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为邻》格木

1、与你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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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分钟，呆会一定要快速冲刺。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九分，姚络盯着墙上的钟，这样坚定着。而坐在她身旁的周小瑾看到她这番模样，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你都逃不掉的啦。”同位好心地提醒却只是换来对方一个白眼，周小瑾哼了一声，便侧回头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会逃不掉，毕竟致使自己这样积极的人正坐在自己后面，而后者只要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抓住自己的手臂，那么自己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了。
　　姚络有些灰心地想着，随后用余光扫了扫后方。
　　一双有神而带笑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而这双眸子的主人在发现了姚络的偷看后还甚是淡定地将嘴角微微咧了下。
　　姚络看到对方这居心叵测的笑忽然感到头皮发麻，于是她愤愤地转回了头，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着他。而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完全没有出乎意料的，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温热。一只大手的形状，在手臂表面铺展下来。

　　“嘿嘿，络络，帮我。”
　　看着对方一脸奸笑，姚络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吼：“竹井年，你有完没完！”
　　男生的神情被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呆愣，随即轻声反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姚络抬起头望着他沉默了下来。
　　我怎么了，应该是你到底怎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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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五年级姚络便因父亲工作的关系迁到了A市，然后认识了邻居竹井年。
　　那时的竹井年和姚络一样高，却是比她瘦了很多，现在想想，姚络总觉得当时和竹井年昂首挺胸地走在一起颇有自己是大姐大，他是小跟班的感觉，可是现在，总爱低着头走路的自己早已没了那气势，两者体型的差距也是越来越大。
　　就好比此时，即使是被指使着帮女生背了包，高了姚络整整一个头的竹井年依旧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势，这境况较从前，似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老大和小妹？姚络微皱了下眉，觉着这样的定义因为自己书包的位置而乱了根底。随后她微微侧过头，眼神由男生下垂的右手缓缓上移，直到看到那张被隐在细腻阳光中温柔俊俏的侧脸。
　　这样的状况，如果用“情侣”来定义，会显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吧。
　　姚络依旧偷偷看着竹井年，脸却因这个小小的心思而泛起了桃红，气氛在她的感官下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

　　“井年……”姚络一口挑破这单方面的尴尬，随口问道，“你三天两头往我家跑找我哥干什么？”
　　“嗯，有事啦，和他探讨问题。”
　　“咦——谁信！我哥是我们那块子出了名的不学好，你和他能探讨什么问题啊，而且还让我骗你妈说你在我这补课……”姚络越说越不满，最后，干脆把脑袋转了过去。
　　竹井年见身旁的女生愤愤地转过了头，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后的短发，满口无辜：“你以前不是经常帮我的吗？多帮几次又没事，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怎么进了我哥的房门后一直到要回家了才出来？好歹名义上我也在帮你补习，你竟然理都不理我，昨天我进去给你送牛奶，你竟然骂我没礼貌不敲门，硬是把我赶出去了！哼！”
　　“……我早上不是道过歉了吗？”竹井年说着和姚络默契地停下了脚步，而后者则是毫不犹豫地找出了一句话来反驳，却是在发出了“那上次”这三个字后停了下来。
　　“上次什么？”竹井年终于意识到姚络是真的生气了，问话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
　　姚络抬头，看着他那张早已被自己铭记在心的脸，眸中的火霎时熄了大半，可是，她心中的压制之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我上次经过哥哥房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很重要很关键的一句话。”
　　闻言，竹井年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姚络看他这样，抽了抽鼻子，却是想起了之前他唯一一次脸红的场景。

　　那是在初中毕业之后的班级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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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会那天竹井年穿着浅蓝色条纹短袖、黑色的修身长裤——这是姚络和竹井年相处了这么多年看过的最丑的一套装扮了，之后每次竹井年穿成这样都会被姚络数落一番。
　　但是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和她又一样的看法。

　　整个聚会姚络和竹井年都很活跃。唱歌、跳舞、玩游戏，一样都少不了他们，所以到最后，两人直接累倒在了沙发上，但这时，班花走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暗恋了竹井年三年之久未果的班花向竹井年走了过来。
　　姚络向旁边挪了挪身子，有些反感地远离他们两人瞬间建起的微妙空间，然而还没动几下，她就听到了女生用她好听的嗓音说道：“井年，最后……能抱我一下吗？”
　　那声音不是特别响，但分辨率却很高，四周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接着，就有男生开始哄：
　　“抱一下啦，她都追了你这么久，你应该满足一下她这个心愿啊！”
　　“是啊是啊，抱一下咯~”
　　之后是更多不同音调的怂恿，由不同的频率，渐渐组合成有规律的单字。
　　——抱。
　　竹井年有些不知所措，但最后仍是起身用他修长结实的双臂轻轻圈住了面前怜人的单薄身体。
　　当时的姚络忽然有种他在圈住自己世界的感觉。
　　而也就在那一刻，姚络看见竹井年的脸上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红。

