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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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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李府便送来了聘礼。制衣制鞋的各种师傅按日子进府给弱水量身,冷冷清清的小院子一时间人来人往喧喧嚷嚷。
也不知这李府怎的这么急?提亲下聘到娶进门前后加起来连一个月都不到。按理说,这样的豪门望族该是礼数繁多、准备周全的。不说耗个一年半载的,三五个月总是要的吧?
成亲的日子越近,白月儿越觉得这婚事蹊跷。再把柳若飞那日说的半截话,在脑子里反反复复一琢磨。心下一惊,莫不是将她弄去冲喜的吧?若为冲喜,那人定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命长的拖个一两年,命短的捱不了几日便要断气。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做寡妇总比做弃妇在名声上要好上三分的,这下她倒真把心安下来了,优哉游哉的任她们折腾去。
十五月圆,是嫁娶的首选吉日,晃眼就到。
天还没亮,院子里就闹开了,丫环婆子们进进出出的布置打扫。分明是个不受待见的大小姐,但这种表面功夫,刘氏还是做得很足的。
穿上大红的嫁衣,白月儿端坐在镜前看喜婆给她梳头。她仍戴着面遮,没人提及为她上妆的事儿。都当柳弱水是毁了容,正好省了她找理由搪塞。
“大小姐,老身恭喜您了,祝您和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喜婆笑眯眯的看着镜中的她。
白月儿只微微点了点头。喜婆拿起梳子开始给她梳头,嘴里还念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这十下是仪式性质的,梳完这十下,正式绾髻。等绾好了髻,天已经大亮。
“恭喜姐姐了!还好赶得及在姐姐盖喜帕之前见上一面儿。”喜婆正要替白月儿上凤冠霞帔的当儿,门被推开,柳如诗捧着个锦盒走了进来。
侧过身子看向笑着朝她走来的柳如诗:“二妹妹这是?”白月儿猜不出她此来是何意。
“妹妹这些日子忙着绣些荷包帕子,一直不得空来瞧瞧姐姐。恰好昨儿王家送了聘礼来。”说到这儿,柳如诗把那锦盒打开递到她眼前。
白月儿纳闷了,你收你的聘礼,跟我说做什么?这事儿又不归我管。
柳如诗接着说道:“姐姐出嫁,妹妹应该准备一份心意才是的,可又怕姐姐瞧不上。今儿我见那王家送来的聘礼中有一对金凤钗,用料做工均属上乘。于是就想着送来给姐姐作添箱礼了,还望姐姐别嫌弃才好。”说话间就将那个锦盒递到了边上候着的碧莹手里。
白月儿见她是来送东西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没理由拒绝。以前柳如诗有没有欺负柳弱水她不知道,反正她穿来的这三个月,一共就见她两回,两回她都没有任何不敬。
也就软了声音:“谢谢二妹妹的心意,姐姐哪里会嫌弃。倒是二妹妹也快要出嫁了,姐姐却不曾似妹妹这般周到细心,没给妹妹准备添箱礼。待我回门之日,定给妹妹补上。”虽说她没觉着和这柳如诗投缘,可也真讨厌不起来。
“姐姐哪里话,咱们自家亲姐妹不计较这些个儿的。”柳如诗伸手替白月儿整了整鬓角,又道:“姐姐,妹妹听说姐夫的大哥在大理寺官任少卿。日后姐夫怕也是要出仕的,到时候姐姐可别和妹妹生分了,咱们俩多走动走动。”
搞了半天,送什么添箱礼是假,来拉关系套近乎才是真。所谓官官相护,想必这里面也少不了背后这些女人的推波助澜。自己八成是去冲喜的,要叫柳如诗失望了。
“妹妹说的是,自家姐妹是要多走动的。”白月儿笑着应和道,心里直翻白眼。你倒真好意思说,我没嫁人的时候,不见你来走动走动。现在嫁个有权有势的,你就要多走动了。模样挺大家闺秀的,怎么心里算盘打得这么贼精?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小姐,大小姐的吉时快到了,老身还没给大小姐上凤冠呢,您看这?”时辰不早,喜婆见她们俩还聊着,便开始催了。
“是是是,瞧我光顾着和姐姐说话去了,差点儿误了吉时。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妹妹这就告辞了,等姐姐回门时咱们再叙吧。”柳如诗朝弱水福个身,就往门外去了。
“二妹妹慢走,红秀去送送二小姐吧。”白月儿坐正身子,示意喜婆上凤冠。
“是,小姐。”红秀掀起门帘,送走了柳如诗。
不到两刻功夫,凤冠霞帔各就各位。喜婆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盖上了喜帕。
白月儿眼前血红一片,从这一刻起,她再不能揭起盖头,直到她的夫君揭掉盖头。自这一日起,她便再也不是白月儿而是柳弱水。究竟,这是她的命运还是柳弱水的命运?
