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香樟树

15、我们再也回不去了（3）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晚，只听得虫子还在声声啼鸣，许广寒独自走在回公寓的小路上。刚才晚会散了之后，老师执意让江涛送她回家，而她自己二话不说拉上徐贤就走。在车上，许广寒还沉浸在自己失落的情绪中，连安全带都不记得系上。直到清爽的男子气息靠近，江涛已然靠过来帮她系上，又立马转过身发动车子。“谢谢。”过了几秒，许广寒略带迟疑的感谢让江涛手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但也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淡定和从容。“师妹见外了，先靠着眯一会而眼吧，到了我叫你。”许广寒也觉得好累，短短的一个晚会竟仿佛打了一个仗般辛苦。心里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许她真的不该回来啊。
　　即便再累，可是一闭眼，许广寒的耳边便响起一个声音“何总的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那个娴静而温婉的女子，必是经过了何母的千挑万选，必定家世显赫，否则又怎配成为他的妻子。不是女伴，也不是女友，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啊。明明自己一点瓜葛都不想与之牵扯，明明已经做好了人家有了新欢的准备，可是为什么看到人家挽着未婚妻的样子心里还是如刀割一般的疼。“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想呢？”温润的男声仿佛暖暖的春风一样吹进许广寒的耳朵里，可是许广寒却并不想回答，睁开眼，回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淡然，轻轻地对江涛说：“学长，那个路口停下就好。”江涛闻言，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不住说：“小寒，叫我江涛就好。”许广寒点头，“好，江涛，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涛看着她迈出车门，看着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胡同口，眼角瞥了一眼后视镜，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后悔，没有那么早遇见你。
　　错过了你最烂漫的年华，也给了你，对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念念不忘的机会。
　　人生的胡同，兜兜转转，多少人擦肩而过，多少人相逢相识，这个路口错过了，也许下一个路口便会遇见。人生，不过是在一场场遇见和错过中找到那个在某一个路口愿意牵住你手的人。
　　许广寒默默地垂头走着，不去想某些事情，不代表她也不用想自己如何找到一份在这个城市谋生立足的工作。虽然江涛愿意给她一个职位，但她并没打算长久地做下去，这只能是暂时的过渡。虽然当初走得匆忙，出国一去五年，当然有自己逃避的想法在，但确实也是五年的生活历练了自己，也正因为异国的学习和语言环境吸引了自己，她才没有和徐贤一起回国，而是选择了继续进修2年。五年，虽然走得很辛苦，有时候想回国想得睡不着，一个人深夜在便利店盯着家乡的月饼流泪，但是也正是这五年义无反顾的他国生活让曾经的她离自己的梦想更加的近了。
　　那一年，她15岁，她指着电视屏幕上端庄优雅的女发言人告诉奶奶，她要成为像那个人一样优秀的翻译和外交官。大学，她义无反顾地选了语言，只为了追寻一直镌刻在内心的梦想。即使感情迫使她中断国内的学业，即使她毫无准备地跟着徐贤出国，她也从未舍弃过内心对理想的执着。如今，她的口语和翻译水平已经完全可以让她胜任任何跨国公司乃至国际会议的翻译。
　　曾今的自卑不再，可是内心的怯懦依然，回来，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许广寒犹豫了，她不愿意成为那颗打破平静的石子。那么，等自己成功通过外交部的考试，她便会主动申请成为驻外使馆人员。如果，失败了，她会回到那个给了她最美回忆的小城，平平静静的，当个老师也好。
　　拐进黑漆漆的胡同，没有害怕，“1,2,3,4，…56,57…”数着自己的步子，也许，那么多年的孤身一人，黑夜不再是可怕的，却成了掩藏自己寂寞的绝佳外套。走进公寓楼，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而上，因为太过专注，甚至连停靠在楼下的宝马也没有注意。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B城的夜晚还是那么冷。
　　终究是没有忍住，晚会结束，对叶娴随意扯了个谎便尾随着那辆车来到这里。他知道对方早就发现他了，但意外的是，那个江总却没有故意甩掉自己，看来，有人已经向自己宣战了。
　　烦躁地抽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袅袅的烟雾下紧皱的眉头泄露了男子的情绪。看着4楼亮着的那盏灯，想着自己等了五年的女孩正在里面。她在做什么呢？在洗澡、喝水、看电视还是打电话？打电话给谁呢？江涛？一定是他。可是即使是他，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此时此刻，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她的生活。
　　小寒，我的小寒，这一次，求求你，别那么快离开。
　　4楼，许广寒一进门，一脚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刚窝进软软的沙发，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这才想起自己在晚会上把手机关机了忘了开。“喂，你好。”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疲惫，让电话那头的人微微停顿了几秒。“小寒，我是徐贤。”“哦，贤子，我忘了开机，已经到家了。”许广寒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傻子一定发现自己关机不知道往家里打了多少个电话。“我说你能不折腾人么，刚老佛爷发话，不确认你回家了不准我睡觉！”徐贤听见许广寒回了家，立马开始嘴不饶人。“知道啦，大爷，委屈您啦，老师回啦？没不舒服吧？”许广寒不禁笑了，这个徐贤，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贫嘴。“安全送达师爹手中！对了，刚江涛也打来问呢，你居然没给人家留电话！哈哈，我就说你对他肯定没那意思，老佛爷还不信！”许广寒瞬间无语，“说什么呢，不跟你贫了，我要睡了！”说完不等徐贤回答，便挂了。
　　甩甩头，罢了，不去想了，把手机开机，接上电源充电，起身走向卫生间。还没等打开门，便听见自己手机响。
　　手机屏幕上不断闪动着“母亲”二字，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久久，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她终是按下了那个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