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用》该隐1890

6、傀儡丝 第六章

　　李隐花了很长的时间洗完了澡，坐在院子的回廊上拿着毛巾擦头发。拿起玻璃杯慢慢的喝水，圆桌上还放了一小碟饼干。
　　他朝院子里轻声说道：“谢谢！”
　　没有回答。

　　初秋的夜，凉得像溪水。草丛里依稀有细细的昆虫鸣叫声，李隐想，再冷一些，它们的生命也就到头了吧！就像静静开放，散发的幽香的桔梗，无论现在如何的静好，到雪埋香魂之时，谁有想得到她曾经的芳华，红颜弹指即老，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李隐想起李游曾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却不若师傅李游那般善感而仁慈，或许因为他看得更久，想得更多，于是就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了吧！
　　他离群索居，大隐于市，远离人群，渐渐的也就忘记了很多，忘性变得很大，而且又很懒散。王圭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太过自持，应该可以避免的，但他又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不是早就决定了顺应自然，逐水而流了吗？
　　也许，是因为今天听到英奇说的话。

　　英奇双臂一张拦着欲走的李隐。
　　李隐望着他说，“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情。”
　　英奇却一脸认真：“既然我已经看到了，并且知道了线索，我就要查下去。”
　　李隐摇头，“这超过了警察职责的范围，更加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
　　英奇那一刻应该仍旧是后怕的，双眼却明朗如敛，李隐以为自己看到了冬夜里熠熠的星光，然后他听到英奇说：“也许，我被赋予看到的能力，就是因为，我有追查下去的责任！”
　　李隐为之语塞，差点想说出来对他施了“心眼”的事。
　　但，终究没说。
　　“何况，如果不抓住那个危险的家伙，说不定马上就有下一个受害者。”

　　李隐心想：你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但是英奇的直觉是准的，连李隐自己都不觉得应该帮他查案，但在他看来理所当然。

　　于是被英奇拉着，约了第二天去查案。
　　终究如何答应的，他现在都弄不明白，大概自己太久不与人接触，短于言辞，被他抢了白吧！

　　李隐剪出一个人形剪纸，英奇一手撑着脑袋伏在桌子上看着他一双白净素长的手，血管分明，应该没干过什么粗重活计，不像自己，手摸枪摸得起了几层老茧子。
　　李隐把剪纸放在桌上，准备开始念咒。
　　“我可以录像吗？”
　　李隐瞟他一眼，“你觉得呢？”
　　英奇吐吐舌头，“当我没说！”
　　李隐闭上眼，开始念咒，“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其身是土，土归我符。”然后取出收了王圭魂魄的黄符，从桌上就地取材弄了个大头针钉在一起。
　　英奇心想：这样都行。
　　李隐咒念完，睁眼，那黄符忽然烧了起来，然后消失，桌上的小纸人站了起来。
　　英奇不禁睁大眼睛，捂着嘴巴。见李隐瞅他，于是又放下手，强作镇定。
　　李隐对纸人说道：“你是谁？”
　　纸人晃了晃，“我是王圭。”
　　英奇抢着问：“谁杀了你？”
　　纸人又晃了晃，却没说话。
　　英奇看向李隐，李隐说道，“他游离太久，灵识散了。”
　　“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他可能想不起来。”
　　英奇怪叫：“那怎么办？”
　　李隐一笑，“那就要看你的了。”
　　“我？”英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道士。”
　　李隐眉一挑，身体向他靠过去，慢慢逼近。
　　英奇看到他那张越靠越近的脸，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喂喂！你……”
　　李隐眯眼，执起他的一只手，英奇脸哄得一下烫得厉害，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突然一个指头一痛，低头看见李隐拿了个大头钉钉破了他的食指，殷洪的血珠冒出来，倒不是痛，而是吓了一跳，“啊！你干嘛？”
　　李隐却拉着他带着血珠的手指点在了纸人的心脏处一点，然后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英奇把手指放到嘴里吮着，“我要是破伤风，你就陪我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
　　李隐一笑，“你很穷吗？”
　　“哼！”英奇的手并脸还在发烫，侧过身掩饰着没好气的说，“我五行缺金！”

　　说话的功夫，血已经完全沁印进了纸人里，面积变小最后成为一个小红点。
　　“这是干嘛啊？”
　　“取你一点阳气，给它补补。”
　　“你早说嘛，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下以为了什么。
　　然后李隐说：“行了！”

　　红点浸透白纸直至完全消失了。
　　“现在怎么办？”
　　李隐双手一挥，“与其让它说，不如让它带路！”
　　纸人站了起来，慢慢向空中飘去。
　　“这样不会太招摇吗？”
　　“你以为谁都能看到这些东西？”
　　“额……”
　　英奇觉得李隐看他的眼神有点像看白痴，于是摸摸脑袋不搭腔。

　　两人开着车跟着飘飞的纸人。
　　“车不错！”某人没话找话道。
　　“比起二手的旧款三菱摩托来说，算不错。”
　　好吧，英奇想，我自找的。“那车是我爸留给我的。”
　　“哦。”李隐跟着纸人的方向转了向。
　　英奇嘿嘿一笑，“车虽然老，但是也跟着我爸立下过汗马功劳，我爸当了一辈子警察，破了数不清的案子，直到殉职的那一天，身边都陪着这位‘老伙计’，他是个粗人，平时话也不多，不过放假的时候会带我出去兜风，骑着那辆旧摩托。”
　　李隐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想起了当时的情境，英奇的嘴角上扬，扯起一个暖暖的笑容，照得他古铜色的脸庞泛起一阵明朗的光。
　　这个人，真是容易让人看透，李隐心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英奇转头过去看他的时候，李隐已经收回了目光，又盯着纸人前进的方向，英奇尴尬的拍了一下额头，“哈！唠哩叨的，你不介意吧？”
　　“我说介意的话，你难道就不唠叨吗？”
　　“……”英奇无语。

　　半小时过后，他们来到了凤凰广场。

　　“难道他要带我们去案发现场？”英奇问道。
　　李隐摇头，指着纸人，“是地下室。”

　　站在地下室的入口，英奇吞了口唾沫，然后抽出肋下的配枪，双手端着，枪口朝下，对李隐说：“如果有危险，你站在我身后，不要害怕，我有枪。”
　　李隐看他着他太阳穴旁边的青筋，“似乎你比较害怕。”
　　说着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英奇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李隐之前展开灵识搜索过，在楼顶看到尸体掉下去的时候试过一次，站在人群里试过一次，回去之后开了“五鬼大阵”找过一次，都没有再找到那股一闪而过的妖气。
　　包括现在，尽管地下室里显得阴暗湿冷，却没有一丝妖气。

　　“喂，你觉不觉得，这里很诡异。”英奇端着枪的手因为用力过猛都有些僵硬。
　　“恐惧只是因为未知，如果特别容易恐惧，那么未知的东西就太多了。”李隐平淡的说道。
　　“你是说我很无知吗？”英奇鼻孔一张，喘了一口粗气。
　　李隐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你何必急着承认。”
　　“你……咒术师了不起啊！”自己抢着朝前走去。
　　李隐在他身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