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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


  •   “薄宫主。”

      穆琏雪缓步上前,风摇影动,可谓楚腰纤细。我望着他,摸着自己的后背,感觉自己今后在饮食上的开支能够节省出可观的一笔。

      男人的身材竟也能如此多娇,偏偏又不带娘气,委实耐人寻味。

      走的近了,我不由再次感叹——果然生得妖姿要妙,绝代未有。

      再看一旁的云环月,神情凝重,俨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穆国师。”

      一来一去,我同他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回,跟着便双双默然。

      穆琏雪款款走来,优雅得仿佛是在闲庭信步。他在我七尺开外的地方停下,静静地站着,我居然感觉不到一丝杀气。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我竟有点心虚的感觉……不,应该说是错觉。

      只是作为太紫虚宫的顶梁支柱,我必须稳重。我定了定心神,挺了挺背脊,以一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睥睨众生。

      如果能在穆琏雪摆弄妖术之前,先将他化骨扬灰,我就赢了。不过,要化骨扬灰的话,就要有身体接触……我目测着彼此直接的距离,感觉颇为艰辛。

      再艰辛也得试一试。我这么想着,默默地调息运气。对面,穆琏雪依旧是风雅地站着,满身的破绽,更看不出杀机。

      “才方见面,薄宫主就想杀死我了?”
      冷不丁,穆琏雪轻笑一声,让我狠狠吃了一惊。虽说我学艺不是很精,可按照往常的经验,这么小心隐秘的动作,他是不应该察觉的……
      难道……

      我真的在国师面前虚了?

      “宫主放心,感受到你杀气的,并不是在下……”穆琏雪仿佛对我的疑惑了然于心,温和地解释着。手臂轻抬,长扇悠悠地向前一指,“是他们。”

      四周忽然爆发出异常恐怖的压迫感,气氛沉重,光线骤然变得阴暗。

      我这一生,初次为活着的死人包围,既是在这一刻——

      穆琏雪的折扇开了一半,先前死去的御翎禁军们忽然直挺挺地拔地而起,耸着肩膀,佝偻着背脊,死气沉沉地向我们围拢过来。

      妈呀——丧尸啊……

      门下弟子纵身上前,背对着我围成一个圈,将我护在中心。我抿着嘴,看着外围的弟子们挥刀舞剑,凌厉的寒光纵横交错,利落地将那些尸兵们打得支离破碎。然后我目瞪口呆,看那破碎的尸兵七拼八凑,原地“复活”。

      如此循回往复,死生不息,实在是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啊。

      我方士气大损。

      “宫主。”云环月献策,“擒贼先擒王。一招杀了穆琏雪,一劳永逸。”
      “我倒也想杀他,可是……”我抬手在眉梢搭了个凉棚,“你看得到他么?”

      眼前也不知是几层的尸兵在群魔乱舞,还参杂这我门弟子的刀光剑影,纵然穆琏雪衣装醒目,曲线惹眼,我也很难确定他的方位。

      很头疼啊……

      我靠近云环月,用力拉扯他:“云环月,你不是门道很多的么,也弄个御魂之术出来啊。”
      云环月无奈地咬了咬牙:“老子只会御女之术……”
      我继续拉扯他:“那用你的炸药爆了他们啊……反正你方才也打算用了。”
      “小姐,炸药不长眼睛,这么丢出去,连我们也会灰飞烟灭的。”云环月撇撇嘴,指了指很远的方向,“况且,我的炸药只有两□□家伙可是‘粮草’充足啊。”

      他说着,往活着的禁军方向一指。那个方向的家伙们,眼下是活人,将来是活着的死人。一身二用,物尽其能,善哉,善哉。

      “若不够,还有我们的‘粮草’。”药神又指了指门下弟子。
      我愁眉苦脸地拉扯他:“那可如何是好……”
      云环月挑一挑眉目:“你前几日,不是还碎大石碎得很霸气么?”
      他又数落我毁石碑的那件事。
      我皱着眉毛:“我这些雕虫小技,也得靠身体的触碰才能派上用场。”

