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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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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蜿蜒的山路行驶。山林又深又静,漫山遍野的绿逼眼而来,不知名的野花在春风中轻轻摇曳,鸟儿婉转的叫声此起彼落,那幽幽的气息更是让人陶醉。
舒浅浅无心欣赏外面的一切,她侧着头思索着,她有多久没见到老爸了?自那次为了报考C大油画系,和他彻底吵了一架之后,她就对他不理不睬。当然,这只是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不想看见那个女人。每次看见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就一肚子怒火。母亲是多好的一个女人呐!
她认为这是一种背叛,是对往日感情的亵渎。
如果她爱的人有一天去了天堂,她绝无法接受另一个人——把已付出的爱收回来,再付给第二个人,她做不到。
电动雕花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响声。汽车驶上一条树木葱茏的林荫道,转过两个弯道后,终于在距离别墅正门前方百米处停了下来。
浅浅抱着书本和Kitty下了车,迎面走来一位管家似的老人,面露惊喜之色,“浅浅,你回来啦!”
“张叔,我爸怎么样?”
“你上去就知道了,老爷在书房。”张叔只是笑。
书房?
隐隐觉得不对,她鼻子皱起,有些疑惑地一路小跑,“蹬蹬蹬”上了楼。
“咣”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猛地打开。
舒咏涛自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他有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只消一眼就让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两鬓已灰白,四方脸,鼻梁挺直,天庭饱满,不怒自威。他看着犹如一阵风进来的女儿,皱起了眉头。
“爸爸,你生病了?”浅浅望着红光满面的父亲,喘着气问,心中的疑问在扩大,被愚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难道只有我生病了,你才肯回家?”舒咏涛嘴角一沉,乍见女儿的喜悦,即刻被不满取代了不少。
她松了口气,心中立刻把个陆天明诅咒了千遍万遍,亏得她刚才还小小地自责了一下,“爸,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带把两条腿也搁在了沙发扶手上。“你每次看见我,不是皱眉,就是叹气,所以呢,你还是看不见我比较好,免得生气。”
“坐都不好好坐?”舒咏涛皱眉,头疼地看着这个宝贝女儿,“你就不能学着淑女一点?你看看你穿的……这叫什么衣服?”
作为商人,舒咏涛无疑是成功的,在商场上,他是有名的老狐狸,精明,狡猾。他白手起家,创立了C城最大的百货零售企业,但是作为父亲,他无疑是失败的。如何管教这个唯一的女儿,在商海里身经百战、精明睿智的他伤透了脑筋。一心想让她出国去读工商管理,将来好继承他的事业,她却偏要学什么画画。在舒咏涛的眼中,学画画和什么都没学没什么两样。
“又来了,老是这一套!”满脸不耐,她最烦“淑女”这两个字,几乎想掩起耳朵,穿着破牛仔裤的两条细长的腿晃呀晃,“这叫风格。风格——你懂不懂?”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穿得破破烂烂叫风格?”舒咏涛沉下脸来,瞪着女儿,“你的风格就是这么定义的?”
“爸,我难得回家,你不要这样吹胡子瞪眼睛的叫人心里害怕,好不好?”浅浅撅起嘴。
“你还知道你难得回家!”舒咏涛有股怒气往上升,但他压住了,一声叹息:“唉,也许是我不对,你妈妈去世得早,我又没时间好好管教你。”
听着老爸的自责,她既自得,又有些许的不忍,晃动着的腿停下了,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我一直很乖的!”
“乖?你倒说得理直气壮!”他有些啼笑皆非,前妻刚去世那几年,她多少还能听进他的话,但是最近这几年,她的言行渐渐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当然,他决不会任她这么下去,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有了对策。
想到这里,他说:“浅浅,明天是你19岁生日,爸爸买了样礼物送给你。”
她稍稍一愣,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喜滋滋地跑到老爸身后,手臂伏在他肩上,弯下腰,稚气地撒娇:“爸,是什么礼物?”
