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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影流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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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流苏,玉质的温润,流苏的柔滑,书多么细腻质感的名字,决计不是一朵易萎的花能及上的,如今的她是可以让人捧在手心呵护的。
玉流苏轻手放下灯挑子坐到窗边,推窗让夜风进来透透气。
房里垂下帷幔飘舞起来宛若戏伶的罗裙,旋着无尽的哀伤……
玉流苏记得她刚到迷迭宫的那天,药座,就是那个绯衣女子帮她换上轻柔的纱群,带她熟悉宫内的环境,那昂贵的衣料和素长的裙摆绊得她连走路都不会了,就这样一个不慎竟与药座走散迷了路,她惊惧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慌不择路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走路可不能光盯着脚哦”温和的话语,温和的面庞,温和的笑容,温和的人。
玉流苏目所能及感所能触的只是“温和”二字而已,就像春天金丝般的阳光,轻轻的熨上心房,除了满溢的幸福感,连一字也讲不出来。
看着她的失态,那个男人也不恼,微笑着等她回神。
她羞赤地咬了咬唇,还是无法在他面前说出一个字,生怕自己干涩的嗓音污了他的双耳。
直到药座找到她,那个男人才欠欠身,施礼离开。
“那个人,是左护法雪印公子。”药座既没有讥讽她的失态,也没有作出鼓励举动,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那个人的名字。
雪印公子
以后的四年,她像发疯似地记着所有能接触的知识。她要感谢救她性命的药座,报答赐她新生的小宫主,她不奢望能轻轻柔柔的站在他面前叫他一声雪印公子。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玉流苏的出色很快被注意,她站到了小宫主身边做了贴身女侍。身份仅次于药座她们“四大座下”的贴身女侍
当她终于站在雪印身边,为他磨墨,看他作画时,心中鼓鼓的幸福感,仿佛塞了一架小风车“哗啦哗啦”地不停旋转。
“这副就送给玉姑娘吧,题什么字好呢……”雪印冥思半刻提笔写到:
风拂流苏情丝长
他偏头沾了沾墨,正欲写下半句时,却被战座飞身过来打断,“雪印,南幽在云州受袭,大宫主叫你我立刻前去。”
“啪”
花香四溢的行云亭只剩下惊了一跳的她,她俯身拾起毛笔,呆呆的看了那画卷半晌,小心地收了东西离去。
等他回来、,再添下半句吧……
可世事不遂人愿,战座传书来,右护法南幽公子中了西域异毒“火蝎子”命在旦夕。而解法,只有江南萧家的碧琉珠。
大宫主坐在宫坐上,“你是小宫主的侍女,我本不该不经她同意就先来问你,可是萧家点名要迷失宫的玉流苏,说是萧家公子去年来此作客时对你一见倾心。萧家与迷失宫也算交好,萧少逸这人我也知道一些,而今他们开出乐这样的条件,我也不便推拒,所以今儿个来问问的,若是不愿意,我也只好回拒乐,再寻他法。这事你自己拿主意,毕竟嫁过去的是你。”
玉流苏却恍然没将大宫主的话听进,心里只惦记着那后半句题词,只怕,没有机会再问了吧。当时他走得那么急,连别也没道,谁会想到这匆匆的一转身就是无缘再见了呢?
