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有意抱琴来》鱼香粽长

1、第 1 章

　　古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侯很多事靠的不仅是人算，天意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所以运气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从天上一下子跌倒地上，也可以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众人所知的名士。

　　而对于运气这种东西戚少商其实是不信的，他是一个江湖人，一个江湖人想要在江湖中闯出名声，单靠运气是远远不够的，主要的还是要靠的是勇气和胆识。所以戚少商从来没认为自己运气不好，即使被灭了寨、被诬陷、被追杀时也没有这样认为过。可是现在的戚少商却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的运气确实是差了那么一点了，要不然怎么会迷路呢？

　　夜黑的深沉，月亮周围散发着朦胧的淡淡的黄晕，照的前面那条小河里的水散发着诡异的色彩，风吹得那水一下一下的从湖中央向四周散开，那轮明月也被水浪给冲散了，成不了一个圆。风还在继续的吹，树叶沙沙作响，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就像是冤魂索命。戚少商知道自己在这个小林子里围着那条小河转圈子，这样的夜是不是应该发生些什么才是呢？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想他戚少商外号戚大胆，难道还怕了这个林子不成。也许是迷雾太大了，也许是自己太累了，分不清方向了，戚少商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出了，索性也就不走了。

　　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露宿野外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刚入秋、夜也开始凉了，自己的那身皮裘也早就换下来了。在这样天气里，靠着树干想要入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一两个虫子时不时的叫那么几下。戚少商就是再累再困也睡不着了。

　　这样的夜难免不会回忆往昔，所谓往昔就是不能再得到，即使再想再念也回不来的东西。戚少商一向都是随性的，潇洒的，该忘记的就试着去忘记，该放手的就尝试着去放手，他认为像回忆这种事实在不该是他会做的。可是值得戚少商回忆的人和事却是太多太多了，多的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回忆。是那个等了自己几年最终心灰意冷另嫁他人的息红泪，还是那些个陪自己快意江湖的兄弟们。戚少商知道她想要他娶她，他们想要他报仇，可两样他都做不到。

　　戚少商即使陷入回忆之中，但江湖中人的警觉却是自觉的行为，他听到有脚步声慢慢的向自己走进。今夜真的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啊，要不然自己只是贪了一壶酒而已怎么就误了时辰，走错了路，还遇见不该遇见的人。

　　即使是在夜里，即使林子里弥漫着迷雾，戚少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世上不仅仅只有情人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仇人也是如此。那是他的仇人，他恨了很久，念了很久，想杀了很久的人，怎会认错。

　　戚少商在认出人的同时就跃起，逆水寒剑也已出鞘直指来人。来人还是青衣，只是被雾气遮掩的就像是穿了一身的白衣，更显的清冷，如果忽视唇边的那抹笑的话。那人只是淡淡的用手挡开那把剑，那双手很修长，指节也很分明，戚少商能看到那一节节的骨头在手上凸显出来。那人还恶作剧般得用手弹弹那把剑，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里越发分明。

　　“夜深露重，大当家的火气倒是不小啊！大当家的是想和我这个故人切磋切磋么？不知道顾惜朝能不能让大当家的消消火气？”

　　“不是切磋，是报仇！顾惜朝，来吧！”

　　“大当家的，你是大侠么？大侠的话可不能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打吧！”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发现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包还在，他知道那里装的是什么，是那把神鬼夜哭的神哭小斧。可为什么顾惜朝却说他手无寸铁，如果神哭小斧算不上利器的话，他的逆水寒估计也不能算是一把好的剑了。

　　“大当家的，不必盯着这个包看了。里面什么也没了，我的小斧早就被铁手给收了。”说完还捏了一下那个小包，证明里面什么也没有。

　　“哼！顾惜朝，你以为我还会那么轻易的相信你么？”

　　“戚大侠今晚是真的不准备放过我了么？”

　　“不错！顾惜朝废话少说，既然你说你没了小斧，那我们单打独斗如何，我也不用逆水寒！”

　　“好！爽快！不过，不用了，我想大当家的你今晚是既不能报仇也不能和我切磋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哼！大当家的好内力啊！中了我的毒还能硬撑到现在，要不是我对自己的毒有信心，还真被你给骗了啊！”

　　戚少商这时才慢慢松了那只拿剑的手，逆水寒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本就靠着那棵树，现在他全身无力只能就势靠着树干。
　　顾惜朝眼角含笑的低下身去捡起那把剑。

