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蝴蝶效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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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安和半推半就地被我拖在了身边。
“这么生拉硬扯也要把老子留在身边，你不是看上我了吧？”安和趴在桌子上翻白眼。
“呸！我说为什么穆琏雪揍你呢。”我坐在他对面，“太医说我被人踢了肚子没法传宗接代，我左思右想也就只有开春时被你的臭脚踹过了。生不生小孩是一回事，老娘居然被你一脚伤了内脏？真他妈该打！”
“嘿！怎么听上去像是你该打呢。”安和笑了起来，“堂堂太紫虚宫主被我这小城守踢得内伤，我还真是荣幸……”
“别高兴！千万别高兴。”我朝他挑挑眉毛，“万一我以后真没小孩，你必须喊我娘。虽然和我的后代比一比，你差是差了点……”
“滚！”安和很暴躁地拂了拂手。
“好好好，不差的。”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乖儿子。”
“你他妈别混账！”
“反正你不是孤儿么，我收养你。”
“你……”
“身板小小的，不错不错，挺像我儿子……”
“薄楚姿！！”
安和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我嘻嘻哈哈地伸手示意他冷静。
“说正经的吧。”我说，“上次那人来消息了，三天之后慧兰会出宫，那时便安排我进去。”
安和撅着嘴默了一会儿，说：“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人？他现在替那什么慧兰做事，却对着你出卖他。”
“我知道呀。”我趴在桌子上，目光望向一边，“我也问过他的，他如今在慧兰面前比当年在我面前得脸多了，为什么还要出卖他。结果他告诉我……说卫潼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敬重的大哥，因为不希望大哥受制于人，所以才打算投靠我。”
“你就相信了？真是轻信。”
“不是轻信。我只是……”我想了想说，“……特别想相信他.”
“我呸……”
“别呸了。”我抬起身，朝他笑笑，“为娘有轻信的资本，谁害得到我啊……”
“切，那怎么还被人退落悬崖弄成个失忆了？”安和白了我一眼。
“什么推落啊！”我忙纠正他，“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安和又白了我一眼，揉揉头发，转到一边去了。他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好像是“傻不傻啊”……
“我走之后，梨棠和秦天就托付给你了。”我站起身，低头望着安和，“……哦，对了，还有那书生。”
安和却趴了下去，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翻起眼睛望着我问：“你进去，看那家伙一眼就走？”
我点了一下头。
安和皱了皱鼻子：“大好的下潜机会，别浪费啊。”
“潜什么潜啊。”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可不会帮着皇军打自己老家。”
“我教你个方法。”安和猛地抬起身，笑得很无耻，“把那什么慧先生搞到床上去，夺回大印，归顺朝廷！这样我们一举两得，兵不血刃……”
“儿子别这样。”我顺手抄了个布团将他的脸蒙住，“让你正在行军的爹知道，他会揍你的。”
“……”
我把安和留下，是想让他照顾梨棠和秦天。这次溜进凰天谷，无论那个中年男人是否骗我，我都有可能回不来了。可能会被杀死，可能会被俘虏，也有可能汇报说服。
……
……
——三天后——
临走之前，安和朝我挥手道别：“记得回来！别一个人帮着娘家杀亲夫啊！”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转过身，笑容就消失了。
我是凰天谷的旧主，也是穆琏雪的妻子。像我这样的立场，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合适呢？
似乎怎么做，都不合适。
……
中年男人替我准备了一套太紫虚弟子的衣服。衣服上还留有刚刚洗晒过的味道，我轻轻吸了吸，感觉有些怀念，又有些陌生。这是围绕了我很多年的味道……很多年，我都望着它，望着穿着这件衣服的芸芸众生跪拜在脚下。
那时候的阳光，还是香的。
入谷之后没有人认出我。同样，来来往往的任何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中年人冷静又谨慎地带领我往内宫深处走去。
