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魅菻

8、第 8 章

　　点心端上来的时候，尤安晋就像是迫不及待一样的拿起一块就往自己最里面喂了进去，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还在竭力的向柯慕推荐这道点心。直到看见柯慕一脸讶异的表情的时候，尤安晋已经用点心塞满了这个嘴巴，没有了一点空隙，但是，尽管如此，尤安晋还是含糊不清的在说话，虽然，柯慕连蒙带猜的知道了尤安晋在说什么。
　　安晋说的话其实很简单，他只不过是在说，“赶紧吃啊，这个桂花酥真的还不错，我没骗你，再不吃就没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没给你留一点！”，只是柯慕在意的不是尤安晋说的话，只是尤安晋脸上那样单纯的笑容，从认识安晋到现在，柯慕看到了尤安晋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初见时候他蹲在大树下面一脸好奇的表情，还有后来去郊外的时候偶尔出现的过分成熟，当然还有那天柯慕在龙王庙前面的断桥下面拾到尤安晋的时候那种如同一个浪儿一样的可怜样子，然后就是现在看到的尤安晋真正单纯如同孩童一样的表情，这几天见到的安晋的各种各样的样子，在柯慕的脑海里面开始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折叠，不停的缠绕，直到最后全都缠绕到了一起，柯慕想，这算不算也是老天给他的照顾，让一个如此完整的尤安晋出现在他的面前，柯慕摇摇头，心里想，这还不够，还不够呢！他要的比这个还要多，剩下的，就算老天没打算给他的，现在靠他自己，他也会夺过来的！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有人是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于掌控着生杀大权的，有人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这一辈子，男人想要飞黄腾达，女人想要绝世容颜的话。那么，柯慕想要的，就只是尤安晋而已了。因为，对他而言，尤安晋才是值得他追寻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柯慕原本坚定的心意，却像是化成了从他的心里面慢慢烧起来的一股火，不由得就成了脸上的红霞。
　　“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我跟你说了，你要是再不赶紧吃，等会我就真的都吃完了！你赶紧尝尝！”尤安晋看柯慕一直望着自己，还当他是被自己吃的样子给吓傻了，不由得轻笑，拿起一块桂花酥就往柯慕的嘴巴里面喂去，还一边得意的说，“怎么样？好吃吗？我跟你说，要是按照平常说的那样，什么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和别人一块吃的时候，你肯定什么都吃不了，早就被别人给抢光了，谁还留给你！那些大姑娘才那样讲究呢，一小口一小口的，最后连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全都被被人吃光了！怎么样？好吃吧！甜吗？”
　　“甜，真甜！”柯慕还是一脸呆呆的表情看着尤安晋，他听见尤安晋再问他，问他那点心好不好吃，甜不甜，柯慕点点头，说，“真甜，安晋！”
　　吃完了点心，尤安晋躺到了床上，懒洋洋的说：“啊，吃饱了，然后就这样躺着不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好的睡一觉，然后，一觉睡醒了，又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了，这样多好！”
　　“瞧把你美得！”柯慕还坐在桌子边上，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颇为享受的尤安晋，好笑的说。“瞧你懒得，只怕到时候恨不得就有人直接喂给你吃了，你就呆在床上，连路都不用走，就自然有人送到你嘴边去，最好是呢，还有人给你一边捏着肩膀一边捶着腿的伺候你，这个问一声‘公子，您觉得这个好吃吗？要不要尝尝？要是不好吃呢，下次就给您换新的。’那边再问一声‘公子，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也给您捏捏，捏捏就好了，经常松松骨，捏一捏，整个人都活动开了，就舒服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想要这样有人伺候着呢！”柯慕故意捏着嗓子，学着那些小丫头们讲话，逗得尤安晋笑的在床上直打滚！
　　“瞧你学的真像！可见啊，你平日里面才是这样的做派呢！说不定，你每天在自己屋里面就是这样的，往那竹椅子上面一歪一靠，就叫过来几个小丫头，有的给你捏腿揉肩，有的就给你往嘴里面送吃的，你就只要嚼一嚼就好了，是不是？”
　　“才没有！”柯慕义正言辞的回答道，可是尤安晋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你学得这么好，可不就是见过吗？”安晋不依不挠的说。
　　“那是上次看见右将军的郑大公子这么做的，他那样的才是这样不误正业的纨绔，每天就只知道这些吃喝玩乐的事情，他才是！”
　　“他是，你就不是？”尤安晋指了指柯慕的穿着，说，“再瞧瞧你自己吧，不也是这样穿金戴银的做派？还不就是个纨绔子弟？”
