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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父亲的不辞而别狠狠的伤了我的心,以至于阿姆拿出父亲临别书写的信也被我扔的远远的。

      过了几日,阿姆看我情绪稳定,才又拿出来,道:“阿囡,看看吧,你阿爹是爱你的。”

      我不看,孩子气的说:“那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阿姆张张嘴,想说什么,终没说出来,叹了口气出去,留我一人在室内。我瞄了瞄信,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拆开了父亲的信。阿姆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信很长,足足十几页纸,父亲的字里行间写满了对母亲和我的愧疚之意。他求我相信,尽管我的出生于他而言是场意外,但他爱我;又说因为一些原因,他必须远远的离开我;他求我不要忘了他,他会一直想我,总有一日会再回来看我……

      我涕泪横流。

      如果说父亲与尘封之间的爱情是一场孽缘,那与我之间的父女之缘又何尝不是一笔孽债?尘封曾对我说,若有一日父亲求我原谅,他请我一定要答应。当时我装不懂没应他,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父亲若是开口,我一定不再怨他。但父亲没说,祠堂里抱着我哭时没说,背着我沿湖畅谈时没说,连这封道别的信,通篇亦无“原谅”二字。

      想起父亲那晚躺在床上抱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应该是想请求我原谅的,之所以没有开口,应是不知道怎么对年仅十岁的女儿解释他跟尘封之间的爱情,又或者在他心底根本觉得无颜求我原谅。他是给我了生命,可十年来,父女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日,更谈不上对我尽教养之责。且,在可预见的将来,我或许还会因为他背上终生抹不去的耻辱。

      整整三日,我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二婶每日晨昏在门外徘徊,都被阿姆轻声劝了回去。

      终于,我病倒了。

      高烧持续不退,意识半醒半昏。有几次,我甚至看见了现代的爸爸妈妈,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耳边终日不得清净,有人生气,有人啼哭,有人求佛,有人念经……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好过了些,便想试着挣开眼睛。视线还没清晰,便听阿姆的声音哭叫起来,“佛祖保佑,老爷,夫人,小姐,二公子……”

      就这样,我活了过来。

      阿姆说,我昏迷了五日。

      这五日,把母亲残存的精气神给折磨殆尽。

      我醒后没多久,她就病倒了。

      所幸,没有大碍。

      将养了一个月,母亲渐渐恢复。

      她把二婶叫来,郑重的把我的手交给二婶,说:“……阿囡从此托付给弟妹了。”

      我以为母亲想寻短见,哭着求她:“母亲不要死……”

      母亲微笑,拉着我的手,哄道:“阿囡乖,母亲不死,母亲只是要还债……”

      还债?还谁的债?即便有债,也该是父亲还。

      那一日,母亲当着我和二婶的面,脱下常服,换上僧尼服。

      我嚎啕大哭,为自己,也为母亲。

      母亲不是一般民妇,祖父自然不会允许她去庵堂落发出家,于是下令在母亲的院子里建了一处佛堂,留了一个老妇照顾起居。从此,一堵院墙隔开红尘内外,中书令府再也没了大少夫人,只有清莲师太。

      阿姆几乎哭坏了眼睛,抱着我心肝肉的直说可怜。

      我问阿姆:“母亲为什么非要出家?之前不是挺好吗?”

      阿姆抚着我的头,说:“你母亲要还愿。”

      还愿?

      母亲分明说的是还债。

      阿姆道:“阿囡此前昏迷不醒,法师说此次劫难乃为你母亲所累,是以,她这一世必得常伴青灯古佛,祈求佛祖宽宥,方能求得你一生平安。”

      我不信,大哭大叫:“骗人,什么法师,分明就是骗子,我去找祖父。”

      跑到祖父书房,二叔也在。我求祖父让母亲不要出家。祖父摇头叹气,没开口说一句话。
      最后,二叔背起哭得筋疲力尽的我,来到父亲曾经的院子。

      二叔指着竹林后的假山问我:“蕙囡儿可曾来过?”

      我点点头,泣声道:“来过。”偷偷来瞧父亲的事,我从未想过瞒二叔。

      二叔道:“蕙囡儿那时可是想阿爹?”

      我抽抽搭搭的说是。

      二叔又问:“若有一日二叔远行,蕙囡儿会想念二叔吗?”