      虽然传奇本子上常写,我们这些武林中人,各个内功深厚,底蕴扎实。其实,完全不是那样的。
      一百年前,曾有武林至尊空空大师撰文,说所谓的内力,不过就人身上的废气。无道者终日吐气纳息,不过平常人事;修道之人,善于调理,掌控自身的气息流转,通晓周遭的气息变化,从而使内外之气相同相溶,终可改天幻象,崩山啸海。
      说的倒是轻巧。然而纵横天下,修此气息之道者,鲜矣;能修炼得道,成就毁坏效果的,凤毛麟角矣;而能改变天象,造成山崩海啸的,据我了解,三百年也没出过一个矣。
      我勉强算是一个修道之人,能做的也只是靠着身体的接触向别的东西度气,或是将自己的力气变得很大,仅此而已。

      云环月眯了眯眼睛:“你是假派不是用场,还是真害怕呢?”
      我冷笑一声:“谁害怕?云环月,别拦着我。”
      “谁拦着你了,是你一直在扯我的裤子。”云环月不咸不淡地说,“你这下流胚。”
      “谁扯你裤子了?”我哼,“只是擦擦手汗而已。”
      “擦干了就上吧。”
      “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妙龄少女落进几百个大老爷们中间,然后被那样那样再那样么?”
      “你算哪个坑里爬出来的少女?”云环月奸猾一笑,猛地大喝一声,“退下!宫主要上了!”

      混账!谁会听你的话……

      结果,门下弟子以宋菲为首,如疾风扫落叶,统统闪避到他们以为的安全地带。卫潼本有所迟疑,像是还打算拖着那条伤手留下来保护我,却也被宋菲揪了揪领子,拽向后去。

      卧槽——

      门下弟子的抱团退缩让我眼前豁然开朗,活死人门猛然朝向我,汹涌地扑来。

      逆徒……一群逆徒!

      谁说老娘罩得住你们了啊!!!!!!

      一只死人猛地扑向我,我一惊,本能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膨!”地一声巨响,这位就灰飞烟灭了。

      我……我好爱我自己啊!

      一回生,二回熟。接下去的战斗就好像拍西瓜一般……呃,不该这么比喻。应该说,我与他们大战百余回,气息游走于身心之间,凝注在股掌之上。来敌穷凶极恶,张牙舞爪。他们地向我扑来,被我以掌风击之,遁入地下。浑天沉沉,狂风咧咧,偌大的凰天谷上只我一人遗世独立,青丝交缠,衣袂翻飞,衬得本宫威武神勇,风姿卓绝,如由天降……

      咳,好了,这种程度的赞美就可以了,再说下去,就该华而不实,让人觉得夸张了。

      骨肉的残渣在我面前尘埃落定,穆琏雪出挑的身形再一次曝露在我眼前。

      我蹭了一下鼻子,低身疾冲向他。

      我气势汹汹地冲去,男人仍旧静静地站着,面带一层薄薄的微笑,极其意味不明,极其虚实不清。

      随着奔跑的晃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笑颜也越来越清晰……如同是阴霾低檐下透露出的一丝微光,淡淡的,仿佛散发着橙黄的温暖,可永远都与人隔着一段距离。

      笑吧笑吧,再笑你也不可能成佛了,孽畜。

      我飞身闪到他背后,劈手向前狠狠一划——

      一缕青丝随风,清爽地奔着太阳,飞向天空。

      我……

      我这一手砍下,并未如想象中的那样,劈开他的身体,让他血肉横飞。我这一手砍下,落到一半便收了力气。我这一手砍下,只划断了他一缕青丝,零落飘离。

      从始至终,穆琏雪一直站在原地,略显单薄的背影……纹丝不动。

      而我,却怂了。

      “这么粗暴的脾气,好福气也会被吓跑的。”穆琏雪淡淡地说,“若是哪日寻人驱晦,欢迎你来找在下。”

      “找你?本来就没什么福气了,要是因为出一趟远门,连姗姗来迟狗屎运的也错过,谁负责?”我站在他背后,壮了壮心神,指尖直指他的心窝,“不想后背开个洞的话,就给老娘乖乖滚蛋。”

      “女人,还是温柔些的更讨人喜欢。”穆琏雪淡淡地笑道。

      “抱歉,我可是尽忠职守的女流氓。”

      穆琏雪静了静,忽然仰天大笑:“你还真可爱……若不是万岁要你,我还真想娶你。”

      我冷笑:“呸!老娘开后宫三千,当不来小老婆的。”

      穆琏雪道:“万岁倒是也有后宫三千,教养体面。你正可以同他品鉴一番,也好解了你后院的烦扰。”

      “看出来了。”我说,“他倒是把你们都调|教得不错,许是连你家的后院,也被他调|教过了吧?”

