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庆余生

67、第六十五章

　　蟒蛇精已经完全将那女孩儿吞入腹中了，她又变幻成人的样子，轻舔着双唇，又是那个美艳的女子，与一般人无异。谁能曾想她刚刚活生生地吞了一个小孩？
　　她走至青年面前，一只手抬起他的头颅，软绵绵的声音，“原本看你俊朗的样子，还想先与你翻云覆雨一番再将你吃掉，只是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来。还白白吃了那么多苦，看看，这张俊脸都……啊！！！”女子话未说完，便突然惨叫起来，忽然在地上打滚起来，腹部不断地涌出鲜血，“你干了些什么！！！你干了些什么！！”

　　原来是青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手掌间便抓了块十分尖锐的石片，他在那妖魔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插进她的腹部。而腹部刚好是那妖怪丹元所在地方，刚刚好，那石片伤了她的丹元。
　　青年边大叫着，边把石片再次用力地插入几分，死死不肯放手。他自己的手掌都被石片割得血肉模糊。

　　很快，女子便在痛苦之下又变了一尾巨大的蟒蛇，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才能长成这样巨大。

　　“你居然敢伤我！”蟒蛇精张开血盆大口，血色的眼睛里是怒不可遏的怒火，都怪自己，以为是个人类就不用在意，谁知道，他居然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伤了自己的丹元，多少年的修行可能会因此毁于一旦。这一次，不知道要吃掉多少人类才能补回来。她现在只想将眼前这个低贱的该死的人类撕成碎片，在他还没断气的时候让他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的样子。

　　少昊不知道这个人类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即将被杀死的时候，竟然来了个多管闲事，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道士。最后那自不量力的道士死了，那蟒蛇精也死了，只有青年还很幸运地活着，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当他刨开那巨蟒的肚子，把那小女孩从里面挖出来的时候，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小姑娘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香囊。

　　“二姐，我对不起你，小槿她……”青年痛哭着将小女孩的尸体抱回给她的娘亲的时候，根本无法面对家人痛苦的表情和指责的目光。或许亲人看见他一身伤的模样，并没有真的去责怪他，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是他将小槿带出去的，却只带回了她的尸体，是他没有照顾好她，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

　　并且，这种生命不消亡的活法，会持续很久。青年变成了一个怪物，是的，怪物。

　　在接来下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青年的伤好了，可身体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身体在慢慢地腐烂，腐烂之后的皮肤会渐渐长出类似于鳞片一样的东西，像蛇一般。
　　周围的人对于他这种变化的恐惧的，恐惧他也会变成一个吃人的妖魔。

　　青年也害怕自己最后真的会变成跟那蛇妖一样吃人的怪物。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没有成功过，因为无论伤口多深多严重，它都会自己愈合。连死亡的权力也被剥夺了。

　　慢慢的，那些腐烂的伤口爬上了面容，周围的人对他越发疏离及恐惧。并且，有些时候，当被他被妖性吞噬掉心智的时候，他自己做了些什么都无法知晓。最后，在一次自己无法控制的伤人事件中，青年被驱逐了，他被曾经同为人类的人用极其暴力的方法赶走了，那些人当中就有他昔日的亲人朋友，人间已经不是他能容纳他的地方了。

　　后来青年躲到了这里，并且再也出去了，这个到处都是妖魔，暗无天日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岁了。在这个地方，只有血腥恶臭堕落杀戮，白骨累累，黑夜笼罩了一切，没有阳光，没有白云，没有蓝天，没有人间一切该有的景致。任何美好的事物在这里都不会存在。

　　青年不是真正的妖魔，只是一只半妖半人的怪物，他没有修炼得来的丹元，没有所谓的强大法力，这里随便一只妖怪都能要了他的命。当他在这个地方被妖性吞噬的时候，无数次在一堆其他妖魔吃剩下的腐肉血骨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嘴里还贪婪地啃食着这些恶心的东西。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死在这些妖魔的口中，但是他体内的妖性和魔界中浓稠的煞气早已经潜移默化地侵蚀了他。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纯粹的人类，他变得胆小，卑微，贪婪，怕死，除了内心还有一丝人性及对人间的眷恋，他与其他妖魔没有两样。他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家人长什么样了。无比痛苦悲惨地苟活着。

　　也许等他体内的妖性完完全全将他的本性侵占之后，剩余那点人性也会消失不见。

　　但现在的他，在少昊眼中，无疑是令人厌恶的。比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还要厌恶上十万倍。若那人只是个弱小的人类，就算他没有共工的伟大，没有共工的坚忍，永远不能与共工相提并论，但至少……至少会让他偶尔觉得，这就是共工。

