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恨悠悠，几时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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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干妈电话时，我正准备驱车回家。虽然想见小念蕊的心情有些急切，车子还是从离家不远的清水路拐了回去，直奔公司。
经理室在21楼，我步出电梯，周围同事看着我不伦不类的打扮，神情略显怪异。但是能混到这个楼层的人都早已是人老成精的了。大家算不上深交，也就只是微点头致意，然后便又埋头忙自己的事了。虽然这只是“华夏恒宇”的一家子公司，但是竞争依旧激烈，手底没几把刷子，是断然混不久的。
到达的时候干妈正在训人，资料摔了一地。
几个在外面呼风唤雨特牛B的华夏大佬，全都像遇见大灰狼的小白兔，心惊胆战地站做一排。等到训完，一个个低眉顺眼地一边拾资料一边颤颠着往外走。
干妈看得不耐烦，拿起桌上的书又是一阵猛摔。
“滚！”字才出口，那些大佬们已争相离去。
低头将资料一点点拾起，分门别类排好，然后再放到触手可及的桌上，那些账目生气归生气，待会还是要重新审阅的。
干妈看着我，表情慢慢变温和：“你来了？”
我点头，泡了一杯温热加糖的牛奶递上前去。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的。”她皱眉。
已经48岁的人，无论用多么昂贵的化妆品，也掩藏不住眼角眉梢的沧桑痕迹。
“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我淡然道。
她也便不再强辩。
“这次的案子做的很好，竟然连那个老顽固都说服了，那人为避嫌是从来不讲情面，不给家族里方便的。”
我微讶：“杨怀安是华夏恒宇的人？”
“算不上华夏的人，他从来不插手生意上的事，也老是和家族保持距离，和那老家伙杨尊显也是有隔阂。但是依旧否定不了他是商界那土皇帝，华夏老董杨尊显的亲生儿子，华夏现今唯一的嫡亲少东家。要是那老家伙一口气喘不上来，按照法律，这杨家偌大家业，也还是杨怀安的。你除了商场工作，对杨家争权夺利的事儿向来不上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干妈抿一口牛奶道。
我低头，这才明白自己这次有多侥幸。
只不过走这么个过程，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
现今看来这茬儿还涉及了杨家那大染缸，除了杨逍遥明里暗里的警告，怕是这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其它猫腻。
不过杨逍遥，这步棋，算是阴错阳差走对了。
至于杨怀安，该知道的，我又怎么会不晓得。
早在两年前，每一个杨家人的资料，在我保险柜中都有最详细的说明。
而易难裵，也不是偶然，我只是还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这个人便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眼前。
“很不错！你可以适当的放个长假了，这些年也是苦了你。”
“没，都是我应该做的。”
“也就把工作交给你，我才能这样省心。要是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就知道挥霍家族财产的杨氏人，或者仗着早些年打拼过有一定功绩，就不思进取、食腐不化、固步自封以华夏创始人自居的老顽固，这杨氏这诺大个华夏恒宇早晚要玩儿完！”
看着越说越激动，神情激愤的干妈，我微皱眉头，这些话是说不得的。
干妈见我不答腔，也发现自己话语的不当，闷闷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而且那老家伙现在还用得上我，这些年华夏的弊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我只不过是他的枪手。有些事他得顾及家族言论，还有老一辈那些和他打拼过的人，他也得留几分颜面。不能自个儿彻底清除那些肉瘤。由我出面，却是最好不过，他何乐而不为。把我捧上高位，只不过捧得再高，也终究是将来要抛却的棋子。”
她精致的妆容掩藏不住这一刻的狰狞不甘，突然让人觉得悲凉。
而我，一路精心策划，费尽思量，也不过是和她走上同样一条，愚不可及的不归路，而已。
可惜我，没得选择。
“颖玫，明晚有杨氏家族聚会，你一起去吧！对了，把小念蕊也带上，我也好久没见那小丫头了。只要一切交给你，我总能放心。我的----女儿---”她的手握向我，指尖生硬、豆蔻的艳色指甲滑过我的手腕，一瞬间炫了我的眼睛。
想要后退，指尖牢牢刺进手心，疼痛中她握紧我的手。
“恩！知道了！”我低头，掩住眸中的惊惧痛恨，放松手的力道，声音如常的说。
现在才明白，原来杨怀安只是我迈向杨氏的一个契机。
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的打拼努力只是为了这一天。
那些日复一日的努力，只是丝丝扣扣旋进那个家族大门的钥匙。
这些，却都是值了！
我总要为那孩子做些什么的。
只是，真的甘心吗？甘心被这样驱使利用？
回家时，已是夕阳西下。