      “在下没有妻室。不过薄宫主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

      “呸。真是祸害,娶谁谁遭殃。”我往前迈了一步,手指尖抵在他背后冰凉的丝绸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不如滚去黄泉下,和自己的左手成亲罢了。”

      全场静默,只有云环月尚还忍俊不禁。

      “小姑娘。”穆琏雪冷不丁发出一串阴沉的笑声,“我还是习惯右手。”

      这一次,连云环月也安静了。

      就在这么个“连云环月也震惊何况予我”的须臾,穆琏雪忽然旋身,右手执扇轻轻往我的脑袋上一点……
      银光映着红莲,翩然翻飞。我整个身体却从他点了一点的地方开始,变得酥麻无力……

      擦!

      攻守之势易也!攻受之势易也!

      酥软之感蔓延到了我的四肢脊柱,我整个人毫无骨气地向下瘫去,却又被穆琏雪在半空中捞住了。

      穆琏雪环抱着我,姿势极其暧昧。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我的肩膀,嘴唇贴着我的耳畔低低笑道:“女人,还是温柔些的更讨人喜欢。”

      “你好贱……”我悲哀地躺在他怀里,悲哀地望着他,悲哀地不知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过誉了。”
      穆琏雪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浑身上下不着一丝杀气,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下意识地想把手捏紧,可手指却已经麻木了。

      他的一只手攀上我的下巴,指尖轻轻在皮肤上划过,温和道:“如何?是打算乖乖和我走,还是……”

      那只摸我下巴的手臂轻轻举起,御翎禁军自我身旁喧嚣掠过,踏着狂乱的脚步,将我门下的逆徒们团团包围。

      卑鄙……太卑鄙了!怪不得云环月为人这么贱,原是他老家上京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贱大的!

      “够了,你赢了。”我幽幽地一叹,“抱我上车吧。”

      穆琏雪的嘴弯起一抹笑意,是比他平日里更深一层次的笑意,依然意义不明。

      身体倏然一轻,他将我打横抱起,悠然自得地向着来时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沉稳,却又轻扬。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只看见自己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仰头望天,青空依旧明朗,不知道上京的天空是不是也有这般湛蓝呢?可能……不可能的吧。

      我贪婪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天空,山谷,繁花……还有人。

      这样一去,兴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喂,你忘记东西了。”

      这个声音?

      我猛地回头,云环月不知何时,拦在了我们面前,脸上身上都还挂着干涸的污血。笑容映在血腥之中,显得越发贱了。

      “忘了什么?”我问他,其实那个答案已经在心中浮现。

      “我。”云环月扬了扬眉毛,向我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

      “让开。”我将头压下,低声命令。

      云环月一丝动静也没有。他既不走开,也不出声,我却感到背后一阵灼烧,越烧越烫。

      “别闹了。”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仍旧是门下弟子被御翎禁军包围,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我深吸一口气,轻轻笑道,“你我可是太紫虚宫的梁柱,怎么能不顾拖油瓶的弟子,只想着自己呢?”

      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依旧没有消失,倒显得愈加灼热。

      片刻之后,云环月轻声道:“你刚刚说了‘拖油瓶’……说了吧……”

      对,我说了。但其实我真的觉得,那个他妈的拖油瓶,就是我自己。云环月,你还是让一让,让我这拖油瓶快点滚了吧。

      “操!再他娘婆婆妈妈的,老子立马把这家伙做了!!”背后一声粗野的叫喊,某个强壮的禁军手臂一横,直接将剑抵在了宋菲的脖子上。

      宋菲这一回却不笑了,小眼神忧愁地落在我身上,一眨不眨。

      “操!你他妈滚不滚?!”那人又吼了一声,是冲着云环月的。

      云环月一动不动。

      于是那剑又往前抵了一抵,宋菲的脖颈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血冒了出来。

      傻儿子依旧没什么反应,安静地望着这边。

      “走开,别挡道。”我背对云环月轻声说着。闭上眼睛,将头压得很低,似乎是抵进了穆琏雪的肩窝里,“我很厉害的,现在跳崖都死不了。”