　　少昊睁开双目，看向那只跪坐在地上的可怜的妖怪。

　　他正捂着脸，悲戚痛哭。

　　因为魔帝挖出他的心血，窥视他的过往，也使得他被迫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一生。原本已经有些记不清的回忆，瞬时变得异常清晰。例如将小槿的尸体从蟒蛇精的肚子里挖出来之时，例如自己一次次自行了断却还苟活着，例如感受自己慢慢地变成一个妖怪的模样，例如被昔日的同类残忍地驱逐，例如躲藏到这个地方，像个怪物一般苟活着……这一刻，那仅存的一点心智汹涌地撞击着内心，比妖性要强烈得多。

　　“求求您……杀了我吧……”他跪在地上，捂着自己已经腐烂败坏的皮肉，对着少昊乞求着，“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求求您……”

　　少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本君说过，绝不允许你露出卑微低贱的姿态，本君非常讨厌你现在这副令人心生厌恶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本君现在就想杀了你，碎尸万段永不超生，因为你不过是个卑贱丑陋的妖魔，你的存在是对共工的侮辱。不过，你应该庆幸，你变成妖物之前的面容与共工十分相像，几乎一模一样，也没有现在这种畏畏缩缩让人作呕的气息，虽然不及共工的十万分之一，却也足够成为我不杀你的理由。”

　　少昊走至小妖面前，屈尊降贵般地蹲到他面前，一只手抬起他的面孔，注视着那半边还未被侵蚀的脸庞，“本君可以救你，可以帮你去掉你身上的妖毒，让你变回原来的模样，不再需要躲藏在阴暗之地，不再以腐肉为食，也不会再被妖性吞噬。”

　　小妖愣住，“魔君的意思是……让我变回人吗？我……我真的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人的寿命仅仅几十年，稍微一碰，便死了。何况，不需要几十年，你的容貌就会发生改变，变得不再像共工，到时又要你何用？本君不能为了这短短的数年浪费我如此多的精力。”

　　“那……魔君……是要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妖魔吗？不老不死……”

　　少昊嗤笑一声，摩挲着那完好的半边脸，目光深邃，轻吐道：“不，无论是人是妖是魔，都不可以。共工举世无双，身上又怎么可以有妖魔的气息？本君可以助你成仙，让你长生不老，甚至能教你法术，教你御龙之术。虽不及共工，但普天之下，大部分的仙神都不会是你的对手，这是你十万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小妖看着少昊，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等事实，太过突然，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您能让小槿起死回生吗？”

　　少昊的目光瞬时变得冰冷，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冰如剑，像在看一只污秽的蝼蚁般，“贪得无厌。”连身后黑龙也跟着嘶叫了一声。

　　小妖顿时清醒过来，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魔帝，随时可以让自己痛苦万分，杀死自己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的魔帝，卑微的妖性又马上赤裸裸地出现。他本能地恐惧着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帝，讨饶道：“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求大人不要生气，只是……只是太过于想念家人，刚刚又清楚地记起了小槿死去的样子……”

　　少昊冷哼一声，“生死有命，她的魂魄都不知道投胎了几个轮回，是人是畜是妖是仙都与你无关了。不过可以肯定是，比你幸运多了，看你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冰冷的话语无情地钻进耳里，无法反驳，确实，他现在就是不人不妖，苟且偷生，连自己都厌恶自己，更别说面前这位想让谁生就让谁生，想让谁死就让谁死的魔帝了。自己到现在都存活着，都是因为这半张脸。

　　“那……大人……为什么要救我？”对的，是救，对于他来说，摆脱现在这种日子就是上苍对他最大的恩赐。他能想过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被其他妖怪吃掉来了结生命，从未想过还能重新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更别说变成神仙了。简直就如发梦一般，如魔帝所说，那是他十万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救？”少昊冷笑一声，“你只需要感谢你父母，给了你这张脸孔。”

　　“那……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毕竟我原本如此不堪，您……还要帮我成仙……”

　　少昊不回答，小妖亦不敢再说话，直到以为魔帝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才听见他说：“我要你成为共工，暂时代替他。说他所说之话，做他所做之事，一言一语一字一词，本君都会教你，直到你的言行举行都与共工无异为止。”

　　再愚钝如这个小妖，此刻也觉得魔帝对共工的感情实在不一般，许多疑惑想问出口，却在魔帝接下来的话语中又吞回了肚中。

　　“记住，本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他多余是事情不要说也不要做。”少昊顿了顿，语气忽然冰冷，“如果你惹得本君不开心了，本君有得是办法让你比刚刚痛苦多十万倍。本君既然能让你突然站到云端，也能让你堕入无边地狱。懂了吗？”

　　小妖露出惊慌的神色，连忙点着头。但他忽然想到个问题，胆怯地问着：“大人……我要成为那位伟大的上神多久？永远吗？”

　　“当然不。”少昊笑了笑，口中吐出残忍的话语，“待本君得到真正的共工，你就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