距离那扇朱红宫门越来越近了，我忽然开始紧张……我害怕那金锁一动一打开，原来那条香风十里的路，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庆幸，男人没有带我走正门。
某个苑子的高墙外，中年人止了步子与我道：“宫主，翻过这墙便是了。”
说完，带头翻了过去。
我站在墙外仔细地听了听，看了看，终于也定下心来过去了……
一间寒院，一树独梅。
还有……
一个人。
……
再一次见到云环月，他靠在一树老梅边，左手拎着个酒壶，右手攀了枝梅花，笑容很有些静谧。
我轻轻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八个月没见，听说他以为我死了。而今忽然出现，他还害怕吗？还是高兴呢？我就这么一直低头望着他，他一动不动，像是醉了睡着了。
时间，似乎有了一些凝滞。
云环月似是望着我的脚尖很久，然后徐徐抬起了头。再次对上那双奸猾又温柔的长眸，我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怅然……
云环月是醉了吧？他朝我轻轻摇了摇酒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只这一抹笑容，让我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的我既不是宫主，也不是夫人，那时候的太紫虚宫还其乐融融，那时候母亲还在我们身边，十三翁还不经常咳嗽，宋菲还很爱傻笑，卫潼还有锐利的眼神……
那时候的云环月，比我们所有人都轻浮，却也比我们所有人都成熟。
那时候的云环月，也是这么眯着眼睛笑的，一笑起来，世界也都跟着笑了。
只是如今他这么一笑，为什么我却想哭呢？
一树梅花映面红，我已经看不见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了。
“你还……”我迟疑着向他伸出手，却又不敢轻易去触碰，“……认得我吗？”
云环月依旧是笑眯眯地，也向我伸出了手。我以为他想让我拉他起来，于是俯下|身去扶他。
可他却没有顺势而且，只是将手指轻轻触在我的脸颊上，缓缓下移。
指尖很凉。
这个瞬间，让我的思绪开始迟钝起来。
近在咫尺的故人，熟悉亲昵的动作……
“你胖了……”
云环月轻笑一声，我周身一颤。
低头看去，那只修长的食指正抵在我的胸部上，戳了又戳。
我：“……”
时隔八月，人非物非，可我依旧还是好想抽他！！
“你妹妹的……”我低低骂了一句，一巴掌拂开他的胳膊。
就在那一刻，云环月整个人倒了过来，脑袋压着我的肩膀，很重很沉。
“是你么，小楚……”他低声地呢喃，“怎么可能是你呢……我真是醉了……”
“是我啊！”我抬起手，轻轻环在他背上，声音又开始哽咽，“我在这里……”
“别开玩笑……”他说，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将要睡着了，“如果真的是你，那些死去的兄弟又算什么呢……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我的手颤了颤，慢慢地从他身上放下。
对了……他以为我被雁璇杀死了，所以杀了琉璃门，引得沄州一场乱战，引得太紫虚宫一千多个兄弟死于非命……结果这时候我却异常健康地活过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究竟又算什么呢？
千帆过尽，终不过浮生一场，生死无常。
“你是谁？”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暗叫一声不好，她已经跑到了我面前，盯着我的脸错愕不已：“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我也很错愕，因为眼前这个穿了一身我从前衣服的女人，居然是安阳。
“他好像睡着了。”我没有回答安阳的问题，轻轻放开云环月，安阳连忙接住他，一双眼睛还在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我该走了，别说你见过我。”我站了起来。
“等一下！”安阳急切地叫了一声，我回过头，她道，“薄宫主，真的是你吗？原来你没死……”
“我没死，不过你们最好都当我死了吧。”
“薄宫主这是何意？”安阳想扶着云环月站起来，不过似乎是因为力气小，扶了几次都没有扶动，于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走过去帮她。
“谢谢，我们将他移进屋吧。”安阳说着，脚步不容分说地往不远处一间屋子迈去。
我无可奈何，唯有跟着她过去了。
“薄宫主。”安置好云环月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像是怕我跑了似的，紧紧握着，“你别走，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我望了望屋外，中年人带我进来之后便出去了，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这里连个佣人也没有？”我又看了一眼云环月，问，“慧兰不让人照顾他吗？”