      混账啊混账,方才抱团撤退倒是跑得快,如今为何不也一走了之呢。

      “云环月,那群混账徒孙,就交给你了。”

      虽然跟着你的话,大概会变得更加混账吧。

      ……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宝马嘶鸣。

      放眼望去,一骑红尘奔腾而来,在穆琏雪面前七尺的地方勒住马头。一个青色劲装的男子一跃而下,向穆琏雪抱了一拳。

      “皇上口谕:请国师即刻回朝,不得有误。”

      穆琏雪原地站立片刻,忽然将我向天空抛去。我的身体在空中翻转的时候,在翻飞的裙袍中,瞥见他挥袖拢臂,躬身领旨。

      身子狠狠一沉,被云环月接在怀里。

      御翎禁军里忽然传出一声大叫:“国师!你……你……你如何……”

      穆琏雪却望着地面笑道:“药神厉害啊,如此便将人抢回去了。”

      “……”
      我很莫名地看着他,方才……明明是他将我抛开的。

      禁军那边猛响起一声惊叫——宋菲徒手折断了脖颈上的利剑,一脚将那欺压他的士兵踹在地上,又狠狠地跺了两脚。

      这一个小变故直接挫伤了其他禁军的士气,他们的包围开始出现松散,并明显有着要撤回到国师身边的迹象。
      可惜这时候的国师,却已经没有了庇护他们的兴趣。
      穆琏雪一手背后,优雅地转身掠起一缕轻风,惹得袖袍边缘的红莲飘摇。

      这就是要潇洒而去了。

      如此变故,我实在要在心中赞一声曼妙。只是……他又是为了什么,将到手的鸭子抛了?况且按照方才的展开,他完全应该虏着我,耀武扬威地回宫领赏……

      穆琏雪的头往住这边偏了偏,仿佛又看穿了我的心境,轻轻咧嘴,声音和缓,语气平淡——

      “为人臣者,不过惟命是从。”

      那声音依旧含笑,恰似一抹月华照在溪涧,清清浅浅。

      “……”

      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所谓的惟命是从,就是皇帝诏他回去,并不是诏他带着我回去,所以他也就懒得带我回去。按照他的说法,国师和御翎禁军本就不是一伙儿的,他只是奉旨来搭把手,事情的成败说到底,并与他无关。
      不过很多年后的我却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那时的我坚持认为,一定是他当时就看上我了,舍不得拿我去孝敬皇帝。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穆琏雪走了,走得轻描淡写,拂一拂袖,未带走一个禁军。

      望着那堵漆黑人墙,我忽感神清气爽。云环月一胳膊将我紧紧夹住,眼望前方温柔一笑:“方才,谁说要‘做了’的?”

      对方静了一静。

      “回营!”

      厉喝的余音尚未在空谷间消散,黑衣是军士们已然整队而去,洋洋洒洒,蜿蜒过山路,斗折蛇行。
      我如释重负之余,却也有些曲未终,人已散的感觉。

      .

      同穆琏雪的第一次交锋,弄得我分外伤神。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他。

      回到书房,慧兰正在里头,将一杆新制的毛笔摆在我的书桌前。

      慧兰也是面首,长得温婉清秀,姿态柔美,很得宋菲等一派大老爷们的垂涎。
      说起来,他和灵画一样,也是八百人中的特例——他是唯一一个从门下弟子成为男宠的。其中的原委我不甚明了,只记得他比我大三岁,当年一同学习时常常受到以宋菲为首的师兄弟们调戏。还有便是他学习起来,实在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我拿起桌上的笔,将柔软的笔头放在掌心里刷了刷,对他笑道:“你制笔的工艺越发长进了。”
      慧兰温柔地摇了摇头,也微微笑了笑:“没什么长进,只是在多用了一份的心思罢了。”
      “哦?”我扬眉,“看来距离我写出旷世大作的日子,可不远了。”
      慧兰点点头,眼睛望着我的手,满目温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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