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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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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一哨禁军无声地停驻在宣安殿前,拥着两名帽兜罩头的宫娥急急行走,直惹得地面的白雾一阵颠簸。
分宫楼前一队向南一队往西。
寝殿内,妆台前,樱桃担忧地自银镜中看着主子的面色,不由咬着唇。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听采女们说皇后娘娘是过了三更过回来的,娘娘连日里心烦意乱这她都知道,也猜想到了是跟福寿殿的事儿有关,可今儿一早就不见了碧桃,这才让她心里起了疑。
“娘娘,您脸色不怎么好呢,奴婢传了太医来瞧瞧吧?”
在愣神儿的初音一听女官这么说,手抚面颊凭镜自览,果真是暗淡无光……才几天没睡踏实,竟憔悴了这么多,不过因为这就传御医,也小题大做了些,于是摇头,“只是没休息好,晌午小憩一会儿就没事了。”
樱桃还想说什么,就见着采女引着乳娘将小公爷抱了来,这才缄了声,手下飞快,将主子的发髻绾好。
微微侧头看着略显局促乳娘,初音问:“住处和东西可曾收拾妥了?”
年轻的妇人晕起双颊屈膝行了福礼,这才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都已经收拾好了……”
头本身就紧紧地疼着,更不想再勉强自己维持和善面对他人了,于是初音转而对樱桃说:“你挑几个灵俐的丫头过去侍候小公爷,用度……以后应该会由宫里分,现在先从我的例钱中出吧。”
樱桃水润的眸子中生出几分迷离,“娘娘,听您的意思,小公爷……要长住在宣安殿嘛?”
“嗯,”轻轻地应着,随手将一支点金凤钗斜插入髻,看着流苏颤颤巍巍,然后自锦凳上起了身,“用过早饭,你打发人去趟长安殿,看看明天什么时辰皇上得空,说我要过去。”
樱桃大惊,下意识地往殿门外看,心说今天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然平日里躲皇上躲得都明目张胆了的皇后娘娘,怎么会上赶着往长安殿里凑呢?
不理女官的诧异,初音自乳娘那将重尔接了过来,生疏地抱着一团软软,看着那香甜的睡颜,心底生出几分悲凉,小家伙似乎还不知道既将无处安身……而自己能不能给他一片健康成长的乐土,还要看紫槿与碧桃此行的成不成功了。
天牢。
狱卒狐疑地打量着帽兜遮面的女子,虽一身宫侍的装扮,可那些护卫的禁军又分明招示着此女的不凡,于是小心地应付着。
凭借宣安殿的令牌,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特别监牢,说特别,只是因为它是单间,怕犯人串供而设立的地方。
浓重的霉腐味呛得碧桃不住地咳,待稍稍习惯了这令人窒闷的气息后,将跟随的禁军留在了外面,独自跨过了石门。
狭小的空间只在接近顶部的地方有个头都过不去的空洞权当窗子,再加上天还未大明,所以一室阴暗,碧桃适应了半天,才看到了蜷缩在墙边的一团人影。
款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头发蓬乱满身血污的人,那些还很鲜艳的颜色看起来触目惊心,转而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才兴起的怜悯就这么消散了。
“锦瑟,如果你真心为你主子好,就招了此事的主使……”碧桃的声线生冷而刻板。
熬刑不住的锦瑟自混沌中睁开眼,自一双绣鞋逐渐向上看,直看到那隐在暗影里的寒芒眸子,这才一阵哆嗦,“你……你是谁?”
