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沙乱》星洁

35、第三十三章 解毒

　　我醒来时，外面仍旧黑着，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一向浅眠，睡不长久。平日里既醒了，便会起来寻些事做，念几段咒文，试验个新阵法，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今个却是动弹不得。甫一转醒，便觉半边身子都被朔风压住了。他一手搭在我身上，一条腿也横跨过来，脸颊紧贴着我的胸膛，微张着嘴睡得迷迷蒙蒙，口水都流了出来。我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也伸出手搂住他，心中则漫想些事情。

　　又过了许久，光从雪白的窗纸透进来，远处又传来些人声响动，朔风才慢慢醒过来。他双眼发直地愣了片刻，而后回过神便仰起脸向我看过来。我也低头看着他，迎上我的目光，朔风马上不好意思了，收回压在我身上的手和腿规规矩矩地侧躺好，有些腼腆地望着我微笑。

　　“怎么不睡了，时候还早呢。”

　　“我刚刚做个梦，梦到以前的时候，秋天了，我在村外面爬树上摘毛栗，毛栗太多了，我光顾往上看，一没注意差点摔下来，不过大哥就把我接住了。”朔风说着一阵发笑。

　　这件事我也还记得，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想到那个时候朔风顾吃不顾小命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停了会儿，我又问他：“想村子了？”

　　“嗯，有点想家里了。”朔风老实地回答。

　　“外面这么热闹，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在外面玩的不好么？”

　　“唔，外面是好玩，不过隔阵子出来玩一回就好了。这边我也没有认识的人，小唐她们都那么客气，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反正感觉怪别扭的，还是家里面住着舒服。我也好久都没见族长伯伯、亦笙叔叔，还有小姨、小姨夫他们了……”

　　我听后没有做声，朔风才忽然好像发觉了什么，慌忙向我解释：“大哥，我不是要回去的，我跟你一块儿，在哪里都行的！”

　　“我明白。”我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眼望着房梁横木，心内思索着朔风的话。朔风只有在我面前能活泼些，十分不擅长同他人交往，在陌生的环境内也很不习惯。回去吗？离家已经有一年之久，我多年的心愿却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如今，一切正都朝着我预期的道路前行，要轻易放弃吗？

　　正踌躇间，朔风猛地坐起来，看着我急急地说：“大哥，我刚刚不是有意要那么说的，我就随口说说的，我跟大哥去哪里都可以。”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要你一个人回村子的。”

　　被我说破了心思，朔风不好意思地笑了，重新蹭到我身边躺好，搂着我问刚刚南芳大哥过来是做什么的，听我说了曲舟长老和顾平的事后，就开始浮想联翩，满肚子好奇。

　　又说了会儿话，外面天大亮了，我便问朔风：“可觉着饿呢，要不要起来去吃点东西？”

　　“还不怎么饿呢。大哥，你可要去忙？我好喜欢这样跟大哥讲话。”

　　“也没有什么事情急着做，你喜欢就再躺一会儿。”

　　“好啊。”朔风高兴地笑了。我望着他笑弯的眉眼，将人拉过来紧贴着我。我直视着朔风，他似乎觉出了我想要做什么，立马红了脸，羞怯地望着我。他张了张了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副无措又有些期待的模样实在很可爱。我对朔风微微笑着，低下头去吻住他。

　　相隔一晚，朔风依旧反应青涩，只知道双手搂住我，浑身颤抖地任我动作，温顺如羊羔。好一会儿，我抬起头，他已经喘到不行，眼神也变得朦胧，脸上身上都直发烫。看他头发微乱，我替他将发丝捋顺，等他平复些，回了神，才莞尔道：“要是不说话，做这样的事情也喜欢吗？”

　　朔风面色更红了，眼神到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我，停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小声回答：“喜、喜欢，和大哥做什么都、都喜欢。”

　　我笑着摸摸他，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会儿，朔风没那么不自在了，不知不觉又同我说起话来。他凑过来红着脸问我：“大哥，那个……我们这样，就是真做夫妻了吧？”

　　我不禁愣了愣，笑着诓他：“大哥也不知道，得要成亲才能算夫妻吧。那，你觉着怎样就是做夫妻了？”我又反问了一句，引他说话。

　　朔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嗫嚅道：“睡一块儿了，又、又这样了，不就是夫妻了么……”

　　我笑出了声，捏捏他红扑扑的脸蛋，告诉他：“那我们就是了，往后就像小姨和姨夫他们那样，我们一块过一辈子。”

　　朔风听后显然高兴坏了，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看着我直乐呵，叫我亦忍不住觉着十分喜悦。