　　“大当家的，这把剑用的很顺手吧！没想到又一次因为这把剑把自己给伤了吧！”
　　说完又轻轻的弹了一下那把剑，发出叮叮的声音。

　　“声音很好听不是么？没想到这把杀人的剑也能发出这样干净清脆的声音。”是不是跟着什么样的人就连剑得声音也随着主人呢？

　　“顾惜朝，没想到我千防万防还是中了你的招，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大当家的你还不知道么？呵呵！”说完又弹了一下剑身。

　　戚少商恍然大悟！

　　“顾惜朝，没想到你会把毒涂在手上。你虽没有直接接触我，可是你弹了逆水寒，毒在逆水寒上，我拿着逆水寒，毒自然就移到我身上了。可是为什么你没事，毒不也在你手上么？顾惜朝！为什么你总是做伤人伤己的事？”

　　“这毒这是暂时让你不能动而已。我为什么没事，你难道没发现我先用的右手弹逆水寒，后用的左手么？”

　　“右手是毒药，左手是解药。”

　　“大当家的聪明，一点就通。”

　　“为什么下毒？”

　　“刚夸你聪明，怎么这时又变笨了。我不下毒，难道等着你来杀我。我顾惜朝的命贱但我还不想死，如果我没下毒，大当家的这时岂不是该和我切磋切磋了。顾惜朝自认还比不上戚大侠的命硬，动起手来，我现在应该是你剑下亡魂了吧！我现在可是内力全无。"

　　“顾惜朝，你为什么会出现？我在这迷路了，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不会发现你，自然也不会杀你报仇。”戚少商紧紧的盯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似得，眼里能冒出星光来。

　　顾惜朝却不看他，只是摇摇头说道“有人太笨，走了那么久也没走出去。我不出现的话难道等明早雾气散去，戚大侠自己发现我的住处再杀了我。与其这样，不如我先送戚大侠出去，不是更好？”

　　“为什么不杀了我？”戚少商显然不满意顾惜朝的答案，还是紧盯着顾惜朝的眼睛，大有不给出个他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的气势。

　　顾惜朝没想到戚少商会这么固执，为什么会来，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也不想自己弄清楚。有时候糊涂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幸福一向对他来说很难，他不想轻易的失去，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去想清楚。

　　“你第一天认识我么？我做事难道还需要理由么？即使有理由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仇人。我一直都说过我从没要杀你，是相爷要杀你。”

　　顾惜朝的话把戚少商堵的死死的，没有得到答案又有点失望。刚看到顾惜朝时真的是想杀了他，可是现在他又知道自己杀不了他。就像顾惜朝说的他从未要杀自己，自己也一直杀不了他。他知道如果他想的话，等到他恢复明天他依然可以来杀了他。

　　不管原因是什么，顾惜朝能来，他其实是感到庆幸的。在这样的夜晚遇到一个与自己有共同记忆的人，不仅有那场追杀，更有旗亭一夜。有时他想那一夜到底算什么，自己因为那一场相遇失去了那么多。可是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那样做，那样把他当知音。他却没有机会再去想，因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一夜，那一句知音都是出自于真心，他一直都信真心能换得真心，所以这一次他还是抱着希望的。你可以说他傻，说他狂，但这却是真实的他，一直想要去相信，一直都想要去改变他们的处境。

　　“戚少商，我这就带你出去，出去后别再来了。如果你想杀我，我可以让你进不了这林子。如果你不想杀我，就更不用来了。”

　　顾惜朝把戚少商靠在自己身上，戚少商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瘦的厉害，骨头把自己都硌疼了，疼的自己的眼圈都红了，有什么东西想流下来。他侧头看着那人扶着自己慢慢的围着那条小河转了三圈，那人很认真的走，没有看自己一眼。他一直都侧着头看着他，他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细小的汗毛，能听得到他急促的心跳声，虽然他走的很稳，但他的心跳的很急。最后他们停在一棵柳树旁边，顾惜朝把他放下。

　　戚少商听到他说“明天天一亮，你就顺着这棵柳树往前走就能出来这个林子了，记住别再来了。下次我可不能保证只下这种让人暂时不能动的毒了。”

　　戚少商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缓缓的离自己远去。低低的说了一句“惜朝”。只是一句而已，他看到那个人的身体一僵，继而又慢慢向前走。戚少商说完那句话之后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顾惜朝听到动静，回身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戚少商。起初他以为是戚少商装的，戚少商不可能这么弱，自己的毒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用手拍了几下戚少商还是没反应。顾惜朝本不想把戚少商带回去，可他又不明白戚少商昏倒的原因。想想还是把人带回去了，就当给自己找了一个药人，他要研究戚少商晕倒的原因。

