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赭墨草如朱萧吞宵莲叶）》苏玉璃

4、第 4 章

　　住进墨尘音家里的第四天，赭杉军第一次出了门。当然，还是和墨尘音一起——实际上，从被墨尘音“捡回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分开过了。
　　九月中，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照下来，并不觉得刺眼。相反，倒有一种温润的味道。
　　墨尘音租住的是一处由别墅改造而成的楼房中的几间，所以空间虽然不大却贵在舒适实用。而且，一出门还可以看见一个小花园。
　　天气还没有转凉，花园里颇有些花团锦簇的样子。特别是园子正中的大榕树，枝繁叶茂的向天空伸展着枝丫。据房东天草说，这是以前的屋主留下来的。
　　天草全名天草二十六，今年正好二十六岁，是个极聪明的小伙子。每周除了二六两天去健身中心教教剑术，剩下的时间就待在家里，日子过的悠闲自在。这种状态，在现今的年轻人身上并不多见。
　　墨尘音曾经半开玩笑的说天草这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年轻人嘛，应该多往外跑一跑才是。
　　天草却是摇摇头：“我在等人。经常出去不在家，他回来会看不见我的。”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喜欢叼着草茎总是一脸漫不经心的青年，脸上是无比认真的表情。墨尘音想，他等的那个人，一定非常重要。

　　这天是星期三。所以墨尘音和赭杉军一出门就看见天草踩在梯子上，身体扭成奇怪的角度，拿着大大的剪刀在榕树下忙活着。不时有细小的枝叶簇簇而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墨尘音正要出声招呼，天草忽然直起身子，抹了把汗，往下边看了一眼脸色就是一变：“如月！”他叫了一声，扔下剪刀，快手快脚的下了梯子。
　　天草几步走到开了大片白花的花圃旁边，对在躺椅上悠闲躺着的白衣人道：“你又不穿鞋踩在地上！”
　　“小草。”椅上的人坐了起来，看着天草为自己穿鞋，道：“这样才能清晰的感受天语。”
　　“行了行了！”天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去绑另一只鞋子的带子：“别又说你骗人的那一套了。你看我从不信你说的什么榕树伤心的话，还不是一样给它修剪树枝了？”
　　“小草，健身中心的孩子听你的话吗？”
　　“还行，有几个特别调皮……”天草随口答着，忽然抬起头：“咦？我还没和你说起我工作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但笑不语。天草起身，疑惑的目光往周围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哦！是他告诉你的！”他的手指向了正向这边走来的墨尘音和赭杉军。
　　等走到近前，墨尘音才笑着说道：“天草，这可冤枉我了，我们还没见过。”
　　天草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墨尘音已转向白衣人道：“你好，我是墨尘音，这里的房客。”
　　那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如月影。”
　　“这是我朋友。”墨尘音指着赭杉军介绍。后者配合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赭杉军。”
　　如月影姣好白皙的脸上似乎变了变：“赭杉军？”说完，垂下纤长细密的睫毛静默了两秒，才又道：“嗯，虽然被魔气压制，却还是有道门的浩然之气存在。赭杉军，你因魔气缠身忘了老友么？”
　　这叫墨尘音颇为意外，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天草已抢着道：“咦咦？如月，你们认识吗？”
　　如月影道：“我认识的是拥有另一张脸的赭杉军，他这个样子我的确没有认出。”
　　天草盯着赭杉军的脸研究：“难道整容了？”
　　一句话叫墨尘音忍不住“噗”了出来。
　　如月影耐心解释：“一个人被太多魔气浸染，就会改变部分面容，甚至变得和原来的完全不同。”
　　天草抽了抽嘴角：“又是你们玄之又玄的那套。”
　　显然对他的反应，如月影已经习以为常，继续道：“既是我的老友，二位就是小草的长辈。小草，叫赭叔和墨叔吧。”
　　一句话叫天草退了两步：“啥？”
　　墨尘音敛住笑意，道：“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和天草都是姓名相称。叔叔还是算了吧。”说完，他在心里悄悄补充着：“我好象也没有老到要一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叫叔叔的地步吧？”
　　如月影也不坚持，道：“这样也好。”
　　“既然是朋友，可知道赭杉是如何入魔的吗？”墨尘音始终还是关心赭杉军的事。
　　如月影摇头：“我和赭杉军已经多年不见了。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不过，好友身上有和赭杉军相似的道气……”
　　赭杉军答道：“墨尘音是我师弟。”
　　如月影点头道：“原来也是通灵师。”
　　一旁，天草二十六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了几圈，喃喃道：“两个通灵师，一个预言师。难道水净云天的别名是叫做神棍楼吗……”

