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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鱼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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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鱼
“希望同学们能好好照顾这一盆金鱼,争取在毕业前把它们养得白白胖胖哦。”
陆佳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而后将头埋入书本里,笔尖游走在白纸上,划出沙沙声,此刻特别刺耳。
没人看到她的表情。
班里一阵哄然,整间教室就像被投入沸水中的青蛙啪一声炸开。
蓦地,有道清亮的嗓音从身后响起,“老师,别开玩笑了,大家都忙着做考题,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养鱼?”
陆佳宁循声望去——是沈幸。
高三(1)班是出了名的尖子班,也是出了名的要成绩不要命,三分之二的人鼻梁前都架着一副厚实的啤酒瓶盖,现在说话的这男生是唯一的例外。
娇生惯养。
自大狂。
陆佳宁放下笔,佝偻着背把脸纳入自己划地为圈的手臂中,不屑地暗骂。
只是,对于他这个提议,陆佳宁无法反对。
她讨厌鱼和鱼缸。
这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鱼缸背后那双扭曲淫靡的眼。
“喂,老班,真的假的,我跟陆佳宁一组?”
陆佳宁用棉布擦了擦眼镜片,尔后又戴上,同样诧异的表情被沉闷的镜框掩盖,不动声色。
可是全班人的视线几乎同一时刻全部汇聚到她身上,如芒在背。
说话的人正是沈幸,他夸张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于是好不容易静下来的班级又沸腾起来。
——“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书呆子居然跟沈幸一起?”
——“嗷,还好我不是跟她,面部神经坏死的女人,看着就阴森。”
——“哎,我好想变成陆佳宁哦。”
各式各样的语言攻击就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
“啪”一声,双手触击桌面,她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想。”
陆佳宁推了推眼镜,坚定地看着班主任,沉声拒绝不留余地,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反抗别人。
原本吵杂的班级又静默下来了。
“哦?理由呢?”
沈幸的声音抢在班主任之前再次响起,这回充满戏谑,如同方才的不满抱怨针对的是另外一个人。
陆佳宁咬着下唇,脸色有些苍白,“……我也不想跟一个自大狂在同一组里。”
2.自大狂
陆佳宁将水管接到鱼缸里,给鱼进行换水工作,动作娴熟。
她用软水管将沉淀在鱼缸底部的垃圾全部吸进管子中,脏水顺着软管一路蜿蜒向下,流进了下水道洞口,冰凉刺骨的水冻得她双手通红,镜片上被水溅到,留下洋洋洒洒的小水珠,影响视线。
“没想到你还挺有经验的。”语气中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嘲讽。
陆佳宁没有理睬他,只自顾自地做着手边工作,然而她微张的嘴中吐出的一口口微不可查的白气,泄露了她此刻的颤抖。
“喂,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我在夸你诶,给点反应好不好?”
“……哦,谢谢。”
“你……”少年满脸愠怒地指着她的背部,语塞。
沈幸愤愤地放下手,坐在椅子上东晃西荡,椅子发出可怜的吱吱声,仿似宣告自己的不爽,在只有两个人的空旷教室中荡起一阵阵回音。
小小的无尾鱼在另一只水盆里游得欢快,一共三条,一条银白色和两条金色的。
陆佳宁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养植物养乌龟养小鸡养松鼠,而偏偏是鱼。
不过这些也只是心中所想,从未表露。
她从教室角落端来一盆水,摇摇晃晃,有些许水洒在地上,就听沈幸开始颐指气使:“喂,晾晒好几天了,小心点。”
陆佳宁定定神,走得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终是再没洒出一滴。
她把鱼放回换好水的鱼缸里,给鱼喂了食。
鱼缸很小,但是透过透明的玻璃,仍然可以看见沈幸的所有动作,如放大了一般狰狞,在陆佳宁看来可怖之极。
她抿着唇,脸色又煞白了几许,连忙擦干净手,快步掠过沈幸的位置,朝着自己的课桌走去。
她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刚走到门口,就被沈幸拦住了去路。
“喂,”他眯着眼,高大的身体将她的光线全部掩埋,“你怕我?”