　　——会不会是光线的问题所以看错了？

　　“那年聚会……你在抱班花的时候脸红了吧？”姚络微低着头绞着衣角，用余光瞄着面前余热未退的脸。
　　之后是男生的沉思，似乎是在回忆。然后，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脸红的吧……”
　　“可我记得我看到了啊。”
　　“你看到了还问我！”竹井年的声音终于有力地提上去了一截，而姚络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竹井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在他的大脑里，类似于“害羞”这类小女人般扭捏的词是和他不会有丝毫关系的，而那次对他来说算是强制性的拥抱，到目前为止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像——完全没有感觉的事情，怎么会有让他脸红的理由？
　　竹井年轻皱了下眉，依旧没有回答，但随即便记起了之前的话题：“这个不重要啦，我问你，你上次到底听到了什么？”
　　“不想讲。”
　　“到底听到了什么啊？！”
　　“我说了不想讲了！你有完没完！”姚络朝着竹井年大吼，随后一转身就往家里跑，也不顾那仍在男生肩膀上的白色书包。
　　竹井年叫出了声，却是没有把她叫回来，反而一声“络络”让她跑得更快了。
　　男生急了，却没有跟上去，停在原地的步伐有些局促，掌心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过了好久，竹井年眼神黯淡了，他提了提包，终于挪动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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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络络不是我的邻居的话，我就不搬！”

　　初二下半学期竹井年一家有了搬走的意念，而缘由则是竹爸的堂哥在A区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住处——不仅装潢高档些，连房租都比这里低很多，于是竹爸竹妈私下敲定了这个地点，但当他们一和竹井年提这件事，就被他以这样一句话驳回来了。

　　——这些都是在这件事发生第二天姚妈对姚络说的。
　　那时的姚妈在转述竹井年的话时笑得一脸暧昧，说话的语气也是兜转隐抑的。转述完，她又说：“哎呀，看来井年很喜欢你啊，都舍不得离开呢。”

　　多年以后，每当姚络想起这一段影像，心里总会感到抑郁。
　　本来姚络只是把竹井年当做好朋友的，但都是因自己母亲那颇有异议的评论，使得她开始动摇。所以，到现在，姚络已经彻底认定自己喜欢上了竹井年这个事实。
　　都怪老妈啦，如果不是她提醒，我也不会在意！
　　饭后，姚络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书桌上咬着手指泄愤着。
　　为什么要喜欢这种人嘛……哼哼哼，郁闷死他活该！

　　“络络。”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竹井年压低的声音。
　　姚络怔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起身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姚络刚开门，竹井年就熟门熟路地提着个书包走了进来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两本书说道：“好啦，补课了，你不是抱怨吗？”
　　“那不算抱怨吧……”姚络小声嘀咕了一句，走了过去。

　　那不算抱怨，也没有真正抱怨过。姚络给了竹井年太多的纵容与宽容，所以直到现在，不管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姚络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治愈自己的伤。就像此刻，对于“有说有笑地讨论着数学题目”这种事也能在他们大吵一架之后变得理所当然。

　　“诶……”竹井年小心地用手肘捅了捅身旁认真看题的女生。视线扫过去，顺利地接到了对方疑惑的眼神。
　　“那个……”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迟疑及慌乱，“你之前说的……那个……”
　　该死，还是怕她生气不敢问啊……
　　姚络听着竹井年没有下文的长音，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出乎意料的，姚络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
　　“我听到我哥说‘那你就去表白吧’，然后你说‘嗯，那明天找小瑾试探一下’。”
　　“……”
　　“为什么都不和我说呢？”语气一转，女生的头垂了下来，长长的刘海覆住竹井年视线中的那双眸子，“以前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总是闷着，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和我说一些已经有少数人知道的事情，从来不和我说什么真正的秘密……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同学，前后位，邻居……”
　　“你生气了？”男生的手伸过去想要抓住女生的手腕，却是被后者快速地躲开了。竹井年心一紧，语气变得慌乱：“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是……”
　　“所以，”姚络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抬起头望向他，“为什么要去和我哥商量呢？直接找我不就行了。我才是和你喜欢的人最亲近的吧……”
　　“找小瑾试探……从那个粗线条的女人口中能探出什么那才是奇迹了吧……”
　　姚络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戏谑被竹井年发现了，原本无措的眼神霎时变得更加慌乱，他站起身，抓住姚络，问道：“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
　　看到竹井年一改往常的紧张表现，姚络“咯咯”地笑了起来。双眼眯起，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显露无疑。姚络越想越觉得好笑，直到加在自己小臂上的力道又重了之后，她才识趣地止住了笑声。
　　“我是不是被你耍了？”男生挑了挑眉。
　　“唔，没。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刚才的那段话也是真心的！”姚络摆出了一副正经的嘴脸，语调却是因为憋笑而飘移了大半，“不过，说真的啊，你不觉得与其找我哥谈论那些，找我不是更好吗？”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竹井年见到她这种眼神，之前脑中出现的怀疑霎时被敲上了正确的印章。这倒是让他释怀了些，于是一贯的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耸了耸肩顺着姚络的话说道：“是啊，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那抱我一下好了。”莫名其妙的要求脱口而出。
　　闻言，竹井年欣喜地扩大了嘴角的弧度，同时右手向自己这方微微用力，怀抱便被填得满满的。
　　从发丝间传来的桂花香味拂过竹井年的鼻翼，使得他的神经像是被搅乱了一般，一下子恍惚起来。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场景。

