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彼岸》公子漓

5、如血丶如荼

　　曼珠沙华，彼岸花，是地狱里的唯一风景。

　　手指微动了动，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他。
　　一直在她面前表现的那种处事不惊，淡泊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忧伤。
　　那样的忧伤，让她心疼。
　　同时也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少年迦若，而不是在神殿的那个淡薄冷漠的祭司迦若。
　　“师傅，你有喜欢的人吗？”她轻轻地问。
　　“喜欢的人？哈。”他轻笑起来，有么？曾经，是有过的罢，可是那人，却如此的决绝地离开，留下自己活在悔恨之中。
　　他笑起来的样子像嗜血的妖精，美得醉生梦死。
　　但当他的笑容消失的刹那，嘴角突然变得伤感，仿佛是带着泪。
　　“没有。”
　　意外的答案让她愣了愣，她以为，他是有喜欢的人，不然，不会流露出如此伤感的神情。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很安静地蹲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他。
　　一时间，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风，微微拂过；
　　花，微微摇曳。

　　他凝望着随风摇曳的彼岸花，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
　　歌词和旋律，一样的忧伤，凄美。
　　他用那清冷悦耳的嗓音，轻声吟唱着：

　　“彼岸花，彼岸花。
　　荏苒，从指边流逝。
　　爱恋，在心中寂灭。
　　不存痕迹，彼岸，永远的距离。
　　不可企及，再现，曾经的落寞。
　　如血，似火，在悲哀中起舞。
　　遗落，淡忘，在绝望中重生。
　　迷茫，看见了前方的火红一片。
　　遗失，瞥见了身边的奈何桥。
　　迷茫，绝望，遗落，重生。”

　　不知不觉，已是近黄昏。
　　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天边的残阳，橘红色，如血一般，让他看的很不舒服。
　　想起那少年说的话，他站起身，对身边的少女说：
　　“月儿，该回去了。”
　　“好。”

　　踏上归途时。
　　她一直在想着那夕颜，出于直觉，她本能地认为，夕颜应该是他的所爱，不然，不会露出如此忧伤的神情。
　　侧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她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笑吟吟地问：
　　“师傅，我喜欢你，你喜欢不喜欢月儿呢？”
　　听到这话，他微怔，停下脚步。
　　他目光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上巡视一圈，蓦然，他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冷寂。
　　“自是喜欢。”她听得出他的敷衍，但她并不在意。
　　“真的吗？师傅可不能骗我。”
　　“真的，日落了，走吧。”
　　脚步声再度响起，她跟上。
　　“好吧。”
　　在他们的身后，一片渲染开来的天际的血色黄昏，伴着微微摇曳的彼岸花，及荒凉的废墟，衬托出了那一种苍凉的意味。

　　自从那一次随他见到了那美得妖异的彼岸花后，一有闲暇时，她便坐下来，静静地翻阅殿内的古籍及史记，查阅一切有关于彼岸花的事情。
　　晨时，本是他为她授课的时辰，但由于祭天大典之日临近的缘故，被长老院唤去商议有关事宜。
　　她便一如往常地坐在窗前的木椅上，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一本有点泛黄的古书，书上正好有关于彼岸花的记载：

　　“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意为死亡之花，盛开在阴历七月下，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血色的花朵，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传说，在太古洪荒时代，天界有一种圣花，花色纯白无暇，名为曼陀罗华，开一千年，花开叶落。后来圣战爆发，天界血流成河，染红了曼陀罗华，堕入地狱，化为曼珠沙华，是地狱的罪花，谢一千年，叶起花谢。”

　　“果真是被鲜血染成的吗？天界圣花，地狱罪花……” 手指抚摸着书上那一行字，低低念着。
　　手指停留在某一处，目光被书上的一句话所吸引：
　　“花开彼岸，开花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是忘川彼岸的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曼，珠，沙，华，字字珠玑，凑在了一起，便成了美丽而忧伤的名字。
　　这么美丽的花，怎么会赋予这样残忍的花语。
　　“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生生相错呵！”念至于此，心，竟有微许的痛意。
　　她又想起了他，那如谪仙一般的少年。
　　他一如那天山上的那雪莲风华，不染纤尘，风华绝代，淡泊出尘。
　　自己就如堕入地狱的曼陀罗华，只能远远地仰望。
　　那样地，遥不可及呵，她自嘲地笑了笑。
　　自见到他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那一刻，爱上你。
　　命里劫数，无路可逃，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