陆佳宁哭笑不得,无奈地抬起头,习惯性推了推眼镜,仰视着沈幸,嘴边蕴开一滩哂笑:“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她的脖颈细长白皙,仰望着他,连着饱满的下颌,露出好看的曲线,五官端正,只不过一双充满圆润的大眼睛被死板的镜片尽数遮去了光彩。
沈幸端详着这样的她,心中倏地泛起一丝丝不合常理的涟漪。
他心跳好像加快了节奏,与她对视,竟像要被她尖锐的目光给刺穿了身体。
“你……陆佳宁,我哪里自大了?”他结巴了一下,不服气地问。
第一次,他给她的称谓不再是单纯的一个“喂”。
她叹了口气,“沈幸,别再找我茬了。”
3.双面
陆佳宁回到家,快步踏上已有十几年历史的木格扶梯,咯吱咯吱的声音吞噬了她此刻不正常的心跳。
她把书包扔在桌上,脱下校服外套,换了一件更厚实的棉衣,然后爬上了床,将自己整个身子都用棉被裹了起来,这让她充满安全感。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天黑得彻底,楼下的金鱼店早就关了门,门外响起笃定的敲门声
“佳宁,吃饭吗?”
男人的声音虽然隔着一堵墙,,一下一下却让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用被子蒙头,说了句:“不吃。”
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已经不在周围了,只是她始终错觉有一双眼睛从背后盯着她,叫她毛骨悚然,不得安生。
陆佳宁刚从母亲的肚子里呱呱落地,亲生父亲就死在他国。
三年前,她的生母也因病离世,世界霎时变得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
男人是她的继父,独自经营一家金鱼店,二楼便是她和他现在的家。
她争气,考进了市重点高中,每学期都有奖学金拿,根本不需要继父出一分钱,周末偷偷赚钱打工,为的只是在某一天能彻底脱离。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个阴沉的书呆子,不合群,不爱说话,又闷又无趣。
她知道,可不代表不会无动于衷。
陆佳宁自知,现在的自己如同依附在篱笆上生长的藤蔓,一旦宿主离开,她便无所遁形。
现在的人生,只有默默忍受,才能跨越下一步。
楼下隔离器发动机水箱统统嗡嗡作响地运转着,干枯的机械雷打不动地工作,闭着眼睛也能想象,那感觉搅得她反胃。
时至今日,仍能想到那双趁她洗澡时,隔着鱼缸偷窥她的淫目,充斥着龌龊、贪婪、罪恶,如同魑魅魍魉,肖想着吞食她,淹没她。
4.相生相克
“陆佳宁,这道题你怎么解的?为什么演算过程类似可答案不一样?你教教我。”
“陆佳宁,你的自行车好像坏了,骑我的吧,要不我载你?”
“陆佳宁,鱼缸的水我来换,鱼我来喂,你放着,哎,别动,我说了叫你别动,你别动啊。”
“陆佳宁,我听说你家里开金鱼店,怪不得对养鱼这件事这么熟悉,你家还有什么种类的鱼?”
陆佳宁终于忍无可忍,烦透了沈幸突如其来的亲热劲,“沈幸,能不能闭嘴?”
她觉得这是沈幸的报复,自从三天前她在教室里呛了他离开之后,隔天开始,沈幸就像个装了雷达的移动型声筒,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不胜其扰。
除了女厕所和放学回家外,沈幸就跟粘了胶水似的紧紧黏着她不肯放。
陆佳宁苦恼地捏着眉心,她近日来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噩梦,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此刻她的火气再也无从掩饰。
“你真的很烦。”
即使听到这样的话,沈幸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是抖了抖眉毛,颇有些自得:“你总算鸟我了。”
陆佳宁再也不瞧他,径自走到鱼缸旁,拿起饲料,放了一些鱼食下去。
鱼儿不谙世事,看见美食从天而降,争先恐后的抢食,鱼鳃一鼓,食物就下了肚,天真又自在,摇摆着尾巴又欢畅地游开了去。
陆佳宁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一切,一言不发,眸子里盛满山雨欲来的寒霜,她的心情差极了,沈幸的迟钝于她更是火上浇油。
“陆,佳,宁!”
