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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在米家庄主卧室内住着的是乔巧,所以米健风自然很清楚死的不是乔灵。我去带他上堂的时候故意说乔灵已自行前来领罪,他当时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白玉堂闲闲地提着个酒壶歪躺着,“米健风下毒是想毒死对他纠缠不休的乔巧,反正姊妹俩一个模样,到时候乔灵回府,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两姐妹交换身份的时候,便已让乔灵离开乔家祖宅,对外宣称她回父母身边,等过些时日再编个乔巧患病猝死之类的谎言瞒过乔家二老便是。不过他应该没有想到事情扯着扯着,扯到了惠娘,最后连自己的老娘也牵连进去。”
      这既不算胆大,又难说其胆小的男人,夹杂在这几个女人之间,几乎是没做过一件正确的事。既摆不平妻妾和情人,也周全不到对母亲的孝义,可说是糟糕至极的男人。
      “你实在是该更早告诉我那是对孪生姐妹。”展昭拨开白玉堂搔弄他发丝的爪子,难得有一天休假,却必须与人分享自己的房间,并不是件叫人愉快的事。
      “没有早些告诉你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最初我并不知道乔灵手上有剑毒木,若她不主动为米健风而来,我也不敢断定活着的是究竟是哪个。那么多的不确定,我怎会胡乱对你说些什么?只有一切答案都在公堂上揭晓,包大人才可以拍板定案。”白玉堂想得可是相当周全的,“米健风在前厅趁乱投毒的时候,目睹的只有老夫人,可她替儿子顶罪已然死了,这事死无对证;在针上喂毒的是乔灵,这事就更没目击证人,她们姐妹因乔巧怀孕生子而交换身份的事,除了米健风和老夫人,全府上下包括惠娘在内,无人知情。若非他们本人承认,找不到丝毫办法去定他们的罪。”
      展昭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白玉堂的话。
      米健风虽然任性胡为,与小姨子乔巧勾搭私会,但毕竟不是停妻再娶,律法亦不能定其罪,即便是早早将活着的乔灵找出来,她若否认自己的身份,对案情的进展也无甚帮助。
      “如果乔灵不来公堂呢?”展昭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舒服又自在的男子,“你怎么确信她会来?”
      “她一定会来的……”白玉堂仰着头,冲展昭笑笑,灌下一口酒,“只要米健风在这里。”
      因为夫妇情深吗?可米健风分明背叛了她的感情啊?对一个并不算忠诚的男人,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啊——是了!展昭顿时领悟——
      米健风想杀的是乔巧,而不是乔灵,不是吗?
      一直到最后,米健风选择的人是结发妻子,而不是情人。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就算是无法原谅丈夫的不忠,妹妹的欺骗,但当丈夫将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她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治愈,乔灵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愤怒让她决然地对妹妹施下毒手,但是她却不能眼见米健风入狱而无动于衷。
      孪生姐妹虽有相似的容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情。乔灵是庄重内敛的,而乔巧却善妒多疑,这就是为什么,米府的人觉察到怀孕之后的“米夫人”性格大变。
      在浓情时刻乔巧无所谓伦理道德,而生下孩子之后,她意识到名不正则言不顺,她坚持要米健风给她正室的名份,甚至在乔灵答应将说服婆婆让她入门米家的条件下,依然固执地想将亲姐姐踩在脚下。
      米健风很为难,米老夫人亦不肯答允,这事就僵持下来。矛盾终于在沉默中转化为可怕的杀意——
      爱时能不顾俗礼约束,恨时又想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米健风到底是多情,亦或是无情之人?事件结束之后,不论他们怎么问,也再难从他本人口中得到只字片语。乔家姐妹和米健风之间的情事,也将随着这个案件的结束而封尘。
      乔灵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米健风则收监服刑,而令人意外的是,在所有人都忙碌于此案侦迅的时候,一直默默看顾这栖凤庄、照料着米家长孙的,却是那个牙尖嘴利一脸刻薄的惠娘。当展昭带着审判结果去栖凤庄的时候,正是这个倍受冷落的女人抱着孩子一脸忧伤却又眼神坚定地在那等待着。
      米老夫人,乔家姐妹,还有惠娘……她们哪个都不算是十恶不赦的毒妇,她们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对自己的爱太过执着罢了。
      讽刺的是,正是这几个女人的爱,毁了一个栖凤庄的安宁,牺牲了三个人的生命,留下一个几近破碎的家庭,和一个心神涣散的男主人,即使这个男人才是最初的始作俑者。
      “玉堂?”展昭想到在开封府公堂上,还有一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一抬腿把始终赖在自己身上,将他的腿当枕头的白玉堂推起来,正色问道,“乔灵只说毒药是她买来的,但剑毒木并非中原常见之毒,这一点不知阁下有否赐教?”
