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红烛剑影 ...
-
这时天幕低垂，乌黑的云朵绵延伸展着，在这绝美画布的另一头，滂沱大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伊凉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拐进巷子的里面，伸手推开有些生锈的铁门，转着眸子打量眼前这座小房子。
这房子虽小，却给人一种无言的温暖。砖墙剥落了些许暗红，屋顶的瓦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摇摇欲坠，昏黄的灯光从木质边框的小窗中隐隐透出，在水泥地上投下暗色的阴影。
伊凉上前扭开房门，她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个陌生的时代了。
“微儿回来啦。”微妈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玄关帮伊凉拿下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伊凉低头调整了下表情，随即又抬头微笑着说“我回来了。”
微妈伸手拉着她来到摆满小菜的餐桌前，有些下垂的眼睛慈爱地看着她，“累了一天了，快吃饭吧。”
伊凉手脚生疏地拉出椅子坐下，极力维持表面上的自然。
“姐姐怎么总是这么晚回来啊，饭都凉了。”一旁的伊晔瞪着大大的眼睛说。
伊凉没说话，只是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垂眸掩住眼底的不安与疏离。
对面的微爸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慢慢悠悠地扒了几口饭，一放筷子转进了内室。微妈闪烁着眼神看着他关上门，走到餐桌前无言地坐下。
伊凉没心思理会这诡异的一幕，因为她正被更麻烦的事困扰。
她刚来到伊微的家里，什么也不知道，觉得还是少说点话的好，于是就一心一意地吃起眼前陌生的菜肴。她面上毫无波澜，但心里却汹涌澎湃着。这是21世纪，与她一直生活的朝代有着截然不同的形态，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这些改变，并能很好的扮演“伊微”的角色，才能在这里幸福无忧地活下去，摆脱那时痛苦低贱的生活。
想起从前那段黑暗的生活，伊凉不禁微勾起嘴角，这一切，终于末了。
而与此同时，伊微却在大典上战战兢兢地与巨大的压力做斗争。
她并没有再多加窥探皇帝的相貌，只是老老实实地低垂着眼，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前走。
终于，她还是跨上了盖着红毯的高台，与皇帝并肩而立。她抚平内心的波澜，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此时一旁满脸喜气洋洋的内侍站出一步，扬高嗓音说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话。而话音刚落，只见高台下的各色君臣皆屈膝跪拜，道“恭贺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皇后娘娘海枯石烂永结同心——”
那声犹如洪钟般有力，刺疼了伊微的耳膜。红布之下，她依旧能看到君臣们的表情，她哪会想到，时光荏苒，当多年之后的她再回想起这一时刻，会怎生悲凉。
“今日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日，众卿不必多礼，起吧。”
“谢皇上——”
皇帝的声音如震弦的古琴般低沉磁性，伊微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高出她许多的皇帝，不禁有些许惊艳。
夜色漫漫，封后大典像是永远也不完地行进，折磨着伊微的神经。
终于，在伊微快要支撑不住直接眼皮一翻的时候，封后大典落下了帷幕。群臣跪拜在大殿两边，她和皇帝并肩自其中的白玉汉阶上走过，眼前红布翻起道道皱褶，眼前的景象便在她眼前斑驳地糊了影。
自出了大殿，两人便在宫人的带领下穿越这座皇城。宫阙重重，在月光洒下斑斑的投影之下更显诡秘幽深，倚凤宫便安然处于这月光之下。
伊微抬头望着倚凤殿模糊的剪影，竟还能感觉到眼前这建筑的奢华宏伟。一众宫人带领着两人在殿中行走，她时而听见树叶婆娑之声，时而听见流水潺潺之声，只觉这倚凤宫像是个曲折离奇的幻园，每走一步，便能闻见不同的风景。
她由宫女牵着上了几级台阶，又拐了几道弯儿，只觉身旁的宫人们忽然少了许多，而她则被宫女牵引着做到了张软榻上。她抿唇，心想这地方应该就是自己的“新房”了。
而随之更让她紧张的，就是皇帝也在旁边坐下了。此时老而有经验的嬷嬷给皇帝递上缠着精美红绸的帕杆，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缓缓揭开了伊微眼前的红布。
月光如同轻纱，淡淡的铺泻窗棱，洒了一地，清亮而幽静。红帕便在这青白的柔光之下缠绵落地，那艳红微刺着她低垂的眼眸，翘而长的睫毛堪堪遮住水光微潋的瞳仁，投下一片温润的阴影。
嬷嬷将细细印着龙凤的小杯斟满清透的酒水，一杯递给皇帝，一杯递给伊微。伊微之前也看过古装电视剧，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就照葫芦画瓢地与面前的皇帝互相挽臂，身子微前倾，稍稍抿了一口便将琉璃酒杯交给了嬷嬷。
只此一口，便让伊微觉得喉咙辣辣的痛。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近在咫尺的皇帝，而是用余光瞥着地上他的阴影好知晓他的动作。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夫君”又是紧张又是少不了的疏离淡漠。
而此时嬷嬷恭恭敬敬地朝他们行了个礼，说了一串她依旧听不懂的话，就转身快速出了房门。
她淡淡地看着雕镂着花案的门被关上，交缠的双手不禁紧了又紧，终还是松开了。
沉默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伊微要受不了房里诡异的气氛时，皇帝开口了：
“朕的皇后真如此厌烦朕，连看都不愿看朕一眼？”
伊微眸光不由一紧，不为其他，只为他那与方才典礼上大相径庭的语气。
如果说典礼上他的语气优雅而又带着皇帝的威严，那么刚刚那个声音，分明就是满含戏谑甚至轻蔑的嘲讽。这声音似是从地狱阎罗而来，生生撞在伊微心上。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晓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于是勉强定了定神，语气柔顺却又不卑不亢：“臣妾并不厌烦皇上，只是有些乏了，还请皇上见谅。”
她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如何回答，只得不痛不痒地来了句恕罪来掩盖她心底的不安。
一边的皇帝似是无声的笑了笑，烛光温黄，下一刻却在伊微眼里成了利剑刃锋上的寒光——
“都事到如今了，你还在装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红烛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