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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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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双曕暂住在三院,是二叔的居处。我带着智睿住五院,中间的四院是三叔的起居之所。乡下房屋格局简单,南北直通到底。穿过四院,三院在即。
我在拱门处站定,深深的吸口气,压压心中紧张。
都说右眼跳灾,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紫荷说:“小姐,快走吧,林侍卫已经来催请两次了。”
我瞥她一眼,揶揄说:“林侍卫急,你就跟着急了?”这个丫头自从认识林顺后,魂儿被勾去一大半,每日要是不跑去见上一次,吃饭都跑神。
紫荷脸红,跺跺脚,羞道:“小姐惯会取笑奴婢。”
女大不中留,紫荷眼看二十岁了,早已是这个时代的超大龄女青年。母亲这个年岁的时候,我都已经四岁了。以前在京府受限,我没条件为她考虑,现在不同,她看上庄子里的谁,我都可以做主。唯苍双曕的人不行,林顺虽然只是个侍卫,却也不是紫荷能肖想的人,她一厢情愿罢了。
走进三院,有两个侍卫门神似的守在正堂门口。
看到我来,二人行礼。
我回礼。
一侍卫道:“公子在等小姐。”
我颔首。
紫荷欲跟我进去,被另一个侍卫拦住。
我只好对她说:“你先回去,让阿姆帮我备好笔记。”
紫荷应诺,离去。
登阶入室。
施礼,落座。
菜上齐后,侍从退下。
苍双曕静静的望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看的有点紧张,心里胡乱猜想是哪里不妥?发髻是阿姆梳的,好看;妆是我自己画的,精致;来前仔细对着铜镜检查过,没问题。难道是衣服?
“吃吧。”苍双曕忽然开口。
我惶惶致谢。
他身穿一袭青色细布衣衫,略湿的墨发以同色绢带简单的缠绕,松松的搭在肩上。许是刚沐浴出来的缘故,状态看上去有些慵懒随意,随意中又透着一股天生的贵气。他吃相优雅,白皙细长的手指让我想起了尘封,他也有双白玉般的手。
我观察男子喜欢从手开始,看皮肤是白是黑,是粗是细,指甲长不长,甲缝里有没有污垢?如果一个男人指甲长长,有污垢,即便他神仙下凡,我想我也难有兴趣看第二眼。尘封的指甲就修的很美,他说是父亲的功劳。苍双曕的指甲光秃圆润,平时谁给他修的呢?妃妾吗?
“我的手好看吗?”苍双曕问,语气淡淡的。
“……”我尴尬的收回眼光,暗恼自己失态,居然盯着他的手愣起神来。
执起筷子,我默默的吃菜。
苍双曕看我只吃眼面前的两道青蔬,遂问:“只吃素吗?”
我摇摇头。
他把烟熏牛肉和小羊排调换到我面前。
我傻眼,平生讨厌牛肉,诅咒羊肉,厨房什么时候加了这两道菜?
苍双曕看着我,说:“吃吧。”
我欲哭无泪,吃个鬼啊,闻味道都想吐。
见我不动筷子,他想想,问:“不喜欢?”
我犹豫了下,点头。
别的菜都能将就,唯羊肉和牛肉不行,实在受不了腥膻味,再闻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苍双曕喊了声:“来人”。
侍卫进来。
苍双曕没说话,执筷子指指我面前的两盘菜。
侍卫明白,把烟熏牛肉和小羊排撤下。
室内陷入静默。
我心跳如雷,垂下双目掩饰紧张,时不时的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夹菜入口,味同嚼蜡。如此沉闷了一会,苍双曕不疾不徐的说话:“筐里最后为何还剩一个苹果?”
我懊恼,早知道这顿饭是这个目的,小书堂就告诉他了。
稳稳心跳,我微微抬眼,回他:“因为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筐。”
苍双曕闻言,想想,眉梢一挑,微笑说:“有趣。”
饭毕,小坐。
两盏茶下肚,我起身告辞。
苍双曕说:“不忙,下盘棋如何。”
我想说不会。
他仿佛猜到我的想法,补充说:“你父亲说你棋艺不错。”
我父亲?哦,是二叔。
我为难的道:“可否改日?”
苍双曕看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解释:“实是小女子听课时辰到了。”
苍双曕挑眉:“听课?”
我三言两语解释了下。
苍双曕微讶,盯着我看了片刻,才道:“可否同往?”
