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鱼》宇落天堂

8、8

　　(八)
　　方奕答应帮人找份文件要到杭州，顺便也让自己清醒一下。自从接了姜桥的单，他似乎没睡过一次好觉。7月的杭州让方奕热的有点儿发毛，感觉潮却不见水，汗总是黏黏的。
　　方奕下了飞机直奔酒店，狠狠冲了个澡，人算是活过来。穿一件显旧蓝色T恤衫，休闲裤，光脚穿着凉鞋，架副墨镜往西湖走，没走几步就冲到个小理发店里把头发剪了，终于让风吹透了头皮，心里面才凉快起来。
　　方奕靠在西湖边的树旁发短信，有个陌生号码电话他，想也没想就挂掉了。这是方奕的习惯，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记录里存的，朋友介绍的，事先打招呼的，他一概当骗子电话处理。
　　给他送文件的是以前警队的朋友，姓关，还在班上，偷空跑过来。某种程度上说，方奕还算是他救命恩人，当时他们一起参加个行动，临到等命令要上楼的时候，方奕习惯性观察四周，看楼里面的灯光，只觉得他们要上的那一层不一样，顺手拉住身边人没让他第一个上去，就是这一顺手，算是救了他一条命。那天没人知道对方有枪，这到现在是很少见的。那人当时非常惊讶方奕怎么会知道，方奕说就是感觉。
　　两人见面，小关略显惊讶的打量方奕，说：奕哥，我都认不出你了。方奕笑，说：差距不大吧。小关摇头，说：挺大的，你穿警服的时候没这么有亲和力。呵呵，挺吓人的。方奕懒懒的笑笑，没说话。小关走到阴凉处，递过去一个不大的信封，低声说：找这个费了点儿事儿。方奕接过来，抽出来看看，抬头笑看他，说：谢谢。等我回。。。话没说完，小关很果断打住他，说：奕哥你别跟我提钱，这东西别人多少钱我都不帮忙的。你见外以后就别再见我。方奕一怔，笑在脸上，心里却不是味儿。小关接着说：要是没那事儿，着急你现在都是我领导了。方奕低低头，这笑容怎么也收不回来。
　　小关还有事情着急走了。方奕沿着西湖溜达，找个邮局把文件用特快专递寄走。那陌生号码又打过来，看记录有6,7条了，对方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方奕，决定接他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姜引的声音：方奕，你在那儿？方奕很惊讶，说：杭州。姜引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你来找我吧。方奕无语了，说：你也在杭州姜引认真的嗯了一声，说：来，来看鱼。
　　方奕走到曲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一件藏青色桑蚕丝衬衫，牛仔裤，打一把好像青花瓷样的小伞，人白白的站在那里看鱼，活脱脱像是刚从坟里溜达出来的，真是个新鲜的祖宗．
　　姜引站在桥边撑着他的小伞笑着说：我一直在看鱼儿们，在想双鱼的事。那两条在天上的鱼，尾巴是绑在一起的。说完手指来回转动一下，逗方奕说话。那天太阳毒辣，把两人的影子都晒糊了一地。方奕只留心伞下人手指转动中的光线，暗自想着：绑了尾巴的鱼，可没法活了。
　　方奕看姜引喂鱼，人已恨不得跳进湖里自杀，姜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有那么热吗？方奕看向姜引，竟只有些薄汗，人静得快跟水溶了，忍不住伸手轻擦一下姜引的脸，问道：不热吗？姜引有些慌张，微微躲避一下，摇摇头，没再说话。方奕想起姜桥那天说的，一阵情绪上来，伸手拿过姜引的伞给他打着，姜引侧过脸去，看不清表情，只鱼食撒得更快些。
　　两人站在曲桥上，各自想着心事，那往事如烟人事无偿到最后却还像初来般好端端的站在一起，发生过的或不知道的都突然淡泊如水了。方奕的心静下来，人也不再那么燥热，低头安静的看姜引喂鱼。
　　姜引玩儿够了，问方奕想不想去河坊街。
　　两人跑到河坊街，吃了饭在街上逛。入夜的河坊街交错了时光热闹了街巷，姜引好兴致的带着方奕去看关公像，跑到药店去喝免费的神仙茶，吃龙须糖，新鲜的热闹渐渐让方奕高兴起来．到天堂伞店门口，给小迪买了把伞，还发现姜引买的那种小伞。姜引很热心的帮方奕挑，顺便鼓动他自己也买一把，最后方奕买了两把深颜色有印花的伞。两人又跑到王星记挑扇子，一直玩儿到10点多才准备回去。姜引似乎有些不舍，蹭着方奕说饿了。方奕突然看到旧日的姜引。
　　两人打车回到西湖边上，找个位置高点的酒吧坐着。方奕很少喝酒，他酒量很差酒品也差，姜引根本不喝酒，两人勉强点了两杯啤酒。西湖上还有游船远远看灯光点点。这个时候说说过去似乎不会太受伤。
　　姜引笑着玩儿啤酒杯更像是自说自话：有时候看到我们在一起的影子，倒觉得我们两个更不真实。方奕玩儿刚才进门人送的打火机，抬头看姜引的目光闪烁，突然想起流萤飞舞这样的词。
　　方奕笑了，问道：姜引，为什么。
　　姜引摇摇头，喝口酒，声音大些：不知道。就是第一次见到你远远站在太阳下，警服上面的章亮的刺眼，你从我身边走过去，看也没看我一眼，好像两个世界的。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方奕安静的喝酒，知不不觉喝下去半杯，已经开始天旋地转，还有谁像自己这么不停地和往事迂回却一点儿都不孤单，一群人陪着，不停把他拉回过去，那些他一刻都不想停留的过去。
　　都这么热情，不绝望吗？
　　方奕趁着自己还能走，很想回酒店去。姜引打车送他，到酒店门口人却已经走不动了，只觉得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阳光刺眼，方奕醒来头疼欲裂，却哼不出声音，勉强坐起来，喝一口递过来的水，突然发现姜引站在他身边穿着他的衬衫，一口水咽下去又涌上来又跑到鼻腔里，呛得死去活来。姜引连忙帮他拍，方奕反手挡住，自己慢慢缓，眼睛看着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姜引倒笑了，好玩儿的看他。方奕不敢开口，他既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就见姜引轻轻松松打趣：你放心吧，就是有些错失良机，我昨天喝醉背了好几遍秘方给你。
　　方奕擦下巴上的水，盯住姜引，轻声说：姜引，你耍我呢？
　　姜引立刻收了笑，一本正经的说：我也刚醒，衣服脏了借你的穿。
　　方奕这才没再看姜引，又躺回到床上慢慢揉着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