他回宫后会不会问一个叫玉流苏的侍女去了哪里?会不会还记得那下半句的题词……
短短半月,迷迭宫是贤良淑德的玉流苏姑娘就嫁入江南萧家作了人妇,无数的人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这桩婚事,因为她的夫婿萧少逸也是少有的年轻才俊。
大红纬缦,烛光轻曳,新房之中的玉流苏却是说不尽的酸楚,虽是一样的俊朗了出挑却不是心中所想,也罢,如大宫主临行所嘱即已是萧家妇就安心守着本份,那压在箱底的画卷随它去吧……
自此夫妇二人相敬如宾,也还磨了两年光景。
直到某一天,玉流苏坦然了,她开始拿出她以前喜欢的细小玩艺儿来拿做,也不再彻夜点灯等萧少逸回来,她交画卷自箱底取出,挂在自己的厢房,她不要报憾怀疚,他们俩都是被逼无奈的。
“我不欠你什么了”,她总在心底重复。
谁也不欠谁什么,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各自心里有各自的憧憬,两个对对方都无心的人,应该没所谓吧。
想到这里身上又多了几分寒意,于是缩身关上窗户熄灯合衣躺在床上。
萧少逸在感情方面毕竟不够聪明,有一阵子他夜夜酩酊大醉,睡在书房。玉流苏也猜得出来,他和某个人闹了矛盾,本以为不会再多出事端,谁知他就像为了招某人嫉妒般开始夜夜流连花丛,不多久丝萝就进了门。
记得纳妾那夜萧少逸发疯似地在她房里砸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哪怕你今天只说半个‘不’字,我也决不迎她进门,为什么你不反对,为什么……”
玉流苏坐在床沿丝毫不受影响地绣着一束兰花,来了,才清泠泠地抬眼,问一句,“你是在对我说吗?”
萧少逸看着那双干净水润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一切淡泊,心里胆怯起来,晃晃地在屋里呆站了半响,最后还是跺脚,踉跄着摔门而去。
玉流苏看那狼狈的身影,轻轻笑出声来,原来虽说是不在意,报了一剑之仇后的感觉是如此地好呢。人原来都是这么“准我负天下人,不准天下人负我”的。
(四)
玉流苏不喜欢丝萝,很不喜欢,因为她吵。
这个妖媚冶艳的女子一进门就拉扰萧家上上下下,下人们嘴里叨着的二夫人的林林总总,这也便罢了,她却还喜欢到玉流苏院里来说些“体己活”。
这严重干扰了玉流苏的作息,并且玉流苏实在不想和任何人多说半句话,她要把时间攒攒,用以回忆迷迭宫的美好过往和飘逸脱俗的雪印。
可以说玉流苏的快乐都是浸在对迷迭宫的回忆里得来的。
只是丝萝的声音越来越凄烈,最后竟能侵进玉流苏紧扣的心扉,她有些烦躁了。
就像今日,丝萝得知这几个月萧少逸也没到她房里来后,便跑来商量怎么对付外面那些烟花女子。玉流苏皱眉冲了一句,“与我何干?”却招来丝萝饱含怨毒的凄喊,“姐姐,你就不怨么?”
玉流苏还想打发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很想静一下,如若说了,便又惹得丝萝无尽的抱怨和不解。
其实,这样长期被倾诉,久了,或多或少会沾上些许怨
玉流苏仰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房顶,想到了那句“风拂流苏情丝长。”
不知那个“长”字是念“cháng”还是”zháng”呢?
应该是chang吧,流苏挂在窗沿,摇摇荡荡再怎么吹也是那么长的穗子,可青丝却是可以延绵不尽的呀,若这么说zhang更合适。
还有那下半句,雪印公子是否还记得他要送给一个小侍女的半截诗……
原来命运就是那么回事,无论你怎样挣扎,到最后时刻只要它高兴随便动跟小指头,你便万劫不复了。
当日,她在迷失宫是那么拼命使自变得优秀,结果这个优秀没有帮她赢来雪印,却迎来了一场可笑的婚姻,如果当日她没有努力便可以不用嫁给萧家继续留在迷迭宫,可却不能和雪印并肩站在断香亭看他为自己提上一副画了。
你就不怨么……
丝萝毕竟不明白呵,怨与不怨根本无甚区别他的心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你在怨,他也不会因为你的怨回到你身边的。
丝萝以为她俩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吧,可清楚始末的玉流苏从来只是把自己当做个局外人,她在意的不过是要将在心里捂得湿热的回忆翻出来,晾晾干,晾晾干……
曾经她将这些记忆深藏在一个无法触及的角落,以为自己会如寻常妇人一般相夫教子直至老死,她尽心尽意的伺候萧少逸,尽着为人的本分。
如果,如果,没有撞见那一幕,她是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吧……然后和丝梦一样,做一个深闺怨妇,夜夜孤灯伴眠。
还好,现在,她是孤寂却不用作无谓的期望,玉流苏抚了抚胸口,想屏弃那些杂念,好快点入睡……快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