我敢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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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依旧是老崔丈人的抗洪抢险课,当我和苍双曕一前一后出现在小书堂时,所有人目光诧异。我装没看见,到自己位置坐下。智睿起身给苍双曕行礼,阿姆随后,老崔行完礼回头看他老丈人还在仰头喝小酒,惶恐,赶紧拽老丈人跪下给苍双曕磕头。老头懵了,抬头望望苍双曕,大声责备老崔为啥拉他给个毛娃儿磕头……
毛娃儿?我偷笑,这形容好。
老崔额头冒汗,忙制止住老丈人的胡言乱语,连续叩头向苍双曕请罪。老丈人被老崔的举动吓住,他惶恐的望向苍双曕,无措的搓手,显然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苍双曕神色不辨,也不说话,瞥了一眼老崔爷俩,忽而将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来不及收笑,被他瞧个正着,尴尬的撇开头,转看阿姆。
阿姆明白,赶紧上前把笔记奉上。
我翻开,佯装看起来。
智睿轻轻挪过来,碰碰我胳膊,小声问:“阿姐,你怎么不帮帮老崔?”
有什么好帮的?苍双曕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果然,我一行字还没看完,听苍双曕说话了,他让老崔起来,又跟老崔丈人道了声歉,说让他受惊了。老崔起身,到我面前请示,问今日的课还上吗?
我说上!为什么不上?给他一个眼色,让他叮嘱老丈人好好讲。
官吏无良,苦的是百姓,苍双曕的身份明摆着,让他了解等于上达天听,我不相信他会对大皇子的‘政绩’无动于衷。
老崔领会。
许是得到暗示的缘故,老崔丈人的记忆和口才惊人的大迸发,他从五年前的洪灾开始讲起,语带哀戚,一件件,一桩桩,骂贪官,斥污吏,哀乡民,叹凄苦……说到动情处,他老泪横流。
我暗暗叹气,看向苍双曕,他神色无波,但紧握的拳头泄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头回望我,眼神意味深长。
两刻钟后,老崔丈人的讲述告一段落。按惯例,接下来的时间留给我提问。我翻开笔记,依据上次实地考察的结果提出疑惑:为何不在阳河立水尺用以监测水位变化?
老崔闻言一怔:“水尺?”似乎不知道是何物。
我示意他把问题说给老丈人听。没想到老丈人也是一愣:“水尺?”
翁婿俩的反应让我暗道不妙,眼光扫过去,苍双曕果然在看我。他的反应没有那么明显,但期待的眼神告诉我,他想知道水尺是什么。我手心开始冒汗,内心激烈交战,讲,怎么讲?不讲,不讲就能掩盖住我今日的鲁莽吗?
“阿姐,我肚子疼。”纠结之际,智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
禾卡诊断,说智睿没有大碍,是被下了药,毒性不强,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我大惊,厨房因为苍双曕的到来,日日处在老崔的严密监控之下,怎么能有人下药?
我看向老崔,冷冷的道:“查!”
他抹抹额头的密汗,应诺。
望着安睡的童颜,我心有余悸。智睿打小与我亲厚,事事喜欢黏着我,相信我,崇拜我,小小年纪最看不得我伤心难过。每次我被祖母打手心,疼的掉眼泪时,小家伙总是第一个哄我的人,装小猫,扮小狗,必逗到我展颜为止。
他是杨家的长孙,二叔二婶的心头肉,更是我的宝贝。现在有人对我的宝贝下药,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必不会再容此人活着。
阿姆劝:“阿囡,别伤心了,睿公子没事了。”
我摇头,自责:“阿姆,我该死,该死……”怎么可以把智睿痛苦的呻吟听成天籁?
“阿囡,”阿姆赶紧制止我,眼神示意我苍双曕还在场,“老崔和殿下的侍卫已经去查,想来很快会有结果。”
我望向立在身侧的苍双曕,他目光中隐有担忧。
遂收起情绪,向他施礼致歉。
苍双曕扶起我,说:“无妨。”
次日早,我还没起床,阿姆疾步进来,说下药之人查到了,是方啸查到的,人被直接带到苍双曕面前。我问是谁?阿姆摇头,说未及细问,她收到消息就赶紧来禀报了。
匆匆赶到三院,苍双曕和他的侍卫们,还有老崔都在。
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绿衫侍女。
我来不及给苍双曕行礼,上前一把抓起侍女的头发。
一看,竟是秋桐的随嫁丫头绿意。
我抑住内心翻腾的怒火,问老崔:“可有证据?”
老崔恭声回:“老奴无能,是方侍卫协助查实的。”
苍双曕看向方啸。
方啸走到我面前,从袖笼里抽出几张纸,说:“请小姐过目。”
我展开,看完,问绿意:“可有冤枉你?”
绿意一听,立刻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奴婢没想害睿公子,只是想吓唬……”
我看向老崔,冷冷的道:“杖毙。”
绿意很快被拖出去。
我又看向阿姆:“请小星去后院坐坐。”
阿姆应诺。
我来到苍双曕面前,行礼:“小女子还要处理家事,先告辞了。”
苍双曕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