“喂！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在实验室里拖个死尸，解剖一下肠子、肾脏、心肺脾肝之类的吗？还惊吓过度梦游吃死人眼珠？也太恶搞，太没趣儿了吧！”男人不屑道。
“哼！那你倒是说点吓人的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能说出朵花来！”女人不爽的反驳。
“吓人？那像什么吊死的、淹死的、自杀剖腹、喝毒药死的都属正常范围、倒是开车撞死的比较有几分趣味！---哐啦---一声车响，就有什么胳臂儿腿儿之类的斜飞而出，落在马路上，清楚的血淋淋的还夹杂着碎肉沫沫。需得知道最平凡的死亡却能死出最惨烈的步调那才叫死亡艺术之升华！还有在洗手间割腕流血而亡的，那也够华丽丽的妖艳凄美了，要死还不干脆，不省心，非看着血液滴滴流下，这时候再播放个极凄美婉转的乐曲，那种死亡---啧啧---也够眩了！要是你有这个倾向，可以叫我去参观画写实画，我可是一直巴不得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啊！最后就是去刑场看枪杀，也比较有趣。---哐---一声枪响，就看脑浆迸裂，额头上是被抢灼伤穿过的空洞，然后尸体倒下，空洞的眼，白白的脑浆夹杂着冉冉流出的血，哎呀呀---那场面真是蛮美好的啊！”男声很是兴奋！
“叔叔？什么是脑浆？是和豆浆差不多的吗？很好看吗？那也好喝吗？”稚嫩的童音问。
“呵呵---差不多。但是那个只能看不能喝---”男人尴尬的解释
“喔！”小女孩有些似懂非懂的寻思一会道：“那叔叔！下次要去看脑浆的时候叫着念蕊一起吧！念蕊让婆婆也做大枣豆浆喝，咱们喝着豆浆看脑浆好吗？”
小女孩声音清亮稚嫩，说完还大喝了一口面前的豆浆。
“呕----”男人皱眉，立即将豆浆推得远远的，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羽西看着面前的豆浆也瞬间白了脸色。
我推门进入，笑问：“什么喝着豆浆看脑浆啊！？”
然后就看见杜景村立即冲进了卫生间，羽西的脸色似乎也白了几分。（别惊讶！我此时在吃饭，还有刚让朋友捎回的豆浆！价格实惠，营养丰富！哎呀！那个美味啊！哈哈~）
“妈妈，念蕊好想你！怎么一回来也不先回家看念蕊，念蕊都好伤心的！”
看着扑进我怀里肉鼓鼓的小丫头，我开心的捏了一把她委屈的粉颊道：“亲爱的蕊蕊，我的小心肝儿，妈妈也好想你的！只是妈妈有工作要忙啊！一忙完了妈妈不是立马赶回来看蕊蕊了嘛？看---妈妈给蕊蕊买的小裙子粉可爱吧！嘻嘻---来亲一个---么---么---”
“呵呵---好痒啊!妈妈---口水都流到蕊蕊脸上了！好脏喔---”
我笑笑，一边逗着念蕊一边问羽西道：“怎么把那家伙带回家了？不是说好，一下飞机便各奔东西吗？”
“是啊！你是吩咐过一下机就让那家伙趁早滚蛋！可他死皮赖脸的要跟来，我也没办法啊！”
“呵呵----还有咱们羽西没办法的事？这倒是奇了哈！”我似笑非笑的看她眼。
“哎呀！反正已经领回来了！你要是看他不爽！可以再赶走啊！反正人家是你的忠实追随者。倒是你，今天下午一下飞机就没影了，到现在才回来，不知道我都要被小念蕊碎碎念的烦死了吗！？你倒是说说你到哪里鬼混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哈！”
我耸耸肩，并不准备回答那些工作上的烦心事儿。
“我妈和嘉穆呢？”
“哼！又装无赖！逃避话题！阿姨出去买菜了，嘉穆应该去琴房了吧！”
我点头，表示了解。
抱起小念蕊向琴房走去，这小家伙才两天不见，怎么感觉又胖了呢！？
“嘭----”还没推门屋内就传出有人摔倒的声音，我放下怀中的小念蕊，匆忙跑去。
推开门，男人倒在大行李箱边。
夕阳的暗影映着他羸弱的身形，他的假肢掉落在一旁，眉目因为过于疼痛而紧皱在一起，淡栗色的眸子晶莹剔透，牙齿紧咬着苍白无力的下唇。
我拽住跑上前来的小念蕊，捂住她正要大叫的嘴巴，泪水大滴的悄无声息的滑落。
那男人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懦弱。
男人忍疼不吭声，待习惯了疼痛的感觉，开始摸索着周围找假肢，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纯白的棉布衫勾在行李箱的锁链上，他试着解了一会儿，动作从轻柔到粗暴，终于不耐的一把捶在行李箱上！
“嘭---！”行李箱倒下，砸在男人的断腿上。
“嘉穆！”看着因为太过疼痛而蜷缩一团的男人，我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奔上前去，用力将行李箱移开，抱住这令人心疼到极点的男人，我泪流满面。
“嘉穆叔叔！”小念蕊也扑了过来，泪盈盈的小脸蹭在嘉穆纯白的棉衣上。
“嘉穆叔叔不着急，有念蕊在，念蕊帮嘉穆叔叔解开线头。”
稚嫩的童音轻声道，小小的手在行李箱上轻拽。
我看着这一幕，心酸得无以复加。
“念蕊，叔叔不疼。别哭！”
嘉穆忍疼强颜欢笑，一只手搂住小念蕊，另一只手却圈住了我。
空洞的眸子对上我满是泪痕的脸，却是并没做一丝停留，明明那么美的一双眸子，上天为何如此残忍！？
“念蕊不哭哭，妈妈不哭哭，念蕊给叔叔拍拍就不痛痛了。”稚嫩的小手擦去我眼角的泪痕，然后轻拍着嘉穆，似乎这样真的就不疼了呢！
我的嘉穆---我的念蕊---
“哪个该死的王八蛋随便放行李！”
我狂吼，声音中有极力掩藏的心疼，这些年我的嘉穆拜谁所赐活的这样累？
是我！还有那个杀千刀的老女人李尚沁，以及他----
羽西和杜景村跑来，杜景村被这一幕震惊在当场，就连知道嘉穆病情的羽西，一瞬间也是有些惊慌失措。
“我---是我---我---不知道---”杜景村嗫喏道。
“滚！你给我立即滚出这里！”
