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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情何似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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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对阿史那嫣微微颌首,转身而去,背影挺拔如青竹,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阳光斜下,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宝锦追了上去,“慕容哥哥,你等等我!”
阿史那嫣静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淡淡的对身旁的侍女说,“玉翎,扶我回去吧。”
玉翎扶着阿史那嫣又回到了帐中,玉翎边给阿史那嫣倒茶,边说道,“公主,当年的约定也算废了,当初您听到前燕国破,以为慕容公子身亡,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将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现今您见到慕容公子,他在这里当什么您也心知肚明,眼下您是和亲公主,伺候好皇上才是最重要的,别忘了您远嫁而来的目的。”
“玉翎,我累了。”阿史那嫣倚在美人榻上,双眉紧蹙,面靥含愁,双颊氤氲着不正常的嫣红,凤凰,如此相见,我将是那人的宫妃,你是被他折辱的娈童,曾将你我又有过婚约,这叫人情何以堪。美人泪滑过脸颊,从此萧郎是路人大抵就是如此,即使挣扎也不过飞蛾扑火。
慕容冲一路走,宝锦一路跟,她不敢问,怕慕容冲和阿史那嫣的关系不简单,怕他生气不理她,一直不说话。
忽的,慕容冲停下了脚步,“公主,天色要晚了,请回吧。”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不辨喜忧,宝锦瞪大眼睛,双手叉腰,“慕容冲,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你和我父皇怎么样,你和那个阿史那嫣怎么样,你都是本公主的人!”
慕容冲似笑非笑的看着宝锦,墨色的眸中露出讽刺,“承蒙公主垂青,罪臣不胜感激。现在,罪臣可以告退了吧?”
慕容冲一甩袍袖,只留给了宝锦一个倨傲的背影。
宝锦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该如何,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要什么不应该这样说出来吗?宝锦垂下头,只是想挽留他不要走,只是想告诉他就算阿史那嫣不要他了没关系,还有她,她喜欢他!
慕容冲的震惊只维持在见到阿史那嫣的那一刻,他早已一无所有,有何必在乎阿史那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亲之事想来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心为什么会痛,有如刀割,一点点剜掉心头之肉。
他的使命是复国,带姐姐走出这片牢笼,带族人走出受奴役的境地,他的使命中没有儿女情长。
回到营帐,慕容清河已换好了夜行的便衣,她头也没回,“凤凰,你见到了她?”
“嗯,她病弱了许多。”慕容冲哂笑,她怎样,已与自己无关。“阿姐,今晚之行,定要小心。”
清河点点头,她的手温柔的拂过慕容冲的发鬓,“凤凰,你放心,我会回来。”我会尽力回来,清河在心中默念。
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切又喧嚣归于寂静,却又由寂静转为喧嚣。
黑暗的夜,沉寂的可怕,来回巡逻的兵甲之声显得格外响亮,不知是几更天了,阿姐怎么还不回来,慕容冲辗转反侧,披上衣衫下床。
忽然间,“走水了,走水了!”
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着火的是苻坚所在的主帐,在主帐旁是阿史那嫣的偏帐,火势很胜。
“公主,公主!”玉翎急急忙忙摸索着往床榻方向去,“公主,快起身,走水了!”
床榻是空的。
玉翎急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公主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翌日,苻坚震怒,令人暗中彻查,对外压下匈奴公主失踪一事,玉翎扮作阿史那嫣随苻坚回宫。
慕容冲骑在马上,看着轿中模糊的人影,他的手紧紧攥着缰绳,骨节分明,阿姐,一夜未归。
两顶轿子中本该是两个尊贵的少女,现在却坐着两个顶替的侍女。
“慕容哥哥,慕容哥哥!”宝锦一身男儿装扮,三千青丝高高束起,白色的里袍,靛青色的软甲,腰间束着手掌宽的丝绦,,背后斜插的一把木剑,骑着马的少女青丝飞扬,如瀑的水墨一般,英姿飒爽中透出女儿家的妩媚。
慕容冲依旧温温和和的冲宝锦抱拳一笑,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漠疏离,“公主。”
宝锦管不了许多,紧紧拽着慕容冲月白色的宽袖不放手,上上下下将慕容冲打量个透彻,“慕容哥哥,昨晚火势甚大,你没受什么伤害吧,贼人尚未查出,你一定要小心。”
“谢公主关心。”慕容冲淡淡一笑,拂开宝锦的小手。
宝锦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听见后面轿中母妃唤她的声音,便又只能打马回去,她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望慕容冲,“慕容哥哥,你要自己保重。”
队伍回去时速度要快的多,因为苻坚的大帐失火,这几日到是没有叫任何人近身,尤其对慕容一族严加防范。傍晚时分,队伍停止了行进,埋锅做饭。这几日没有丝毫的喧闹,所有事宜都井然有序,却隐隐让人感到不安。
阿姐还未归来,已经两天了,生死未卜,慕容冲单手拿着书卷,双眉轻轻蹙起,昏黄的灯光给他罩上了一层温和的光圈,墨色的发从肩上滑落在锁骨边,衬着肤如白玉,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味道。
宝锦偷偷站在帐外往里张望,这样温和无害的慕容冲,不是对她不冷不热的那个人,她瞧着慕容冲,一时有些心酸,凤凰,你在忧愁什么?是阿史那嫣吗?是在思念自己的故土吗?凤凰,要怎样才能走进你的心。宝锦看的有些忘乎所以,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树枝。
“谁?”慕容冲的声音在帐内低低的响起,煞是好听。
宝锦捂住自己的嘴巴,如若让凤凰发现了恐怕他会再也不理她。
“是我。”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帐子的后面响起,即使是虚弱,那声音也非常美,宛如莺啼,似那珠玉泠泠相落。
帐内沉默了许久,宝锦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她猜得没错,阿史那嫣和凤凰是关系不一般的旧时,凤凰,千万不要应,宝锦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凤凰,不要喜欢阿史那嫣好不好?
沉默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慕容冲垂下眼睛,盯着书上的字迹,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应了这一声可能就是一个未来生死的选择,阿嫣,你还好吗?慕容冲修长的手指翻过一个书,在心里默默的想念,那时,他还是燕朝的皇子,十二岁被官封大司马,十四岁他就可以开牙立府,意味着可以娶妻。
“凤凰,”小拖油瓶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撒娇,眼睛眨啊眨,“凤凰会把阿嫣娶回府吗?”
小男孩瞪大眼睛,用手点了点小拖油瓶的小鼻子,“我才不会娶一个爱哭鬼回家呢!”
“你…”小拖油瓶抽噎了起来,“你欺负人!”
小家伙一撇嘴,哭了起来,“凤凰坏,就知道欺负阿嫣!”
“你不要哭,阿嫣不要哭。”小男孩顿时手忙脚乱的将小拖油瓶抱在怀中,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就像两个粉团子一般。实在没招,小男孩狠狠的瞪了一眼小拖油瓶,一副准备牺牲的模样。
吧唧一声,小男孩响亮的亲了小拖油瓶一口,小拖油瓶立马止住了哭声,笑嘻嘻的拍着手,两个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一般,还带着点点的泪光,好不可爱。
慕容冲将思绪抽出,那个曾经的小拖油瓶就在帐外,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