　　又在屋内多耗去不少时间，等我和朔风梳洗好赶去饭厅时，南芳哥同顾平竟已端坐在那边，正喝着茶闲聊。

　　见我们站在外面，他们皆抬头看过来，朔风马上向南芳哥问好：“南芳大哥你来啦。我昨天睡了，才没去看你的。”

　　“没有关系。”南芳哥看向朔风，温和地笑着，“昨日没在小恒身边见着你，我也奇怪呢，原来是睡去了。”他又向身旁的顾平介绍道，“他是朔风，小恒的弟弟。”

　　顾平马上也温和地笑着对朔风说：“你好，我是顾平，叨扰了。”

　　“你、你好。”朔风拘谨地站在那里，眼望着顾平，除了问声好，再说不出什么客套话。

　　见状，我径直领着朔风过去坐下，边向南芳哥解释：“方才有些事耽搁了，等会儿吃了早饭我就帮顾平看看，南芳哥少待片刻。”

　　“先安心吃饭，不急在这一时。”南芳哥回道，“我同顾平已用过了早饭，没有等你们。”

　　我点点头，便唤人再送些早点到这里。下人很快送了几碟精致菜肴过来，我将馒头端到朔风面前，说道：“吃吧。”有外人在，朔风有些拘束，只“嗯”了声，便低头默默吃起饭来。南芳哥同顾平依旧饮着茶水，候着我们。屋内四人皆是不喜高谈阔论的性子，一顿饭吃得寂然无声。

　　饭后我便带着南芳哥和顾平去了我的院子。顾平身上的毒十分阴损，不会即刻致命，而是慢慢侵蚀人的元神，中毒者最终与废人无异。我使了不少法子仍旧查不出是何种毒，只好放弃。不过这也并不妨碍解毒。知晓了是何种毒物自然可以对症用药，否则只好多耗些工夫，用最粗笨的法子去解罢了。

　　我同南芳哥商量定了，预备设个可除秽去毒的明淨阵法，合我二人之力，将顾平所中毒物引出体外。要南芳哥带顾平去洗漱一番，做些准备，我即刻去了左侧耳房布置起来。

　　抬眼看朔风也跟了过来，矜持地站在一旁安静看着我，我对他说：“可觉着无聊呢？这里还得花费些工夫，不如你去外面园子里转一转，要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叫些人陪你去也行。”

　　“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在这里看着大哥就好。”

　　我想了想，又说：“你那只飞兽不是被我变小了给关在你那院子里吗，要不你去寻它玩吧。”就是朔风那只小飞龙，来到龙月后，为免麻烦，我直接给它化了形，缩至家雀大小，还给它下了禁制，出不得朔风的院子，只能在那点地方转悠。想来这些日子那小东西心情不会很愉快。

　　“我在这边是不是耽误大哥事啦？”朔风听后小心地问。

　　“自然不是。”我笑着否认，“不过是替人解毒，又没什么乐趣，你留在这边还不如去外面玩一玩。”

　　朔风犹豫了阵子，还是听从了我的安排。“那我去找小雷玩一会儿。我一会再过来啊。”

　　“好。”

　　看他出了门，我掏出几块灵石，刺破手指融了些血在灵石之上。我乃是纯阳体质，我的血对于解阴寒之毒自然是十分有益。不过是几滴血，于我本身并不会有多少损害，要朔风离开只是不想他看着担心罢了。

　　待我布置好，南芳哥扶了顾平回来。我引顾平踏入阵中，坐于南面离位。

　　“将外衣脱了。”我对顾平说道。见顾平微愣，我便简单解释了句：“待会儿毒液排出来，去了衣物免得麻烦。”

　　南芳哥也对顾平说：“小恒讲的总不会错，你便照小恒说的办吧。”顾平点点头，又道了声“抱歉”，才慢慢脱去外衣，按我的指示盘腿坐于阵内。

　　“我这里至少要大半天才能结束，南芳哥你去外间候着吧，不要让人接近。若是朔风来了，你对他说我这里不可被打扰，到了吃饭的时辰你带他去吃饭就好。”

　　“好。”南芳哥答应下，又嘱咐了顾平一句，转身退出房间。

　　“时间比较久，难受了可以稍稍动一动，但绝不可超出我设的阵。”屋内仅剩我二人后，顾平莫名地紧张起来，我提醒了一下他该如何做，接着默默坐到他身后，开始催动法力运转法阵。数道银光在阵内自我手心流出，围绕顾平周身慢慢流转。解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