人猛然松手,不满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缓缓抚了抚被风吹翻的衣袂,抬眸淡淡语道:“我是笑公子的可笑之处!”
“我?”
“对!公子的第一可笑乃是公子未分清敌我,第二可笑是公子竟不识西圣国的礼、法!”
他收了手,面上的从容笑意怫然褪逝,不解的询道:“可否请公主详细解释下第一条?”
“敢问公子宁城到底是哪国的边城?”
“或许一个月前可说宁城是月之国的边城,如今宁城已成为西圣国的边城!”他的言语中满是傲然之气。
我不由得攥了攥拳,冷问他:“为何?”
“公主若真想知,问那个持剑挟人的将军便是!此当并非讨论此事之时,还请公主明说第一条!”
我冷哼一声,语气已含薄霜:“既然公子说宁城是西圣国的边城,那在公子眼中,如今宁城的百姓是西圣国的子民亦或是月之国的子民?”
他的容微微一肃,似乎明了什么,顿了一下方才答道:“当然,是西圣国的子民!”
“既是西圣国的子民,公子竟然挟持自己本国的子民作为人质来与本公主交换。这个交易对于本公主来说毫无诱惑可言,公子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闻言,他瞬然沉默,眸光渐发深沉的凝注着我,片刻,遂又问道:“第二条呢?”
“素闻西圣国的开国皇帝甚是注重礼、法,仁德爱民、严刑峻罚。然公子的做法又如何呢?于礼,你未尊老行礼,宽厚待人;于法,王奎当街强抢民女、污言□□、扰民乱市,已然触犯刑法,而公子竟不惜挟持人质来包庇这等的狗东西,岂不是置贵国法律于不顾?原先听传西圣国亦是那奖罚公平的国家,如今一见才知并非如此!古言:一叶知秋!单是西圣国的一个又副将便如此跋扈嚣张、目中无法无天,而公子尚且如此偏袒,可见一斑贵国的王公贵胄们又是怎样一丘之人?”
浅风泠泠的吹拂着一角紫衣,一抹藕荷色的绸带迎风舞动,犹如翩跹的紫精灵。紫衣人的眸光浅浅的凝着我,犹如一汪秋水,幽深而妖冶。忽而,他恬淡的容上渐渐荡起一抹隐隐的浅笑,愈发愈渐的蔓延开来,最终点泛成深深的笑。
他,竟笑了,笑的妖孽而欲意莫测!
而王奎一见,惶恐的急喊道:“大,公子,末将是听从您的命令才来接管宁城,您,您可要救末将啊!”
他轻瞥了王奎一眼,淡淡吐露一句:“本公子命令你欺民霸世了吗?”
“这,这,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得王奎霎时哑口无言,那张惊惧的脸上泠然蒙上一层死灰之色。
忽而,紫衣翩飞,腾空跃起,轻盈飘落我的前侧。未待我反应,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划破天空,旋即又化为一抹平静。
他的身姿煞是敏捷,我尤未瞧见他抖出何种利器,遂已瞧见王奎早已身首分离,死状煞是恐怖!
须臾,他轻转身幽幽的盯我一眼,瞬然飞身闪去。眨眼间,那个紫点悄声消融于我的眸底!我暗暗讶异那人的绝妙轻功,然他唇角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撒!
紫菱珠轿抬起的前一刻,我的视线轻踱向老者那方,二人已然醒来。许是注意到外掷的目光,女子不经意的抬眸与我相视的一瞬,随即撇离,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天色渐浓,我们一纵人已抵达青城的境内,南宫玄将队伍停驻在一条古道的两侧,等着惜芜来与我们汇合。
秋夜渐寒,我的身上已多添了一件月白色的绣荷披衣,倚靠着轿窗眺望着穹空中悬挂着的那轮溶溶冷月。稍一颔首,忽而瞧见玉嬷嬷在路侧似与南宫玄交谈着什么。
我不由得出声喊道:“玉嬷嬷!”