　　从水净云天出来，右行不远就是一条步行街。非恩非妙的小店就开在这条街上。因为不是周末，又是上班时间，店里没有什么人。
　　一进门见非妙坐在方桌后面和一个紫衣人说着什么，墨尘音没作声，拉着赭杉军直接走进了被布幔隔离出来的后面。
　　非恩拿了尺子，正对着一块不比量着，看样子是要做新衣。见二人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哟，真是稀客呢！”
　　墨尘音道：“来给赭杉挑料子。”
　　“我就说要你们自己来店里量尺寸。偏偏懒得可以，看布还不是要来？”
　　非恩言语上的针对墨尘音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当真：“我信得过你们呀。哪块布是给赭杉的？”
　　非恩扯出一角布料：“这个。”
　　那是一块赭红色的布，稀稀落落的点缀了几朵黄色的雏菊。
　　墨尘音看了看布，又看看赭杉刻板的脸，道：“不嫌太花了吗？”
　　“我想做成这样的。”非恩一边说，一边取过一张白纸“刷刷刷”几笔画出一件衣服的大致样子来，在下摆和袖口花了雏菊的边，又另外取过一只红笔在空白处打上几道斜线充当布料的颜色。
　　墨尘音见了，点头道：“好像还不错。”
　　非恩撇了嘴道：“才说完相信我们就开始怀疑。”
　　墨尘音笑道：“这不是还是按照你的意见吗？”说完转头：“赭杉，你看呢？”
　　赭杉军目光在纸上一扫，道：“可以。”
　　墨尘音跟着道：“那就这样吧。”
　　非恩取过一张印好的表格递给赭杉军：“那就把单子签了吧。这两天就做，很快就好了。”
　　看着赭杉军签字，墨尘音走到非恩身边，低声道：“怎样？”
　　非恩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问昨天非恩拿来的那张纸上四个奇怪字符的翻译情况，嗔道：“我们又不认识，要问人也要看人家的时间啊。你太着急了吧？那字还真的挺奇怪的，所以问不问得到还不好说。”
　　墨尘音道：“总会有办法的。”说完见赭杉军直起腰，问道：“好了？”
　　“嗯。”赭杉军应道。
　　“那我们走吧。”

　　掀开布幔出来，非妙和那人的会谈也到了尾声：“那这样，你在这里留一下住址和联系方式，明天开始来上班吧。”
　　墨尘音停下脚步，向送出来的非恩道：“你们要招工？”
　　“是呀，现在客人多。我和非妙又做衣又送货还有你们的生意，忙不过来了。”
　　那个紫衣黑发的男孩子取过纸来还没落笔，却指着上面的什么念道：“戒神宝典。”
　　“啊？”一向温言软语的非妙忽然叫了一声，叫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们停住脚步。
　　墨尘音回头，只见非恩抓着那纸，颇有些激动的样子：“你认识这几个字？它念什么？”
　　“戒神宝典。”男孩子重复了一遍。
　　“非恩，墨尘音！”非妙向他们招手：“这四个字！宵认识！”
　　墨尘音和非恩以及赭杉军立刻走了回来。被众人包围着，那个面色透着不同寻常的白的男孩子仍是木讷着一张脸，看了看几个人，不说话。
　　非妙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宵。你怎么认识这几个字的？”
　　“箫中剑指给我看过。”
　　“箫中剑？他是谁？”非恩抢着问道。
　　“他是我朋友，我住在他家里。”宵一字一字缓缓的道。
　　“请问你朋友是怎么认识这些字的？他还认识其他类似的字吗？”墨尘音也忍不住问道。
　　宵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
　　墨尘音又问：“那么我们可以道你朋友的家里去请教吗？”
　　“不可以。”宵说话的速度仍是缓慢，但拒绝的还是很干脆。
　　“我们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问他几个字，不会耽搁太久，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看着那个一脸稚气的孩子，墨尘音放柔了声音。
　　而宵，却是异常的执拗。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以。他现在不方便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