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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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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隆家的日子平静无争,但只要是敏感一点的人都不难嗅出空气中弥漫着随时都会引爆的悬浮物。
即使上次因为弗朗西斯径自带布兰外出而动怒,赛隆依然不改初衷选择消失在思念他的男孩面前。弗朗西斯无计可施,只能坐看布兰那张小脸落寞地埋首在大上他两倍的画布后头。
望着那样一张郁郁寡欢的容颜,他不由得怀念起以前那个开朗又孩子气的小鬼。他悄悄走到他身后,冷不防抽走他手上的炭笔,「别画了。」
布兰起初还有些错愕,不会儿,又一声不吭把炭笔抢回来,若无其事地在画布勾勒着不成型的草图。
「我叫你别画了没听见吗?」弗朗西斯恶狠狠地再度抽走他的炭笔,见布兰斗大的眼珠在眼眶里头打转,他心里真是恨死赛隆了。
布兰怕丢脸,用力吸了鼻子才道:「我快好了,你再等我一下嘛!」
「你真的这么喜欢画画吗?」
「你觉得我画得不好吗?」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画画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赛隆对你的期望?他老是要你画,可也从未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来探望你……说不定他要你画画只是打发你的一个借口罢了,目的是要你别烦他呢!」
「才不是!」这一声怒吼连当事者自己都给吓到了,他愤而扔掉炭笔,眼神机动地怒视着弗朗西斯,「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画画才不是为了谁!还有,雅瑟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作品的,他称赞过我画得很好的!真的,他说过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这小鬼一屁股债,要不然怎会看见他的眼泪就手忙脚乱?他伸手将他搂入怀中给了一些于事无补的安慰,该死的,那个天杀的赛隆到底是为什么死都不来看小鬼一眼?他真当他是他们家的保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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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弗朗西斯辗转难眠,他睁眼闭眼脑中都是布兰那张可怜兮兮的脸,顿时气到从床上跳起来。「妈的,他不来找我难道我就不能去找他吗?」
夜半三更,他第一次走出赛隆家允许他的活动范围,为了小心不被巡逻的警卫发现,他一路蹑手蹑脚,在穿过花园的时候还被茂盛的玫瑰花丛扎出了不少伤口。
就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赛隆的房间之前,他差点就欢呼出声了,大概是老天有眼存心帮他,门口居然没有戒护人员,他逮住机会冲上前去敲门,但另外一头似乎毫无反应,啧,这家伙该不会是还没回来吧?
费尽千辛万苦却一无所获的结果让弗朗西斯非常不爽,他用力踹了房门一脚,尽管榉木制成的门板硬得让他抱脚乱窜,但只要能够泄愤他实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怎知这时候,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猫乱抓我的门,原来是你啊。」赛隆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湿的身上也只披了件浴袍,即使若隐若现的胸膛颇有看头,但弗朗西斯却无暇欣赏,好不容易把人踢出来了,他可得把话讲清楚。
「妈的你终于肯露脸了?消失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已经挂了。」
赛隆耙过额前的金发露出犀利的目光,微扬的嘴角看上去仍是那么气定神闲。「弗朗西斯,想我的话可以直说,用不着这般拐弯抹角。」
「你少臭美了,谁会想你这混蛋——」话还没说完,赛隆的背后忽然传来女人甜美的呼喊,让弗朗西斯顿时噤了口。
「说吧,找我什么事?」见弗朗西斯绷着脸,赛隆挑了下眉毛,忍不住的好心情让他看起来更欠揍了。
「还能有什么事?布兰少爷想见你我只是来替他传话的。你再不出现,他恐怕连画画的心思也没了……还有,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你能抽空去关心他一下吗?」
「有你在还不够吗?你们成天如胶似漆,可见布兰对你的喜爱并不亚于我不是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小鬼要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为何要懂?」
「他是你的家人不是吗?」
「那又如何?」赛隆攲着头,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蒜。
「那又如何?」弗朗西斯嗤之以鼻,「阁下,你的态度真教人生气,你既然有家人就该好好珍惜,而不是一味辜负别人对你的爱——」
「哈,没想到我居然无能到需要塔克索人来教我怎么爱?弗朗西斯,该向你说声谢谢吗?你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阁下才教我大开眼界!」比起受尽鄙视的出身,亚米斯特人的傲慢更教他难以忍受。也许是因为不曾经历过失去的痛苦因此才不懂得及时把握,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布兰的心疼是出自于童年流离失所的遗憾,他不想要他背负过的痛苦再度降临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
赛隆倚在门边双手环胸,显然对他的义愤填膺颇不以为然。「你的请求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再说下去可能就换里头的小姐不耐烦了。」弗朗西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怕看见他脸上的嘲弄,他不否认他对赛隆是有些在乎,那是因为他始终自以为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事实证明他对于这样的宿命也毫无挣脱之力,但至少他可以假装豁达,他说什么都不想被这个男人看扁。
「何必在乎她呢?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既然她能等,阁下何不现在就随我去探望布兰少爷?」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只是卑微的请求而已。」
扫过他那张忍气吞声的表情,赛隆淡淡移开了视线。「好吧,我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你走吧,往后没我的传唤不准擅自过来,这次就算了。」
「你以为我想来吗?」弗朗西斯气不过朝门上挥了一拳,赛隆一贯无动于衷,他随口骂了句混账便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去。
当弗朗西斯的背影被黑夜所吞噬,赛隆离开门边,唇边随之搁浅的笑意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布兰又病了吗?看来他的身体已经陆续发出了警讯……既然如此,他是否应该着手准备了?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忽然有双手从背后环上他的颈项,娇滴滴地在耳边轻声细语道:「阁下,我等您好久了。」
「格莉丝小姐,跳了一整晚的舞我想妳应该也累,我让人另外给妳安排一间客房吧?」赛隆冷淡地拉开她,起初的兴致早已因为弗朗西斯的造访而荡然无存。他之所以会在舞会上接受这个女人的邀约纯粹只是为了消磨时间,但如今他发现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阁下,您是在跟我说笑吗?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不解风情?」
「我是不解风情。格莉丝小姐,若妳不想睡客房,妳也可以穿好妳的衣服,我会差人送妳回去。」赛隆的转变让女人不知所措,她当然不想睡客房也不想就这么回去,可是——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强硬送客的瞬间,赛隆不经意想起弗朗西斯脸上稍纵即逝的受伤表情,他为此感到些心烦意乱,不过是个下等的贱民,他又何必如此去在乎他的感受?
他走到迷你吧给自己倒了杯酒,扑鼻的酒香,澄红浓醇的酒液任谁看得出来是相当年份的上等美酒,他轻轻摇晃着酒杯,抿了一口但却尝不出味道,但他记得,这瓶酒明明是他曾经喜爱过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