玉嬷嬷别过头,向南宫玄行个礼,遂踱向我这边,停至窗前恭谨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请南宫将军进轿内!”
“公主,这?”她犹豫着。
我冷然提高了音调:“快去!有些事他还未给本公主交代清楚!”
“是!”
南宫玄进入轿内时,我正把玩着鸠羽色的轿帘,帘布是上好的起花八团倭缎,甚能挡风阻沙。由于紫菱轿内层全以上好的紫檀香木雕刻而成,亦有几分隔音的功效,一般的细细语丝并不能传至轿外。
他垂手立至一侧,并未有半分的拘泥之色。我浅浅的出声:“刚才玉嬷嬷与将军说些什么?”
“嬷嬷想要了解的亦是公主心所想知!”
我微眯了眼眸问他:“那将军告诉玉嬷嬷了吗?”
“末将并未告之!”
“那将军能告之本公主吗?”
他略微迟疑一番,遂才语道:“皇上一个月前已将宁城送给了西圣国!”
手指冷丁的一颤,松了帘布,双瞳油然扩大了几分:“你,说什么?皇帝哥哥为何要将宁城拱手让给敌国?”
一路上,我苦思敏想的设想过许多情景,想着西圣国究竟是以何种卑鄙肮脏的手段在不挑起两国战事的情况下轻松降宁城纳入自己的版图,唯独未料想到竟是大哥自己将之拱手相让于西蛮!!
“一切都是为了公主!”
他的话总让我震惊不已,我喃喃不解的忖道:“为了我?”
“对!宁城是皇上与西圣国皇帝做交易的一个条件!”
“说清楚些!”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回我:“公主之所以未成为和亲公主,并非是西圣国人嫌弃公主身染怪疾,而是因皇上他拿宁城做筹码与西圣国皇帝交易。皇上说公主您自小身染怪疾,倘若真嫁到西圣国,定也会被那西圣国皇帝冷落,完全成为政治牺牲品,孤老深宫!皇上心疼公主,遂将宁城让出,换回公主的和亲大使身份!”
他稍作停顿,遂是忿然的补充一句:“皇上本不想让公主知道此事,于是就与西圣国定下前约,说是一月后待到公主出了宁城,他们方能接管城池,未料他们竟然提前了五天挥兵进入宁城,竟如次不守约!”
“宁城既已送给他国,一个月前已然成为他国的囊中之物,咱们又有何资格指责他国不守约呢!何况,大凡关联江山领土的事件并非是那一纸合约方能束缚、驾驭之事!”
他紧了紧拳,薄唇抿着,一时沉吟不语。
“将军真以为皇帝哥哥这是在心疼我吗!”我沉默良久,自言的喃语一句。
他的眸光微微晃动一下,反问我:“公主,何出所言?”
我悄然抬眸,回复他一个缥缈清淡的笑意,不作任何的解释。
犹能感到他那浸满疑惑的目光久久停伫在我的脸上,欲似深一步探究,我见状遂又语道:“将军为何将此和盘托出与我听?”
他避开了眸光,凝向他处:“末将是希望公主能够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到了西圣国深宫切要避晦锋芒,莫不要,不要像今日街市救人这般崭露头角,公主勿要浪费了皇上的苦心!”
劝奉的语气中夹杂着深深叹息的意味,原来他竟能瞧出我是在救那二人,可就不知自己救得值不值得!
不过,他与大哥说的避晦锋芒,恐怕之瑾做不到!我,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抿唇自嘲,淡淡一笑,遂吩咐他退去。
公主之所以未成为和亲公主……因皇上他拿宁城做筹码与西圣国皇帝交易!
南宫玄走后良久,我的耳畔依旧清晰的萦绕着那两句话语!
可大哥,您这是为瑾儿好吗?殊不知,您作为帝王竟这般感情用事,西圣国的君王又怎看不出你我之间的兄妹情深,瑾儿倒真的成了一枚西圣国紧扣在手心的颇具价值的棋子了!何况您既把瑾儿推至敌国棋子的地位,又何以有把握保全这颗棋子呢?