“算了，颖玫，他也不是故意的。”
嘉穆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他那样温和的波澜不惊的表情，更是让我心疼。
拿起行李箱冲着杜景村用力甩去。
诺大的箱子很沉，砸在他身上，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箱子中的东西撒了他满头满脸。我却不再看他一眼，只是用力搀起嘉穆。
他的身体向我压来，那样羸弱的身体，依旧是重。
杜景村伸手想要帮忙，我吼道：“滚！”
羽西看着极少动气的我，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前，我淡扫她眼，冷漠道：“你也回去吧！”
我的嘉穆，我不要别人碰。
径自用尽全力抱住我的嘉穆，我温柔道：“我背你回房。”
嘉穆没有反驳，手摩挲着攀向我的肩膀，趴到我背上。
我用力直起身板，一个趔趄，却终归是挺直了腰，向前缓慢却平稳的移去。嘉穆真的很瘦，肋骨贴着我的背，咯的有丝丝疼楚。
这疼蔓延进我的胸口，经久不息。
小念蕊拉着嘉穆的手，在我身侧亦步亦趋的跟着。
向前走，这就是我拥有的所有。
等到找来医生，给嘉穆处理好腿上重新崩裂的口子，然后再打了止疼剂，已是午夜时分。念蕊早已睡去，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却依旧拽了嘉穆的衣角径自不肯撒手。
念蕊从小就特别粘嘉穆，因为成长环境的特殊又很缺乏安全感。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妈妈看着我疲惫的脸，温柔道：“你也早点睡吧！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厨房里有我给你热的饭，多少吃一口。”
我笑笑，对妈妈道：“恩！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吃！现在，我想再多陪他们一会儿。您先去休息吧！”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声低叹着走出了房间。
这才发现，原来妈妈也老了，头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那么多白发。自从爸爸和姐姐相继去世，妈妈便是一直这样逐渐苍老下去。还有依妍那个孩子，找了这么多年了却依旧是毫无音讯。
妈妈，你说过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么你也要放宽心些才好。
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就更要好好善待自己！妈妈----
我低叹，这样粉饰太平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何时才能拥有，真正的，属于我们的幸福？
“怎么还不去睡？唉声叹气的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坚强的迟颖玫！”
嘉穆不知何时醒了，手循着我的声音伸来，我急忙握住。
“睡不着，就想多看看你。嘉穆，你瘦了。”
我的手轻触他的脸，曾经风靡全校，被那么多女生倾慕过的天才男人，却变得如此消瘦。
和那个名叫崔家瑞的人，一起被誉为学校传奇。
崔家瑞最好的朋友，我的嘉穆---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呵呵---哪有？明明瘦的是你！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了，你肯定又没按时吃饭！”
我倾身抱住他，头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缓慢而平稳的心跳道：“嘉穆，我们结婚吧！”
“好啊！能娶到颖玫肯定会很幸福。”
嘉穆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困顿初醒的声音满是温暖。
我闭上眼睛，体会着这片刻的安静宁逸。
嘉穆的指尖轻滑过我额角的发丝，良久他才继续开口：“颖玫，我等你。”
“等你忙完所有的事，我们就结婚。那时候，你便不需要伪装，可以真正的放下，真正的遗忘那些伤痕，不再有仇恨疲惫。我们带着伯母还有小念蕊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山花烂漫鸟语花香的地方。然后一直听我弹琴，一辈子。”
泪水划过眼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不是失忆，没有精神病妄想症，不过是为了复仇，为了靠你更近一点，为了能更好的毁灭你，将刀子捅进你的胸口，那个我曾经依偎的地方，那个我曾经最爱的人，崔家瑞。
或许，现在应该叫你---易难裵。
希望那一天不会遥远。
我想，我们总会盼到那一天的。
没有仇恨，真的会有一辈子那样漫长的幸福。
那么那个男人呢？
恨悠悠，几时休？
我总要拿回我应得的，才能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恨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恨悠悠，几时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