　　那是在两年前的同学聚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男生伸出双手小心地揽过身前小巧的女生，低着头将下巴搭在对方的头顶上，眉眼轻闭，并用鼻子贪婪地嗅着那淡淡的桂花香气。
　　竹井年的思想，就这样清晰了起来，他忽然记起那一瞬间自己的想法以及脸上的红晕。
　　——是脸红了呢，呵呵。
　　竹井年轻笑出了声，触动了怀中的女生。她动了动，却是被搂得更紧了。
　　“原来你什么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
　　“别耍我啦，我不会上当的。”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竹井年一脸坏笑，明亮的双眸成功地看到了对方满脸的桃红，“是要我亲口说吗？”
　　“说、说什么？”
　　“呵呵，明知故问。”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装——蒜——”
　　竹井年伸出手捏了捏姚络的脸——就像之前每一次捏她的脸一样，挂着宠溺的笑。
　　姚络的脸很烫，所以即使竹井年的手是暖的，那被指腹按压的地方依旧是感到了一片凉意。但那片冰凉离开时，原地却是像被留下了一簇火苗似的愈发火热了。
　　竹井年见状又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夹杂了分明的欣喜与暧昧。
　　“那我猜好了……”语调被意味深长地延续，“我猜你听到了‘我喜欢络络’，对不对？”
　　姚络听了屏息长凝，随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将语气充实了起来：“哼，你之前胆子那么小，现在倒好，反过来撑脸皮欺负我！”
　　“那不是之前没信心嘛。”
　　“哼，现在就有信心了？”
　　“当然。”
　　“当你个头！自恋，谁喜欢你啦……”语气却是明显地底气不足。
　　竹井年听了心情似乎更好了，十指在女生的腰后紧紧相扣，阻断了对方逃脱的最后一丝期望。
　　“说，你是怎么听见这么多的？总不可能天天贴在门上吧，那样阿姨会发现的。”
　　“我……好，实话和你说。你呢，呆在我隔壁，说话声音又不遮掩，再加上我家这面墙是后来草草加上的，隔音效果很差，所以才会听到……唔，呆在你隔壁就是好啊，那么多秘密。”
　　望着挂着一脸得逞笑容的姚络，竹井年忽然又感到了一丝尴尬。他和姚络哥哥讲的话，确实包括了各方面的私密问题，若是真被她全部听见了，那其中不乏有着“可以当做把柄”的部分，而且，还不止一件。
　　竹井年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但在他正要开口收买人心时，姚络又说道：“哎对了，记不记得初二下半学期你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我说了那么多，哪句？”
　　“就是你家要搬的时候你驳斥的那一句啊，我妈以前经常拿来调戏你的。”
　　“哦……”竹井年似乎也没有忘记，“那怎么了？”
　　“所以，可以说你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的吗？”
　　“咦？！”男生有些惊异于女生话语的直接，耳根悄悄泛起了红。
　　姚络背着光看到微微露出窘况的竹井年，心中暗喜着“还好听到了他的弱点”，继续追击着：“不对哦。你说你初一的时候就从我妈那里搞来了一张我的照片，难道是那个时候？”
　　“…………”
　　“是不是啊？”姚络故意装无辜睁大了眼睛看着竹井年，本想讲对方的表现更加清楚地尽收眼底，却是意外地受到了对方异样的信息。
　　“看来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嗯，这提议不错……但是，”语句意味深长地一顿，竹井年用手掂起姚络的下巴，笑容忽然变得暧昧而危险，“相比这样，直接‘封口’更方便吧。”
　　“诶？！”
　　听了这话，姚络的大脑忽然冒出了之前偷听到的“我一直很想吻她”的句子，霎时明白了那“封口”的含义，于是她一边红着脸，一边推着竹井年说道：“你干什么啊！”
　　但竹井年并不理会——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理会的吧——执意地扣正了姚络的脸，可就在这时，一阵高呼却从隔壁传来——

　　“臭小子，不许对我妹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