　　“我和他不一样的，你看一眼就能知道了！”柯慕被尤安晋冤枉的有些急了，连忙坐到尤安晋的身边，着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我和他不一样的，你知道郑大少爷在京都里面是有名的恶霸，那些老百姓都在背后骂他呢，我没有，我和他不一样！”
　　“说着说着你还急了！急什么！”尤安晋被柯慕的认真劲有点弄得懵了，但是还是那样轻轻的从柯慕紧紧攥着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尤安晋说，“你是不是纨绔子弟，有什么关系？跟我解释个什么？看把你急的，跟我抢点心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急！”
　　“安晋，我认真的，要说我是丞相家的公子，从小打到都没有吃过一点苦，我一点都不否认，也不辩解，我确是从来没有遭过磨难，算是那些百姓平民说的那种显赫家世的世家公子，长得这么大，我确实也算得上是要什么就能有什么，那些家奴，那些靠着我父亲要讨好他的人，他们都把我像是捧着星星捧着月亮一样的，但是这些不是我能选的，安晋，如果能选我也愿意像那些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做个江湖游侠什么的，但是，总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选的，我们只能被动接受！”
　　“柯慕，你弄得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只是说笑，只是玩笑而已！”安晋终于有了些慌乱，他才发现，原来柯慕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想要告诉他的话，看着柯慕的眼睛有一种被火灼烧着的痛感，那么真实的提醒着他柯慕的每一个字，然后把那些字一个一个的都刻在了他的心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感在一瞬间涌上了尤安晋的心头，让尤安晋手忙脚乱的无从招架！
　　柯慕不动声色，却把尤安晋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每一丝的慌乱都看在了眼里，心也在这一刻扭在了一起，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接近于祈求的语气，但是，在尤安晋看来却显得有些近乎声嘶力竭的可怕，柯慕想，也许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横亘在他和尤安晋之间。这一瞬间柯慕的脑子里面突然想到了每年七夕那个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从前觉得，牛郎织女明明那么深爱着对方，却还隔着银河只能遥遥相望，一年也就只有那么一次的相见，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这一刻，柯慕突然想到，其实最残忍的根本不是两个相爱的人被隔离在银河的两端，而是，一个人深深的想着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只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惧。
　　“安晋，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尽管心里已经像是天黑了一样，陡然之间没了光亮，但是，柯慕还是动了动嘴巴，终于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柯慕说，“安晋，你信我就好了！”
　　尤安晋听着柯慕说的话，每一个字其实他都听懂了，也听进去了。他当然相信柯慕说的每一个字，因为有一种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不会说谎，仿佛只要一说谎，就能被看出来，所以，一个字都不会是假的。但是，安晋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烦闷，拿手当做扇子摇了两下，还没来得及等他回答柯慕，柯慕就已经站起了身，走到窗子旁边，推开了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气息，好像那团萦绕在心口的乌云消散了一样的，柯慕转过头的时候，就又回到了往常那个笑脸盈盈，一身书卷气质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柯慕说：“安晋，到没看出来，你这里的园子不大，倒还是开了不少的花，也还算是一道不错的风景，有点春天的感觉了。没想到，你还挺会打理这些的！”
　　“没有!”安晋心里不痛快，闷声闷气的说，”那不是我种的，平日里面也不是我在照料它，都是尤府里面专门的花匠，他们打理的！那些东西娇贵着呢，我弄说不定一天都活不了了！”
　　“没想到你这么毒手啊！”柯慕笑了笑，看见尤安晋脸上的神情，也没了意思，又扯了一点别的话，终究是没了兴致，又呆了一会，柯慕就告辞走了。
　　尤安晋没跟柯慕说，柯慕走的时候，他就在他身后面看着，一直看着柯慕走的老远老远了，尤安晋还在那里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好像已经傻了一样，好半天才有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尤安晋飞快的抹掉，然后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