      凶手虽然是伏法了,细枝末节却也不能放过。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展昭挑起了眉毛,用眼神催促着那个似乎会让他生气的答案。
      “这事还得说回当日我所追踪的那个小贼。他身上带的贼赃是一枚罕见的祖母绿戒指,对了,那枚戒指就带在死了的乔巧手上。我就是跟踪他才发现了乔灵秘密居住的地方——就在米健风当初为乔巧购置的外宅。”
      乔灵不但买下了戒指,还安排那小贼以仆役身份潜入栖凤庄替她打探乔巧的行踪,以便她找准时机进入卧房。乔灵要进入自己的家其实并不困难,只要不与乔巧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哪怕不慎被人瞧见,也没有人会怀疑女主人出现在家中有任何不妥。
      白玉堂原本是想等那小贼回去复命时好将主使行窃的幕后者一网打尽,但意外地发现了那对行为古怪的孪生姐妹,便心生好奇决定多观察一天。栖凤庄大宴宾客当天,那小贼仍然身着栖凤庄仆人的衣服,自然无人疑心,而命案发生之后眼看官差到场更不便脱身,只能暂藏米府。
      乔灵出重金找人寻购的自然不是祖母绿戒指,而是藏于其中的剑毒木,在她下此决心时已经料想到最坏的结果,所以她无所谓与自己交易的人带来的是不是贼赃。从她还将戒指送给乔巧来看,她根本是一点也无心要藏匿证据。
      说着说着白玉堂发现有异样的目光正在扫视自己:“你别瞪我,我事先要是知道‘剑毒木’的毒粉藏在戒指底座里,又岂会让后面的事发生。”
      自然是如此,若白玉堂能未卜先知,事情便全然不同,但世上又岂会有什么“先知”。
      展昭话锋一转:“那你知不知道今天就是乔巧下葬的日子?”
      换言之此案唯一可说是证物的东西将会跟着一起被埋到地下,既是证物怎能有失?
      白玉堂一把拉住即刻起身要离开的红色身影,一个收势,展昭已然被扯回紫檀睡榻,而面对的是一张笑得无比滑头的脸:“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生气吗?你放心,我来你这儿前才让人去米家告之,说晚点展大人有事到访,请他们暂缓下葬。”
      “我是否该多谢你将找回这个的功劳让给我?”展昭摊开手掌,上面正躺着一枚翠绿翠绿的戒指——
      “猫儿……你!?”
      展昭侧过脸去,他可不是故意整人的。
      白玉堂此刻眼睛和嘴巴都张到平时两倍那么大,表情着实令人捧腹。
      “你还偷笑!?”白玉堂连日来拼命堆砌的成就感骤然崩坏,“你什么时候留意到这个戒指的?”
      “最早的一开始,我验尸的时候你不还多看了这戒指两眼?”展昭虽然取下了戒指,不过并不确定这小小的戒指到底在此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和公孙先生仔细研究了一晚,才发现底座上的机关,而那时某个爱卖关子的人正发着高烧昏睡不醒。”
      “我卖关子只是不想让你有机会责备我办事不周。”既然公事都说清楚了,白玉堂也不再纠结,一仰头,酒灌一口,一低头,与君分享,“猫儿,现在的我足够让你信任吗?”
      “……”
      “我一直想问……”白玉堂半搂半靠着他,“在通州的时候你很失望,是吗?”
      通州?展昭一愣,果然还是那时的事吗?
      失望?原来那时他表现得那么明显?
      “要知道,你可以跟我打架,跟我吵架,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那样的眼神。”白玉堂快把脸埋到那红色肩头的长发中去,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你失望的眼神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几乎有些讨厌说出这样丧气话的自己,白玉堂一把拥住展昭,扣得死死的。
      为什么展昭从来不松口说一句夸奖他的话呢?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都好像做不到令他欣喜的程度呢?
      “我觉得……”展昭舔了舔自己略显干涩的嘴唇,舌尖还留有暖暖的酒香,那香气与温度仿佛是要融化着什么,一直一直留在嘴里,不肯散去,“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我夸你……或什么的,如果你不觉得我说那种话虚伪的话,我会说‘你很可靠’。”
      “猫儿——”白玉堂几欲晕厥,是了是了,他早该知道,怀里这猫儿是笨的了,而自己就是无可救药地只认准了这只笨猫,“我要弄乱你的官服了,你要是‘觉得’我会停手,就试着阻止我吧!”
      唉唉——展昭只来得及“咦?”了一声,就看到自己的官帽飞走了,一身红色官衣正如花瓣绽放般的姿态迅速远离他的皮肤……
      可是,他居然没怎么觉得生气。

      “猫儿——”白玉堂趴在展昭胸口,懒懒地问。
      “嗯?”
      “明天我就把那个小贼交来开封府。”既然是涉案之人总该交给包大人,那家伙也该去班房领他那份牢饭了,“审问他幕后老大的事情就交给官府咯!”
      “他?昨天傍晚我就抓回来了,包大人说他有案底,还有数宗案子在身,又是乔灵下毒案的关系人,数案并罚那么严重的后果,不怕他不招。”展昭翻了个身,把被子卷过去裹住自己,“某人卖着关子在我房间喝酒的时候,我可是满城都在找那个家伙的藏身处。”
      一直就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但一直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没用力去想,原来是那个!白玉堂恍然——
      他这几天完完全全把那小贼忘记了!
      “你居然把他绑在那里就撒手不管了,要不是我找到他,等你想起来,他早饿死了。”
      “不愧是爷的猫儿。”白玉堂从身后抱住展昭的腰,整个人贴上来又摸又亲。
      “喂——”展昭回过身来推开他,“你给我适可而止。”
      白玉堂笑着停下手来,静静地看着展昭,屋里的灯早灭了,满月的银白月光倾洒在展昭安静的脸上,只要看着这张脸他就觉得踏实:“我之所以能安心做个江湖人,都是因为我知道你总能在必要的时候出现,拉我一把,不至于让我跑得太远。”
      “是啊,没根绳子拴住的话,你这只风筝也不知道会飞去哪里。”展昭掖了下两人肩头的被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若不是因为要盯着风筝,更高更远的很多事便看不到了……也许是这样的吧!”
      “猫儿。”
      “嗯?”
      白玉堂挪过去搂住展昭,只是轻轻搂着:“没什么,睡吧。”
      ——你其实也很在乎我吧?
      这句话,不用再问了,白玉堂闭上眼睛。能这样拥抱住展昭的人只有他白玉堂,这才是最重要的。
      今夜,好梦方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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