除非,除非大哥有十全的把握兴复月之!
正待我思绪浮游的空当,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聒噪的嘈杂声与马鸣的嘶叫声。
“哈哈,哈!大哥,看来那人还真没骗咱,今晚咱们可是大发啦!瞧瞧,瞧瞧,这一车车,一箱箱的,光瞧这华贵的外壳,定知这里面啊,全是宝贝!哈哈——”
“就是,就是啊,大哥!咱们赶紧动手,这一笔足够咱们金盆洗手了,俺也回家讨几个娇滴滴的美人过过神仙的日子!”
“哈哈!好!兄弟们!上!”
音落,轿外传来阵阵霹雳哐啷的戟甲相击声,淋漓澎湃的刀光剑影激情的挥舞在帘布上。霎间,低吼声、惨叫声、血流声混杂着宁绕一起,衬托的冷夜愈发的魑魅、诡秘,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股的血腥味。
我甫一揭开轿帘,玉嬷嬷的一张脸冷然的放大杵到我眼前,面上倒是肃然依旧。她见我欲要出来,急忙拦住忖道:“公主,来了一批山贼,南宫将军正与他们激烈交锋,公主还是赶紧进轿吧!”
话音陡落,然已迟,山贼的头头早已眼尖的瞅见我,陡见他一勒缰绳,黑鬃的大马低嘶一声奔腾着冲向我这边。而南宫玄此时正被四个骑马持刀的膘肥力阔的披发大汉团团围住,根本抽不出身。
情急下,玉嬷嬷一个拦身死死的挡在我跟前,双手紧紧的将我护在身后。
我见状,欲拨开她,然她力大的惊人,我惟有徒然的怔怔盯着那把愈发愈近的白刀冷劈我们而来。
眼见刀尖挥至跟前的一刻,忽然那山贼竟陡然定住一般,身子僵直的耸在马背上,双瞳瞪大的死死剜着我们,表情僵硬,唇角一抹血溪汩汩无声的顺流而下。片刻,一具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塌,直直栽倒于地,受惊的黑马嘶叫着狂奔冲出了厮杀。
山贼倒下的一瞬,我方瞧清他的身后有人!那人从容镇静的骑在一匹白马上,竟是他!白日见到的那个紫衣人!那琥珀色的眼眸依旧噙着浅浅的一抹笑,犹如地府中绽放妖娆的冥花。他手中的一把白剑点泛着幽幽的蓝光,剑稍还悬着几滴鲜血,一滴一滴的无声滑落,妖冶而瑰丽!
忽而,我脑海中闪过一抹模糊的身影,心头渐笼一丝的恍惚,只觉着这人似曾相识,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
“公主,我们又见面了!记着,你可欠我一份恩情!”
玉嬷嬷已缓缓的挪开身,语道:“多谢公子舍身相救!”
“本公子要的可是你家公主的谢意!”他笑的甚是轻佻。
未待我开口,被血浸红衣袍的南宫玄已飞身掠到轿前,急迫的询道:“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将军敬请放心!”我平淡的回一句。
原来,那些山贼们一见他们的大王一命呜呼,顿时就乱了阵脚,欲要拼命的冲出,然南宫玄怎会手下留情,遂一个个的将之全部诛杀毙命。这些人死了甚好,免得以后又霍乱百姓!
“呃——”
正待我们一拨人稍作安心时,幽深旋静的冷夜中又陡然响起两声闷闷的倒地声!
旋即,南宫玄警惕的握紧了白剑,而紫衣人亦是收敛了淡笑,一脸的肃然。
寒风泠泠的灌满衣袂,一抹浅浅的尘屑味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不禁的打个寒颤。
夜静的可怕,我们一通人戒备的打量着四周,兵士们各个面含惊疑之色的紧紧握着剑鞘。
一阵冷风拂来,地上的枝影魑魅摇曳,犹未见一抹人影。
须臾,又两个兵士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