沈幸见对方将他无视了个彻底,总算破功,咬牙切齿,耐心耗尽。
陆佳宁凉凉地抬头,用眼角撇了他一眼,“沈幸,我不适合做你的消遣,别再接近我了,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他是本校校长之孙,长得好,个子高,成绩优异,人如其名,投了个好胎三生有幸。
纵观全校,每个年级都会出一个天才,毫无例外,他就是那个幸运儿。
所以如今这自以为是的糟糕性格也是必然。
她能体谅,能理解,却拒绝靠近。
5.秘密
陆佳宁知道沈幸在跟着她,他笨拙的跟踪技巧在转角处原形毕露。
她装作不知情,脚下毫不停顿,在原本回家的轨道上偏了一个弯儿,去了一家蛋糕店,里面有她甜甜的单恋。
她寻了个位子坐,从书包里翻开作业,铅笔在演算纸上流畅地跳跃,聚精会神全神贯注,这大抵是她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刻。
礼貌的侍应生走近她,口气却是亲切客气的:“同学,还是Latte?”
她点点头,脸颊飞速闪过红晕。
陆佳宁不敢同他说话,甚至不敢询问他叫什么,对方太美好,而自己却贫瘠到丑陋,自己一无所有,自卑得连普通的少女情怀都羞于言表。
就在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时候,一只手掐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靠后抬起头来。
“你就喜欢这种类型?”讥讽辛辣的言辞从口中溢出,不加修辞。
这句话终于使得镇定自若的陆佳宁出现了一丝裂缝,脸上慌乱的表情一览无遗,她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的骗子,面对谎言背后的真相手足无措,害怕被老天惩罚。
“关你屁事?”她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得站起来,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喉咙滚动,口干舌燥。
“他有什么好?不过如此,你情愿理他也不理我?”
沈幸答非所问,他只觉得胸腔内有团火在烧,对陆佳宁莫名其妙的双重标准给触到了怒点,手上的劲儿使得也越来越大。
陆佳宁默默忍耐着,觉得肩膀处拉磨得生疼。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试图推开沈幸,可不想对方身材高大结实,岂是轻易能推倒?
可这场僵持没过多久便被打断。
沈幸被侍应生拉开,同时也被警告:“同学,不要在店里欺负女孩子。”
陆佳宁被他搂在怀里保护,喘着气的同时,内心雀跃不已。
竟会因祸得福。
只是她的秘密,被沈幸看穿,被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再也成不了秘密。
6.人心最可怕
陆佳宁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在回家路上,晚上七点,灯火通明,街灯窗灯将漆黑的夜照得通亮,仿佛这座城市根本不存在黑暗似的。
“佳宁,今晚吃饭吗?”
这时候男人还未关店,坐在一楼众多鱼缸旁的躺椅上看电视,见她回来,语气诚恳关切。
她摇摇头,想一如既往地赶快回到楼上。
但天不遂人愿,男人叫住了她。
“佳宁,你为什么一直避开我?”男人站起身,他比沈幸还要高一个脑袋,肤色黝黑,细纹密密麻麻爬在眼角处,一双小眼内闪着精光,让陆佳宁心里发憷。
“……我没有,”她向后退了两步,“我,我减肥,晚上不吃。”
男人一步跨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你还在长身体,不吃怎么行?”
陆佳宁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下意识甩开他的手,脸上出现一丝扭曲。
“陆佳宁,你别不识好歹!老子白养你三年,还给我摆脸色了?跟你妈一样,贱!”
