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魅菻

10、第 10 章

　　柯慕一直拉着尤安晋走开了好远，直到到了龙王庙前的断桥边上，柯慕才放开了尤安晋的手。尤安晋一得到自由，立马甩手给了柯慕一巴掌，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完之后，尤安晋也不在乎柯慕挨了这一下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转身就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被柯慕抓紧了手腕。
　　“你放开！”尤安晋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瞪着柯慕，声音冷漠，看着柯慕似乎像是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一样的没有反应，尤安晋蹙了蹙眉头，按捺下性子，又说了一遍，“我说，你把手放开，你倒是听到了没有？”
　　“安晋，你不要冲动，听我说！”柯慕好似没有看见尤安晋满脸显而易见的怒气，仍旧用力的拽着尤安晋的手腕，一点也没有因为尤安晋的眼神里严声厉色而有所松动。
　　尤安晋看了看柯慕，愣了那么一会，定了定神，眼神落在柯慕拉自己的手上，说：“不管怎么样，不论如何，你先把手拿开，这个样子让别人瞧见了算什么？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在断桥上吧，人来人往的，你当别人怎么看我！”尤安晋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冷笑了两声，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你刚刚想必也是听到了那群人说的那些话吧，已经有我哥哥在前面竖了个榜样，被人看见我们现在这样，无非就是说尤府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已经有了一个哥哥算是为了前途，光耀门楣之类的搭上了自己，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就去勾搭上了侯爷府上的小公子，现在有个这样的哥哥做榜样，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也应该向他学习，你虽然不是侯爷的公子，但是也是丞相的少爷，呵，也算够本了，做生意讲究不亏，我也算是回本了，不亏！”
　　尤安晋说的一点都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就好像是倒豆子一样的，一下子全都倒出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柯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柯慕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尤安晋，看他满脸的不在乎，看他在说这样不堪的话语的时候脸上一点点表情的起伏都没有，平静的就像是静止的湖面，不，是一滩死水，怎么样都吹不起一点涟漪。
　　柯慕已经听不清楚尤安晋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虽然尤安晋现在的嘴巴还在他的面前一张一合的说个不停，但是，柯慕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见去了。尤安晋是在作践自己！柯慕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面就像是有人拿着剪刀把心都剪成了一条一条的，直到心血淋漓的，像是染红了柯慕的眼睛，所以看这一切都觉得像是染成了红色一样，就连尤安晋都像是站在一片血色里面，柯慕呆呆了，突然想是不是有些什么东西已经错了？已经错了的东西，谁能告诉他，不，不要绝望，还有希望！柯慕把手按在断桥的石墩上面，双手在上面无意识的抓着什么东西。
　　“说吧，你不是有话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尤安晋说完了所有想要说的话，也许他没有说完，但是，总之他停了下来，就好像灭掉了属于他的那盏烛火，让一切都暗了下来，连同尤安晋眼睛里面的神采也一起没了。
　　“尤安晋，安晋，难道你们尤府里面的人都是这样的残忍？”柯慕叹了一口气，眼睛扫向了面前那一汪静静的水，以前听谁说过断桥上的传说，说是有一家的姑娘，哪一天夜里面做了个梦，梦里面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告诉她说，说是她日后的那段姻缘定然就是在这个断桥之上，断桥那个时候也不是断的，是连在一起的，高高的拱形，老远看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圆圆满满的感觉。醒来之后姑娘满心欢喜，想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所以，给自己赐了一段姻缘，于是日日夜夜的去到桥上等着，等着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柯慕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最后，那个姑娘有没有等到自己命中该有的那个情郎，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桥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断桥，柯慕以前坚信这个姑娘一定是等到了自己的情郎，而现在站在尤安晋的面前的时候，以前坚信的东西突然间就迷茫了，柯慕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间什么都有希望，唯有爱最拿不准，算起来也是最没有希望的。
　　“嗯。”尤安晋也和柯慕一样眼睛望向了湖水，语意不明的“嗯”了一声。