碧桃极为不屑地横拉嘴角,从那薄薄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只是点醒你这个愚婢的人……”
“你……你……”许是外伤引得发热,这说了好半天,锦瑟才刚想起怕来,将身子紧缩起来,不住地颤抖,却是语不成句。
“那人做过些什么,相信你清楚的得,远都比这回的事严重吧?”缓缓蹲下与之平视,“皇后娘娘答应了,如果此事揭发就不会再掀过去了,你也是个聪明人,孰重孰轻你自然明白……”碧桃说得很慢也很轻,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然后从自己的发端抽出一支素银簪,绾住青丝,顺手抚去她眉间凝固的血块,“查案的大人们并不笨,相信再有两日也会顺藤摸瓜查到你主子身上,若那时……”
后面的话碧桃没有再说,看着她呆呆而绝望的神情,就知道不用再继续了,于是悄悄退了出去。
塞了几两银子给狱卒,又打赏了禁军,碧桃独自一人往回走。
碧桃眯着眼睛迎向朝阳,暖暖的红彤扑映在脸上,晾晒着一身的阴晦。步子略有沉重,可心却轻快得很。
锦瑟会死,那支钗会成为了结残生的凶器,说了就会背负出卖的罪名,不说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这样的两难,不是一个后宫女官能理得清楚的,所以锦瑟惟有一死才能解脱。
虽然方法有些残忍,可是它也是能最快达到主子“不要牵涉蒋氏”的要求,所以碧桃并不后悔。
能为主子做这些损阴德的事情,她除了甘愿之外,更多了份义不容辞,她的主子是谪仙一样的修佛之人,不得以要在红尘历练,那些狠毒的事情主子想不到做不出,就让她来做,所有的业都算在她的头上,只要能保主子一世安泰,她……愿意做一切。
太师府侧门。
紫槿下车的时候,蒋太师已经候在了门外,几近虔诚将她迎到了书房。
虽然太师身份尊贵,可毕竟她是代表着皇后娘娘走这一趟,所以也就没推辞地坐到了上座。
待上过了茶果,一干人等也都退了出去,蒋太师这才加着小心问:“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紫槿端着茶,看着芽片慢慢舒展身姿,并没有马上答话。以前总是感觉主子对盏凝眸的样子美极了,现在她似乎是懂了,这是种思考,既不失礼又不会落人口实。
蒋兴被抻得急了,心想这女官肯定不会是为了看眼自家的茶而来,“赵尚宫?”
从定南王府到太保府,见多了那些打着官腔的所谓贵族,所以紫槿也就练成了一身能解读内心的本事,看蒋太师这毫不掩饰的急躁,紫槿反而笑得很无害,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是令人胆颤心惊的,“我只是来送您四个字儿的,‘明哲保身’。”
蒋太师听闻一抖,手中的茶碗在托盘中跳了一下,哗啦声又惊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粒子,不敢相信地瞪着一双三角眼,这语气这笑容……分明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喃喃地问:“还请赵尚宫指点。”
虽然预感到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安排在宫里的人并没有传出什么话来,这让蒋兴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皇后那边只是想敲打敲打也说不定,于是只能装着不懂,虚心请教。
紫槿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油滑,斜倪他一眼,嘴角的讥诮很浅淡且不易查觉,“鬼医在哪里,您问问令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您的造化了。”
放下杯,手若无其事的抚着袖袋,那里面藏着很多可以致蒋家破败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紫槿也不明白,为什么主子只是收着而不是将它公之于众,现在她顿悟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消除,那就得打散它的格局,逐一击破……
鬼医?那位费尽了朝庭无数人力物力的医者么?怎么会跟儿子扯上关系?随着蒋兴的气息,他下巴上稀疏的胡髯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转而想起来了,曾经女儿要他派人去寻的,莫非是女儿做的什么事儿败露了么?
心突突地跳,鬼医出仕却不是被朝庭所获,而落到了自家人的手里,这等同于谋逆的大罪,他蒋家可是担不起,于是脸上悲哀横生,扑到了紫槿的所在,哽咽地求道:“还请赵尚宫为老夫请一条明路……此等祸事,老夫确实不知。”
紫槿笑得更深了,只是那笑流于表面,眼底却是冷冰冰的,她一点一点抽了出了被他所拉扯的衣袖,“太师何出此言?”
蒋兴一阵发怔,“不是皇后娘娘要问罪么?”
噗嗤……这回可是发自内心的笑,虽然是含着嘲讽。也不要说太师斗不过太保了,先不说御下之术的高低,就这谋算的头脑,怕是都存着不小的差距吧。
看着那张慢慢涨红的老脸,紫槿也不好太过放肆,于是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道:“如果想要问罪,怕是这会来的就不是我了。皇后娘娘良善,还望太师大人谨记了那四个字……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宫复旨,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留下了还在愣神的人,径自出了太师府。那四个字是代到了,至于那后面所代表的意思蒋太师明不明白,她就管不了了,但愿他能懂,这样就不会白费自己走了这趟,也不会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善心。
马车咣当咣当轧在甬路上,车窗外渐渐兴起了吵杂,各种吆喝声混到一处,构成了一幅京城的繁荣景致,也许,平凡的百姓才是最幸福的吧?没有斗心眼儿,没有暗害……
人人都说权势好,可谁又知位高权重之后的弊端呢?也许简单才会是最舒心的吧……紫槿开始认同了主子甘于平淡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