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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六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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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段时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我与杨雅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每天惯常的短信变得少了,打电话的通话时长变得短了,而杨雅致本人每天也越来越忙碌了,尤其是这几天,已经没有主动打来一个电话,我返拨回去时,他如不是在忙事情,便是在游戏当中,永远腾不出时间来和我说上几句话。每每遇上这般状况,我便若无其事默不作声地挂掉电话,心底的不安却愈发扩大。虽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我明白,这该是有事情要发生了,可即便真的再次发生,我又能怎么办呢?
上午的古代文学课一直打不起精神,大篇的理论听得我头晕,后半节课实在架不住打架的眼皮子,沉沉地睡了过去。如果不是云妆将我死命地拽起来,我估计得一直睡到下午去了。
午餐时间照例是八卦时间,在食堂这个庞大的信息交流平台,你很容易就能听到什么该听的或不该听到的八卦。虽然比不上翩翩这个会移动的八卦百科全书,但平日里我也还是会加入这些八卦交流的活动里的,只是今天周围的声音却似隔得老远,听起来极是缥缈不真实。
“小四儿,问你话呢!”翩翩的大嗓门突然在我耳旁响起,惊得我差点掉了手里的筷子。
“干嘛啊?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还说呢,都问你好几遍话了,还没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我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我好得很。”
“你是好得很,碗都快被你给戳破了。”
我低头一看,顿时失了言语,本就没有卖相的饭菜在我无意识的拨弄下已是混做了一团,一时胃口大失,食不能裹腹的凄凉让我更是忧虑。我站起来,将餐盘放至回收处,再摇曳生姿地从她们面前走过:“你们慢吃,我回去睡觉了。”
不可否认,我是有些心神不宁魂不守舍。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总忍不住想起昨晚上做的梦,梦里杨雅致送了我一屋子的伞,一屋子的伞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暗示我俩马上会散了?我一惊,赶紧挥散这个想法,我是在党的光辉旗帜照耀下的先进青年,学习的该是马列毛邓,对于封建迷信应该摒弃根除。于是,我适时地掩耳盗铃了,只要我不去胡思乱想,这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说到马列毛邓,我倒是想起我还差了八篇思想汇报未交。因此这唯一一个没课的下午却趴在电脑前抄写了近万的文字,抄完后手都颤抖了。我长吁一口气,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揉揉麻木酸涩的手臂,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拨了杨雅致的电话。虽然这段时间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可我还是想念他,累极之时,我只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就好,真的,只要听听声音,一切都好了。
听见话筒彼端杨雅致的声音,我立时便忘却了连日郁卒,只觉得这声音便是春日里流淌的浅水,消融了我心里的薄冰。我低唤:“阿致。”
杨雅致轻声应了。
我只道他是回了正常状态,便暗暗深呼吸,鼓起了勇气,将近些日子的思念一一倾诉:“我……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了。”
杨雅致的回答却是让我窒了呼吸,满腔的情意再也无法倾吐。我沉默,杨雅致亦跟着沉默,没有任何的话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许久之后,我思索着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杨雅致开口,声音依然温润,我却能听出其中淡淡的疏离:“没什么事,你别瞎想,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先挂了,我和朋友在玩游戏。”
我应了杨雅致,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盲音,死死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杨雅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待我?
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杨雅致来了学校,送了我一大束花。我欢喜地接过,却诧异地发现这一束花里,每一朵,都是没有花蕊的。我不解地看向杨雅致,发现他已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冲着轻轻一笑,眉目如雨后远山,雾霭流转,似泼墨写意,让人看不真切。我捧着花,向杨雅致挥手,示意要去寻他。可杨雅致没等我迈步,就已转身离云。我欲去追,却在此时醒来。睁眼看表,还是凌晨三点多,彼时大家的作息时间还在正常范围,不似大三大四的老油条们夜晚通宵白天挺尸,所以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她们均匀的呼吸声。我眨眨眼,回想起刚才的梦,安慰自己:沈泳思,不过是做梦而已,封建迷信什么的最要不得,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翻身起床倒水喝,再躺回床上时,却已了无睡意。我瞪着眼睛朝着隐藏在黑暗里的天花板看了会儿,索性爬起来开了台灯,翻开本子写日记。我实是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无非是心血来潮时才会写上两句,所以我的日记本里随便拣两篇出来,其间相隔的日期不说有一年半载,也有三五个月,也只有后来和杨雅致分开的那段时间,心里有些话是不会说给别人听,日记本才体现出了它的价值。我抚了抚光滑的纸张,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亲爱的日记本,我又有许久不曾碰你了,今天,你可是再一次能体现你的价值了。
写完日记,又拿出本书看了一会儿,待到天有些发白,困意才又渐渐袭来。睡之前,我很是忧心地将从不缺课的倪洁从睡梦中摇醒,叮嘱睡眼惺忪的她:“等会我不去上课了,你记得帮我请病假。逃课这种事被发现了不太好,晚安。”说罢,我在倪洁凶狠幽怨的眼神中施施然回到床上,然后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杨雅致仍然没有联系我,我很想念很想念他,可我也竭力地压制着自己,控制着总是不由自主要拨电话的手,不断告诫自己:沈泳思,你不能就这样妥协,你该等他主动找你的。再等几天,就几天,如果他再不联系你的话,你就……你就,打电话给他好了。
我颇有骨气地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方安下心来,平日里照常抱着书奔走于各大阶梯教室完成排得满满的课程表,周末继续去给学生上课,而唯一空闲的用餐时间仍然会在食堂这个八卦信息交流中心和大家共享资源,往小一点可以聊一聊学校里的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大一点可以就美国那两个黑人小子和白人老头为争夺白宫这块风水宝地的入住权争斗得你死我活这件事发表自己的意见……反正,在白天,在人前,我是温柔可亲文静淑女斯文有礼(同学眼中的形象)牙尖嘴利刁钻腹黑厚颜无耻坚不可摧(舍友眼中的形象)的沈泳思,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到夜深人静时分,我的不安和惶惑才会一股脑儿地冒头。我其实真的没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