“您已经知道了啊……”安阳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慧先生的命令，慧先生一直对云公子挺好的。是云公子自己把人都赶走的……现在每天都是我在照顾他。”
“难为你了。”我笑了笑，又打量了她一番，“他们没有对外说我死了，一直以来都在用你冒充我吗？”
安阳点了点头：“抱歉，薄宫主。如果不是情势所逼，我一定不会穿成这样，冒犯了你。只是现如今，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没有用了……”
安阳说着叹了口气，我歪歪头：“怎么了？”
“原本沄州乱时，我们尚可以用您的名号虚张声势，笼络众门。只是皇军来了之后，这么做好像都没用了……”安阳的声音显得非常沮丧，“他们好像根本不怕您……”
听到这里，我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哪里是不顾忌我，分明就是知道我不在这凰天谷里面，所以才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这些心思我不便和安阳说，只听她继续拉着我道：“薄宫主，你回来就好。你一回来，我这只假狐狸的帽子终是可以摘下来了……抱歉，我这个假宫主做得一点也不称职，没能照顾好您的太紫虚宫……”
“现在说什么抱歉也无济于事。”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况且，将本来无辜的你牵扯进这场是非当中……其实是我该和你说抱歉的。”
“不不不！”安阳连连摇头，“若是没有你当年将我带到此地，我恐怕早已经死在战乱中了！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安阳人认真地说着，说得我心里很痛。
若是我当年没有绑她，灵画也不会死，慧兰也不会约我去广寒峰，我也不会跌下山谷失去记忆让云环月以为我死了……然后这里也就不会发生战乱……
归根结底，是我引发了沄州的灾祸。然而可笑的是，罪魁祸首的我却一直置身事外，毫不知情。
我是多么的无辜，又多么的该死啊。
“别说了……”我将头别向一边，叹了口气，“你拉着我就是想道谢的话，那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为什么要走？”安阳很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你不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对抗外敌吗？真正的宫主已经回来了，我这个假的也已经没有必要了。不过新弟子们一直以为我是真正的宫主，我拉着你，是想带你去和大家说明一下……”
“等等，安阳！你可能不明白，慧兰他……”
“安阳，你在这里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是那种乍一听很温柔，实际却有些强势的声音。我一个激灵，如遭雷劈一般，猛击将身子背了过去。
太措手不及了，措得我只能掩耳盗铃。
他妈的……
所以我早说过，这篇小说实在是狗血烂俗到尽头了！
这种时候，慧兰居然真的出现了！
“安阳……”慧兰的声音已经响在了房间里，然后，这声音顿了一顿，扬了起来，“这是谁？”
“啊，慧先生！”安阳看来并不知道我和慧兰之间的过节，我听她很高兴地说，“这不就是薄……”
我猛地转回身去，将她的话打断了。
“是我。”
我望着慧兰，他和八个月前相比，更瘦了，脸颊都有些微微地凹下去了，眼眶下面也稍许泛了些青黑。我朝他弯了弯嘴角，他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也微微一笑，那笑容同当年他还在我身边伺候笔墨时是一样的。
然后，他慢慢向我走来。
“你还活着？”慧兰温声说。
这一句，中年人和安阳问我的时候，让我听出了欣喜和惊奇，只是慧兰也这么问，实在让我有些怪异的感觉
“你是说从哪一次呢？”我反问他，“是今年四月的那次呢，还是几天前的那次。”
慧兰已经站在了我面前，很近的地方，眼睛平静的注视这我。我亦不躲闪，目光笔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然后，在他温和的注视中，我的脑袋越来越昏，越来越沉，思绪仿佛渐渐抽离了身体……
“薄宫主？”
安阳温柔的呼唤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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