男人终于爆发,再也摆不出慈父的伪善形象,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拉一推,陆佳宁失去重心,身子朝后倒去,重重摔在了玻璃鱼缸上,那鱼缸承托不住她的重量,被她移出了桌,接着就听到稀里哗啦的水声从呲啦呲啦碎开的玻璃鱼缸中涌了出来,水洒了一地,细小的水流沿着瓷砖中的纹路延伸开来,往更远的缝隙中逃去。
而玻璃也碎得不成样子,铺了一地,陆佳宁摔在地上,手心手肘和整个背部全部被玻璃划到,皮开肉绽。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又被冷水冻到打摆子,接着就感到有汩汩的热流从身体里散发出去,身体的热量渐渐也消失不见。
伤口一开始微不可见,但不多时就有血丝暴露在空气中,然后顺着划破的地方开始流出来,鲜艳血腥的红色混合着纯净透明的水,形成一滩妖冶的诡异图案。
陆佳宁在那一刻感到绝望,她在想自己这一生是否在此就要画上休止符。
“喂!陆佳宁!你没事吧?陆佳宁,你醒醒!”
“妈的,老子打死你!”
“你还算是人吗?你这个畜生!”
“医生,医生,她怎么样了?手术有危险吗?会不会留疤?要缝几针?”
急切的话语回响耳畔,偷偷混进了陆佳宁不听使唤的脑袋里。
陆佳宁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麻药令她昏昏欲睡,感受不到任何感受。
她知道自己躺在病床上,可是她动不了,耳边有人在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话,如春风拂过,说不清的柔情似水。
“陆佳宁,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家有问题,一开始就知道。那天我去你家的金鱼店,正好看到那畜生在用电脑放你的视频……”
“我跟你说实话,养鱼是我怂恿我爷爷搞的,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你。”
“可你为啥总不搭理我啊?我有这么丑吗?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你割到动脉了懂不懂?医生说是你没有求生意志,不愿意醒过来……但是那个人渣已经被公安局带去调查了,你不用再害怕他会侵犯你了,真的,所以你醒来吧,我以后肯定不找你茬了。”
“哎,都怪我,我要是不那么多事,不那么幼稚,你就不会躺在这儿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嘿嘿,陆佳宁,你不戴眼镜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挺像睡美人的,我要是亲你一下,你会不会马上睁开眼睛?”
7.铁树开花
陆佳宁背上密密麻麻的有三条大疤,手臂上有很多细小的疤痕,狰狞丑恶,每每她背对着镜子将头扭过去看,都觉得这是养父给她脱离金鱼店的惩罚,只不过和自由比起来,这些伤口微不足道,无足轻重。
男人被隔离调查了,这件事在这座城市闹得很大,上了好几天头条,社会舆论闹得满城风雨,她出院后被校长安排进了学校的免费宿舍,从此同那个可怕的金鱼店告别。
陆佳宁知道养父在自己房间装了监视器,也知道每次她洗澡对方都会透过并不严实的窗帘缝窥视她,所以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而那男人的耐性一向很好,三年下来,两人表面相敬如宾,连不愉快的口角都鲜少发生。
唯一令陆佳宁想不到的是,沈幸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对于沈家特别的照顾,陆佳宁并没有抗拒,她可以在三年内忍受男人的视奸骚扰,自然不会对寄人篱下这种小问题有所介怀。
——只不过沈幸便有了更多理由来烦她。
因为心头大患已经卸下,陆佳宁的内心多了一丝真诚,人也变得稍稍坦率起来,笑容时常习惯性挂在嘴边。
高三临近,金鱼仍然是班级里的人轮流来喂养,大家都渐渐习以为常,所有人对于陆佳宁的再次回归表示违和的欢迎,也不再有人嘲讽她,欺负她,对她进行语言暴力,并且所有人对那件事都颇有默契地三缄其口,对她异常亲切友好。
关于他们眼里的同情和怜悯,陆佳宁也不甚在意,她明白,在未来的日子里这种阴影会如影随形,但比之前都好得太多,她懂得知足与感恩。
可问题是,沈幸此人。