      会!我抱紧二叔的脖颈,发狠道:“二叔若是离开蕙儿,蕙儿一生都不会原谅。”

      二叔笑,拍拍我的屁股,转头看我,说道:“蕙囡儿,你阿爹只是远行,过不了几年便会回来;你母亲虽出家,可还是住在府里,你若想她,随时可以去看她,答应二叔,不难过了好不好?”

      望着二叔眼里的血丝,我不忍拒绝,这些日子,他必定为我操碎了心。昨日之事已然休,昨日之人不可留,父亲和母亲的事说不定真是应了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答应:“好!”

      ***********************************************************************

      时间真是一剂疗伤好药,等又一个新年到来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很久没再想过父亲了。二叔说到做到,平日并不限制我见母亲。只是每次去见母亲,她也只是睁眼看看我,并不与我说话,唯有手中的木鱼一声紧着一声的敲。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难过,时间长了,便释然了。或许,这才是母亲最好的归宿,不陪伴佛祖,难道还指望离婚回娘家吗?父亲走后,我竟落得一个好处,祖母再未因我没有完成功课而手持戒尺责打与我。二婶说,父亲也给祖母留了手书……

      十二岁,我来了月信。

      我没当回事,二婶和阿姆却惊慌不已,一般女孩要到十三之后才有月信,我却提前了不少。二婶立刻派人请医师进府,一番诊断,医师说我身体健康,她们才放下心。

      事实再次证明,我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不是我。

      一日,我去佛堂看母亲,陪着她默诵完一段经文后,母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却交给我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并蒂佩。

      我拿着去问阿姆,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阿姆感慨,说我长大了,母亲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来日若得良人,可将玉佩赠予他。

      我不以为然,十二岁的年纪谈嫁人,早了点吧。

      经过博弈,朝堂形势渐渐趋于平稳。事实印证了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诸皇子势均力敌,谁也没明显占到谁的便宜,反而在皇帝虚虚实实的招数下,各自暴漏了不少马脚,被皇帝一番敲敲打打,各方都损失不小。

      祖父重新出山,二叔没回宫里,经人推荐在二皇子府谋了个秘书的闲职。我没觉得奇怪,政治这个东西,真假难辨,看到的,听到的,不能简单的以表象论之。一如二皇子不足之症的传言;一如那本参劾二叔的奏折。参了二叔,何尝不是保护了二叔?还有三叔的突然失踪,若说和其中没牵扯,谁信?反正我不信。

      明面上二皇子游离于夺嫡纷争之外,私下里,他到底搀和了多少事,谁人知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才,谋定而后动,不动则已,一动翻天下。

      府门前开始车水马龙,二婶重新忙碌起来。

      我这个渐渐长大的中书令府大小姐,平静日子似乎也到了头。开春之后竟连续收到好几份邀贴,虽被我以各种理由退了,阿姆依旧很高兴,提醒忙的焦头烂额的二婶,该给我添置新首饰和新衣裳了。

      二婶自责连连,赶忙吩咐下去,请赤云轩和碧云轩的师傅过府。这两家店我知道,自小用他们的东西长大,听说是同一个老板开的,一家打造金银首饰,一家量体裁衣绣花,两家店皆为行业翘楚,名头甚大。

      我素来不喜黄白之物,唯对玉饰倾爱有加。二婶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打了不少金质的镯子和珠钗,理由是,喜不喜欢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一回事,有时候喜欢的不合适用,不喜欢的却偏偏少不了,备着,先备着。二婶还说,女子有了邀帖,便要出门应酬,应酬少不了礼节,礼节有无失当,代表着各府的脸面。

      一句话,习礼是大事。

      隔几日,二叔从二皇子府请了一个女贤人进府。女贤人是内宫六品职位,专司皇家礼仪规制。二婶不敢怠慢,让我暂时放下手头所有功课,专心跟女贤人习礼。

      我不以为然,从小到大,我在祖母的严格约束下规范成长,举止想粗鲁都很困难。虽偶有放纵,也仅是在三叔面前。十二年了,我从未迈出府门一步,搁现代,能想象吗?能吗?

      自信不是吹出来的,事实证明,只要肯装,我就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女贤人勉强留了两日,告辞走人了。祖母甚悦,拉着我不停的打量,赞许的点头:“阿囡果然有贵女气度。”

      我冒汗,装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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