“是你一直想要的。”舒咏涛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充满了父亲温暖的慈爱,“是一辆汽车。”
“哇,太棒了!”她高兴得跳起来,“谢谢爸爸!”
舒咏涛望着她若有所思,19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依稀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她绑着两条辫子的模样……
女儿这张脸,酷似前妻,只是性格脾气差得太多,他叹口气,如果前妻还在世,看到今天的浅浅,不知作何感想?
然而,如果前妻在,浅浅也决不是今天的模样。
浅浅接过父亲手中的钥匙,兴冲冲地就往门口走。
舒咏涛说:“你的摩托车以后就不要骑了,那东西太危险,我会叫人收走的。”
闻言,她腾地转身,很不高兴地瞪着父亲,“不可以,我不同意!”原来送车给她另有它意,她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汽车有汽车的好处,但是某些时候,摩托车的自由快捷却是汽车比不上的。再说,她的摩托,千挑万选的,买了还没两天。
舒咏涛犀利的眸定定地望着她,话锋一转,“听说前几天,你出了车祸?”
“没有啊!”她心底一惊,眨眨眼睛,“只是蹭破了点皮。”和老爸说谎再习惯不过,既不紧张,也没有做错事的歉疚,这习惯可能自有记忆以来就存在了。可是——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眼眸一转,勃然大怒,“你又派人调查我?”
“爸爸这是关心你。”他沉声道。
“关心我?”她冷哼一声,做个厌烦的表情,“你省省吧!把你自己关心好就得了!哦,对了,还有那个女人,她也需要你的关心,你和她幸福就好了。”
舒咏涛的脸一下挂不住了,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出格,中年丧偶的寂寞有谁能理解?“我特意把你找回来,你就说这样的混账话?我成天辛苦来辛苦去不是为了你,难道是为了别人?!”
她扬了扬眉,望着脸色通红的父亲:“鬼才晓得你为了谁?你们这些男人成天就是想发财,想出名,想女人,哼,还要做模范父亲状!”
被她一番赤裸裸的指控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舒咏涛手抚心口,几乎想质问上天,他犯了什么错,养出这么忤逆的女儿?
恨不能一巴掌挥过去,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站起身厉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收掉你的摩托车。”他走到窗口,外面是碧蓝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树海,风一吹便掀起层层绿色的波涛,美极了,也幽静极了。
他点了根雪茄,深吸一口,转身看着女儿,“另外,明晚我准备在家搞个生日派对,替你庆祝庆祝,客人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她愣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敢情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让陆天明把她骗回家?
“生日派对?我才不要什么生日派对!我的生日,干嘛要请上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她愤愤然,圆亮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对老爸的举动愤怒极了,“你喜欢你去派对去,我走了!”青春的脸上写满了叛逆和肆意,她抬脚就要走人。
“站在!”舒咏涛厉声喝道,“这两天你哪儿都不许去,还有,这身破烂立刻脱掉,我不希望再看见你穿得像个叫花子!”
“我偏不!”她握紧拳头,小脸都涨红了,同样愤怒地吼过去。
“不同意也要照办!”他大怒。
父女俩怒目相向,喘息着瞪着对方。
“爸——”浅浅挥舞着双手,气得肩头都抖起来了,感觉自己是个被愚弄的傻瓜,一只被骗进牢笼的小白兔,被欺骗、被压制、被管教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她扭过脸去,声音发颤,“你霸道,你独裁,你不尊重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你是我的女儿,你就得听我的!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因为我平时对你太娇纵,才养成了你诸多的坏毛病。”
“如果妈妈在,她一定不会这么对我。”她凝视书房正中墙壁上挂的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眼中水光流转。
画中的女人,大大的眼睛温情地直视着前方,似乎在沉思,梦幻般的脸温柔而恬静,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带有福祉的温和之光。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拉斐尔笔下的圣母。
“每次只要我一教育到你,你就搬出你妈妈。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地方像你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舒咏涛摔门而去。
楼下大厅内,舒咏涛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雪茄,“陆天明,我交待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一点问题没有,请帖我已经全部发下去了。”陆天明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回答。
舒咏涛点点头,一周前他就在策划女儿的生日派对,除了邀请亲戚朋友、生意伙伴,还煞费苦心地邀请了几位本市未婚的青年才俊,想通过生日这个契机,希望她能和他们当中的某一位一见钟情。当然,这几个男人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除了足够优秀,配得上他这个女儿,还有一个特征,就是足够强硬,能制住她的顽劣。他想当然地认为,女儿一旦恋爱了,行为必定会有所收敛。
他不得已想出此等办法,实在是这个女儿让他无可奈何。他由衷地感叹道:“做父亲不容易啊!”