　　戚少商把顾惜朝背回去，背上的人一路上都没有醒来的迹象，顾惜朝不知为何有点急躁，不自觉的加快速度往回赶。等到了住处，把人放下，顾惜朝才发现不知把戚少商放哪。自己这只有一张床，自己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咬咬牙还是把戚少商放到床上。刚把人放上床顾惜朝就后悔了，本该昏迷不醒的人却翻了个身，自动自发的裹了被子兀自睡去了。
　　顾惜朝大怒，原来那人只是睡着了而已。他直接上床把被子掀开，将那人踢下床，并将人关到门外。戚少商一下子就清醒了，使劲的拍打着门。
　　“顾惜朝！顾惜朝！快开门，外面很冷，我还没恢复力气，你不让我进屋睡觉，我明天怎么有精神离开。”

　　“大当家的不用敲了，你的药性很快就会过了。我想对于大当家的来说在外面睡一觉应该没问题吧”说完便不再理会外面，自己上床去睡。只是灯还亮着。

　　戚少商一个人在门口踱来踱去，他的影子映在门上。顾惜朝看着不断移动的影子，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喷嚏声，终于忍无可忍的打开门。

　　“我说你还让不让人睡了啊！别再晃了行么？”

　　“你让我进去，我就不晃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怎么大当家的还怕冷了。我可是听说了，九现神龙为了求得息红泪的原谅可是在雪地里站了三天，都快成了冰人。怎么大当家那时不怕，现在却怕了么？”
　　戚少商没想到顾惜朝连这也知道，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惜朝虽是这么说还是把戚少商让进了屋。一进屋就一股暖气涌上心头，戚少商盯着那张床，还想回到那张床上去。顾惜朝看出他的意思。

　　“我说大当家的。这床你就不用想了，你还是趴在桌子上睡一夜吧！”

　　戚少商却不愿意，也不去看顾惜朝的脸色，直直的就往床上跳去。顾惜朝来不及阻止，就被戚少商得了先机，刚才还是他的床，现在却变成了戚少商的。顾惜朝看着那两个该死的酒窝恨不得使劲的戳破，可他知道自己也抢不过他。自己一个人认命的坐在椅子上。

　　床上那人已没了动静，顾惜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没想到床上那人却下来了。坐到他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壶酒，给自己和他倒了酒，他们一直就默默的喝。忽然就听到戚少商说“被子已经暖了，你可以去睡了。”

　　顾惜朝那口酒就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他放下酒杯。慢悠悠的说

　　“与幽人对酌
　　两人对坐灯火摇
　　一杯一杯又一杯
　　我醉欲眠君且去”

　　吟完就去睡了，留戚少商一个人坐在桌子旁。

　　第二天戚少商离去，顾惜朝在小屋坐了一天，直等到深夜才歇息。

　　第三天的时候，顾惜朝正在庭院的石桌上自顾自的下棋，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越来越清晰，随着声音的逼近，顾惜朝的笑容越来越大。等看到来人的时候越是使劲的瞪向来人。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的么？”

　　“可是是你要我来的啊！“戚少商说的理所当然，还一个劲的笑，笑的顾惜朝脸都红了。

　　戚少商拿着顾惜朝随声携带的那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顾惜朝在昨天知道自己少了贴身的布兜时就知道戚少商一定会再回来。那里装的居然是神哭小斧。戚少商之所以昨天没有来就是去了六扇门找铁手要来了顾惜朝的神哭小斧。

　　“戚少商，另一样东西呢？”

　　“另一样东西，顾惜朝难道这个布兜里还有其他东西？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
　　“戚少商，你别欺人太甚！别告诉我比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你顾大公子知道么？居然把一个仇人的东西随声携带！”戚少商越说越得意，最终忍不住的笑出声！
　　顾惜朝懊恼昨夜不该睡的太死，被那人拿了布兜！那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东西，只是头发而已，只是是直发！他顾惜朝时卷发，自然不是他的，也不是晚晴的，他不舍得让晚晴断发！那是戚少商的！
　　那次戚少商误杀高风亮，戚少商割发当头颅，以此谢罪。而那缕头发却被自己收在了布兜了。他没想一收就再也没有丢掉过。
　　“顾大公子就算不想认这缕发，难道也忘了昨晚的诗了么？你看我把琴带来了，还是旗亭那把！”
　　顾惜朝接过那把琴，也把让让进了屋！随后就响起来琴音！

　　与幽人对酌
　　两人对坐灯火摇
　　一杯一杯又一杯
　　我醉欲眠君且去
　　明朝有意抱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