又胡思乱想了半晌,门外叫嚷着吉时已到,迎亲的花轿来了。红秀和碧莹挽了一身喜气的弱水上轿,轿门随之关上,给她在尚书府的生活画了个句号。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抬着她的嫁妆穿街走巷。新郎却是不见,只有她的花轿。一路上有不少的百姓围观,坐在轿中的弱水偶尔能听到路边传来的议论声。
“这排场还挺大的,谁家的女儿?”
“这你都不知道?是柳尚书家的大小姐嫁人。”
“嫁给谁啊?听说她小时候被一场大火毁了容,从来都没出过门!”
“毁了容又怎样,人家命好啊,生在尚书府。嫁的真富贵呢,嫁进了建威将军李家,他们家在咱东岚可是数一数二的!”
她在轿中边听边笑,这古代人的八卦精神一点也不比二十一世纪的狗仔队逊色。
约摸走了两刻钟,轿子渐渐行得缓慢了。周围的吵嚷声也少了许多,弱水心想大概是进入了将军府的范围。
“停轿!”一声洪亮的男中音。
轿子停在了建威将军府的大门前。之前,大夫人派人专门教过她成亲当天的礼数规矩,她不禁好奇那病入膏肓的人要怎么踢轿门?
弱水等了一晌儿,轿外也没个动静。迎亲时新郎便没来,可见是卧床不起。大约这轿门也是踢不成的,只等着让她下轿就是了。正放软了崩直的腰身,嘭!一声,轿门忽然被人踢了一脚。虽然声音不大,弱水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这突然如其来的一响,吓得小心肝跟着狠颤了一下。
轿夫在“吉时到!”的声音中重新抬起了轿子,抬进了将军府的前庭。
刚从那惊吓中回过神来,心还砰砰跳着,轿门‘吱’的被打开。弱水盖着盖头,目光范围有限,但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那只手不似她想象中的久病之人的苍白无力,手指也并不枯瘦。倒是有些粗糙,隐约还能瞧见几处伤疤。她不禁盯着那只手思量起来,那大伯二伯都已成亲,估摸着是找了个家丁或是旁的什么人代替的。
轿外的一干人等早就奇怪了,这新娘子怎么不下轿?
“哼,这尚书府的千金好大的架子,居然坐在轿中不肯下来!”
“大嫂,人家新娘子头一回,许是太害羞了,呵呵!”
一旁观礼笑语的二人,正是柳弱水的两位嫂嫂玉洁郡主与霜华公主。
弱水抬手刚欲搭在伸进来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却突然往前一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连拉带扯的把她拽了出来。这嫁衣又长又复杂,一层套一层,还被盖头遮挡了几乎所有视线。她一个趔趄差点儿五体投地,而那只手完全没有扶住她的意思。
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的站稳了,周围人群里似有人捂着嘴发笑。弱水顿时又羞又恼,这什么破男人,一点素质都没有。待行完了礼,姑奶奶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