他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很快,全校都知道,那个天之骄子沈幸貌似在很不要脸地追求着话题女王陆佳宁,在三天之内被连续发了七次好人卡,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引起轩然大波。
“沈幸,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有哪儿好的?”陆佳宁捧着书,头也不抬。
“谁说我喜欢你了?我就是看看你伤口的恢复情况而已,”沈幸面子有些挂不住,继续强词夺理,“是爷爷让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我很好,不用你照顾,”陆佳宁推了推眼镜,淡漠地说:“你挡住我的光了,快走开。”
沈幸气个半死,不由分说就拉起陆佳宁的胳膊,但见她皱了皱眉,便又心软松开了。
“陆佳宁!你怎么这么难搞?”沈幸气急败坏,苦恼地搔搔脑袋,眉宇间的褶皱简直要堆成小山丘。
沈幸是被宠大的,从来眼高于顶,他放下王子病,自认降尊临卑地迁就她,可她就像一颗不会开花的铁树,只知道拒绝他,在陆佳宁的抗拒下,他收获的软钉子都可以拿出去论斤卖了。
陆佳宁耸耸肩,“那你可以不用搞啊,没人在你背后拿枪顶着你让你跟我抬杠。”
“那……要是我说我还真挺喜欢你的,你会——”
“唉,”陆佳宁叹了口气,收起书本,终于舍得抬头施舍他一眼,“沈幸,我以为你听得懂人话。”
她背着书包,绕开他走出教室,到了门口又被拦下。
“唉,那你呢,”沈幸双手撑着门框,挡住了陆佳宁的去路,“你是在装傻还是在充愣?”
沈幸的目光坚定,视线紧紧抓住陆佳宁想要躲开的眼睛,这让她有种被揭穿的错觉。
陆佳宁张了张嘴,却觉得词穷语塞,脸上闪过犹豫,好半晌才终于妥协,“你准备考哪里?”
沈幸的成绩很好,考四大名校也不在话下。
“X大。”
“那好,如果我考进X大,我就跟你在一起。”
“……真的?”迟疑又惊喜的表情出现在沈幸脸上,“说话算话?”
陆佳宁郑重地点点头,以她目前的成绩要考X大,尚需努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并不强求,但如果能用这个理由打发掉他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8.他是鱼,她是缸
可是陆佳宁在第二天就感到自己的策略失效了。
“陆佳宁!快点,你的几何弱爆了!我买了几本辅导书,我们一起看啊。”
“陆佳宁,晚自习别回宿舍了,那儿没有暖气,不方便复习,你跟我回家——唉,其实是我爷爷提议的,不是我说的……”
“陆佳宁,你快点下楼,我们去跑圈背英语。”
“陆佳宁!陆佳宁!今天的模拟考你要是考不过我就得请客啊!”
“陆佳宁,你一定要考上X大,记住,你是我的!”
“哎,那个卖蛋糕有什么好的,在高考之前,你不许早恋!”
……
从数九严寒到赤日炎炎,这半年时间里陆佳宁的耳畔不断充斥着沈幸的声音,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男生会令人心烦到这种程度,从一开始的耳疼头疼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本以为很难熬,但却意外的……并不排斥。
陆佳宁头埋在书本里做着沈幸给她提炼的难题难点,嘴角微微上扬,她已经开朗许多,不再是那个曾被人冠以“面瘫女”的书呆子了,该笑的时候就绽放笑容,想哭的时候就放声大哭。
“你要学会做你自己。”
——这是沈幸告诉她的。
“压抑久了会变态的。”
——虽然这也是他说的。
当然下一秒他被她投以冷淡的眼刀一枚。
陆佳宁甜甜的单恋并没有因为沈幸频繁的骚扰而终止,只是她觉得那单恋总会无疾而终的,或许是爱上单恋的感觉罢了。
她发着呆,笔尖停顿,却没注意有人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沈幸观察了她多久。
沈幸其实很高兴自己和陆佳宁被安排在一起养鱼,他是惊讶,并没有讨厌她,但最后反倒被她嫌弃了。
他看到她养父的所作所为,他好奇,他替她不值,替她感到羞耻,他试探,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条金鱼,被禁锢在名为“陆佳宁”的鱼缸里,画地为牢。
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陷入爱情。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