　　“你以为我听到那群人用那样的话作践着安竹的时候，我就能安耐得住，无动于衷，由着他们去那样说安竹吗？我和安竹算起来同窗这么多年，别人看不清他，难道我也看不清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会不懂吗？他那个人，外表看起来冷的像是冰一样，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说句实话，有时候我老是觉得他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睁眼瞎子一样，看什么都是空白，但是，我哪里会不知道他那个人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压在心里面的。他那样的人，心里压下太多的事情，那一天说不定就真的爆发了。郑大少的那些话，那些闲人的闲言碎语，你难道以为你哥哥心里面就一点都不知道吗？他只是压着不说而已，这倒也是他的性格。他这个人说残忍就是在这里，对别人，也对自己，忍字是心头上挂着的一把刀，而他大概早就已经鲜血淋漓了。郑大少的背景，他的来历，就是因为顾及的这一些，所以尤安竹把所有的都放在心里，让别人一点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尤安晋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像是听着柯慕讲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想到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从前我从来不敢想这些事情，我想着，世界上最难过的莫过于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世间还有值得期待的美好，就算是等不到，也至少要能相信，看看旁的人能守着喜欢的人，有一天建一个自己的家，每天就像那些书里面说的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一两亩良田，躲在一个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烦恼。”
　　“你这叫做逃避！”尤安晋皱起了眉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我逃避！”柯慕不知道为什么大笑了几声，笑的太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连腰都弓了下去，好容易喘匀了气，才接着说，“何止是我逃避。世间逃避的人千千万万，我不过是其中万万之一罢了。人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的在天地之间不过如同蝼蚁一般，一点点的风吹雨打，就足以翻江倒海，有能力的自然能呼风唤雨，没有能力的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柯慕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心里面就像有个猫爪子在挠一样的感觉。这不是他想要说的话，他想要给尤安晋一种如同山一般伟岸的感觉，天知道他多想要给尤安晋一种安全的感觉，让尤安晋能够放心的放下一切。他见过各个样子的尤安晋，如同六七岁孩童一样的单纯，有时候又像是陷入绝境的小兽，带着哀嚎声打量着周围一切隐藏着的不安全的可能。可是，这一切在面对尤安晋刚刚那一番类似质问的话的时候，柯慕就只能选择沉默，就好像有些话说出来就变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虽然他知道在他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尤安晋已经住了进去，他恨不得用上一把千年玄铁锻造的铁锁，牢牢的把尤安晋锁在里面，千年万年的不让他出来，就一直住在里面，直到他们两个有一天都从世间消失了，不管是化成了烟还是化成了灰，总是一起消失，也算是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老人都愿意说，但愿还有来生，若有来生还一定要牵上情郎的手，在走上一生一世，直到生生世世。在柯慕的心中，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是不是真的有今生来世这样的说法，柯慕想，如果有来生，当然不放手的一直牵手走下去，如果没有来世，有了今生的相伴，也应该知足了。老天是看着所有人的，他给了所有人一样的时间长度，只不过有人挥洒的更快，所以，看起来就得到的更少。
　　柯慕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要把尤安晋锁在心里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柯慕知道就算他永远不会告诉尤安晋，他也一定会把这种想法默默地放在心里，但是，绝不会忘记。
　　“柯慕，我问你，为什么这许久的日子都没有见到你再来找，额，找我哥？”尤安晋顿了一顿，他原本是想问问柯慕是不是还记得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但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就又收了回去，拿眼睛瞟了瞟站在身边的柯慕，他突然之间晃了晃神，觉得柯慕像是伸出了手，环住了自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带着让人醉进去的感觉。尤安晋吓了一跳，摇了摇脑袋，再看的时候，就看见柯慕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知道他眼睛里面看到的是什么。尤安晋赶紧撇过了头。
　　“哦，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就没有时间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大概就好了！”柯慕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答应了一声，他看了看尤安晋，看他扭过脑袋去没有看自己，柯慕深呼吸的一下，他现在面红心跳的，他不擅长于说谎，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呆在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做，就从那天从尤府里面出来以后，就好像有谁带走了他所有的想法，脑子里面一下子就空了！
　　不过，好像尤安晋也并没有太在意柯慕的回答，他似乎有自己的心思在想。一时之间，两个人站在断桥上，也没有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