一旁的陆天明讪讪地笑,很狗腿的连连点头称是,又说:“我今天去接她时,看见她又和那个林皓宇在一起。”
“浅浅只是把他当朋友。”舒咏涛很有把握地说。根据他掌握的信息,他不认为女儿是在恋爱。而且,林皓宇也不符合他的要求。首先他是香港人,他不会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那么远,其次他学的专业是画画,而他希望未来的女婿是经商的,将来好继承他的家业。
“我选的人,哪一个都比那小子强。”他又说。
陆天明笑着点头,想:如果舒浅浅知道了她老爸的这种想法,估计要当场晕倒。
气死了!呕死了!郁闷死了!
舒浅浅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小脸垮在那儿,一堆衣服被她统统扫到了地毯上。
天晓得她最痛恨这种衣香鬓影的派对了。两年前的派对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鄙视那些自命为上流社会、上等人士的社交与言行,一脸假笑,满嘴假话的所谓绅士淑女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渴望自由自在地、真实地活着,而不是矫饰地、做作地活在虚伪势利的空气中。
老爸一心要她成为淑女,可是她不愿意,她也做不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人生要由他来安排,为什么她就不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呢?
她才是自己的主宰,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且用这种方式生活下去。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是老爸了。可是,互相适应,互相理解又是多么地困难啊!
正在胡思乱想,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没好气地说。
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笑得很和蔼的中年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浅浅,下去吃晚饭吧。”
“张妈。”浅浅闷闷地叫了一声。
张妈突然发现满地的衣服,“怎么弄这么乱呢?”说着弯腰把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往衣橱里挂。
“你看,你爸爸给你买的这些衣服多漂亮,干嘛要穿破衣服啊?让人笑话!”张妈直摇头,“还以为我们穷得买不起衣服。女孩子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她又开始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了。
她两眼一翻,捂住耳朵,“张妈,我不要参加什么派对,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为什么不要?你爸替你庆祝生日,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张妈挂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过身诧异地看着她,有时她实在是搞不懂她匪夷所思的想法和行为。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浅浅放下捂耳朵的手,不耐烦地说,“他现在派人看着我,你替我想想办法。”
张妈叹了口气,宠爱地望着她,“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你平时安分听话,你爸也不会这么对你。你瞧瞧你,这么多天都不回来,一回来就惹你爸爸生气。其实你爸爸很疼你的,张妈每次去看你,都是他的意思。你为什么就不能顺着他一点呢?”舒浅浅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她对她更是视如己出,百般疼爱。可是她长大了,也越来越任性了,有时她也感到无可奈何。
她皱皱俏挺的小鼻子,咕哝:“我为什么要顺着他?他一定就是正确的吗?再说我很安分的,从不惹是生非。”虽然有时是任性了一点。
张妈收拾好衣服,拍拍她的肩说:“你先下去吃饭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不吃饭!”她孩子气的任性,哼,气死她那个专制的老爸。
张妈着急了,“不吃饭怎么行呢?不吃饭,你哪有精力想办法啊?”
嗯,说得倒也是,吃饱了才有精力对付那个蛮不讲理的老爸。她眼珠滴溜溜转,她要是乖乖参加派对,她就不叫舒浅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