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越人堆琴

3、第 3 章

　　「有时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只是在坚持一些无意义的东西而已。」

　　马修先生气势汹汹地拉着小帕皮诺的手冲进了宿舍之中，脸上的表情也因为隐忍愤怒而变得僵硬发红。

　　“是谁干的，是谁不让帕皮诺不交钱就不许睡觉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而富有气势，而一旁的小帕皮诺则瑟缩在一旁，用无知而恐惧的眼光仰望着黑夜里这些高大的人影。

　　通过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马修看到蒙丹正和几个向来不听话的学生正站在房间中央，而莫朗则表情阴暗地站在这伙人的包围中，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反抗。他快步走了过去，几个学生便立刻迅速逃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只剩下蒙丹和莫朗两人之间依旧充满着火药气息的注视着。

　　“你先去睡觉，莫朗。”马修压低声音命令道，“蒙丹你跟我出来一趟。”

　　莫朗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回到靠窗的床位上躺好，却一直没有闭上眼睛。如果不是马修老师刚刚闯进来中断了他们之间的对抗，说不定现在的自己就不会躺在这里了。一想起蒙丹身边总是带刀的习惯，他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心马修的安危，毕竟蒙丹又不是没干过杀害学监的事情。

　　整夜辗转反侧也睡不安稳，直到早上来到教室看到马修安然无恙他才暗地松了口气。而更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蒙丹从那晚以后也不再刻意为难小帕皮诺了，确切的说，欺负其他同学的事也很少做了。

　　或许真的是良心发现了，莫朗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奇怪的念头，又或许他自己也是相信人性本善的。

　　星期五的下午天气格外晴朗，连向来严格遵守校规的马修先生也不忍心浪费这么大好的阳光，偷偷带着班里的学生跑到田里放风。没想到回到学校的时候鬼鬼祟祟地一伙人还是被校长给发现了，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刻板的校长竟然格外开恩，准许他们今天一天都可以在学校里自由活动。

　　所有的孩子们几乎立刻欢呼起来，迈开腿在四周尽情奔跑玩闹。莫朗并没有想要玩乐的心思，对于他来说晴天和阴天都是一样的。只要身在这个学校里，一切都是定格不变的，即便是头顶上的天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双手插兜漫步回到楼道，他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小帕皮诺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张纸，对于他的来访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在做什么？”莫朗走到他面前揉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里充满着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耐心。

　　“折纸飞机。”帕皮诺混沌不清地回答道，一双小手笨拙地在纸上压出一道道印痕。

　　“哦？为什么要折纸飞机？”

　　“因为我想要飞，”六岁小童忽然站起身来做了一个摇摇晃晃的飞翔动作，“飞到天空上，永远跟太阳云朵在一起……”

　　莫朗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在苍白瘦削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就在那一刻他似乎在小帕皮诺身上看到了某种神圣不可冒犯的意志，就是那种眼神可以让一切都变得严肃，变得有意义。

　　“那加上我好了。”说着他便和帕皮诺一同坐在窗台上折纸飞机，做好一只便从窗口飞出去，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顺着暖风在空中旋转飘荡，好像自己也被放飞了一般。

　　很快窗台下便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同学，还有不少也跟着来到教室里一起放起来，一时间窗外热闹纷繁如同白雨飘落。看到此情此景莫朗和帕皮诺相视一笑，悄悄开始动手做一只最大的纸飞机。虽然平常莫朗并没有表现出在手工上又多么出色的造就，但也许跟他的歌声一般，一旦被发掘便再也无法被埋没。

　　很快一只羽翼巨大的白色纸鸟便被两人合伙从窗台上推了出去，刚好被一阵微风托住，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周围的人都开始欢呼着骚动起来，莫朗则带着帕皮诺快步跳下台阶，顺着纸飞机飘走的方向追逐起来。两双眼睛紧紧盯住天空上的那一点，不知不觉就跑出去很远。

　　原本还有几个好事的学生也跟着追了出来，然而在看到纸飞机越过教学楼的另一端以后没再出现便也都停住了脚步。莫朗没有在乎那么多，一路跟随着纸飞机的身影来到了那片荒凉之地。虽然在池塘之底生活了那么久，他还是从来没有涉足过这一片区域。也许是因为校长曾经警告过的缘故，但是更大程度上只是因为没有人对这里产生兴趣。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

　　在这片终日没有阳光的地方，一阵春风吹过都会激起满身的寒意。废旧的巷子里杂草丛生，一切都掩映在令人压抑的晦暗之中。

　　“纸飞机在哪？”帕皮诺的稚嫩嗓音在身后响起，莫朗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在四处寻找起来。周围高高的围墙将视线严密地阻挡起来，一时间两人也没能够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说实话莫朗也不清楚为什么非得要找到那只纸飞机，他本应像大多数人那样在玩过之后就抛在背后不再理睬，然而望着帕皮诺童真的目光，他仍旧是做不出那种决定。

　　小小的纸飞机是否真的能承载着人的梦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就在回头的那一刻，他体验到了一种梦想彻底被粉碎的感觉。小帕皮诺的手指本能地指向那一边，而就在下一秒蒙丹便出现在巷子的尽头，单手从地上拾起了那只纸飞机。

　　后来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