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相思成病、恩情太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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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年来胤禩自去忙他的事业，唐婉这两年里也在府里有了一干得用的人，倒是比初嫁时从容很多。二月里赵嬷嬷的儿子也把冬雪娶进了门，唐婉自然陪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待月底冬雪才又进来，此时已经作妇人打扮，给唐婉做了管事的媳妇。唐婉见其他几个丫头也是了年纪，就连最小的春花都有十五了，又要求着赵嬷嬷放出眼光来，给她们也留意着。赵嬷嬷自然应承下来，夏实第一个言明，自己以后也要跟在唐婉身边，断不要往外聘去。
唐婉这边为几个丫头的婚事忙着，于其他上面自然疏漏了。这日冬雪进来附耳回道：“王庶福晋有些不大好。”唐婉想起她这一病也是病了好些时候，忙道：“去请太医来。”赵嬷嬷恰在屋子里，听了后沉吟道：“福晋三思。太医院虽也为贝勒爷和福晋请脉，但是如今为了个奴才去请未免不恭。”唐婉想着也是，这话要是传出去未免显得贝勒府太傲慢了些，便道：“如今便去请延年堂的老大夫来。”那位延年堂的老大夫正是胤禟曾荐来与明珠诊脉的那一位，听说医术也是很高明的。赵嬷嬷去请了，直接送到了接天碧里。
唐婉想着到底自己疏忽了王静蓉的身子，心里过意不去，又让人叫了接天碧的采绿来，问道：“你们庶福晋身子一直这样？”采绿也是王静蓉带来的陪嫁，王静蓉又没着意教导过，自然只一味向着王静蓉道：“自打年前就一直咳着，如今已经月余没下过床了。”唐婉听着十分严重，道：“你先回去伺候，有什么缺的去找你董姑姑。一会儿请了脉，让先生往我这里来一趟。”采绿答应着下去了。董姑姑说的正是才出嫁的冬雪，她夫家如今姓董，自然也不再用冬雪这个名字了。
晚些时候老大夫来给唐婉请安，因之前明珠的事儿唐婉未曾避忌过他，再加上他的年纪也的确大，因此只隔了一扇屏风说话。唐婉听着老大夫云里雾里的说了半天，倒是夏实道：“还请大夫明白告诉，药理就是背上一车，咱们也听不太懂。”唐婉急着知道王静蓉当下的病症，也没顾得上责怪夏实。那老大夫斟酌了一会儿，道：“福晋信得过老夫，老夫就倚老卖老断一句。若庶福晋能熬过这一春，倒是有几分医治的把握。只是依老夫拙眼，庶福晋心思太细，然忧则伤脾。人以水谷为本，脾胃为水谷之海。老夫斗胆望之，庶福晋神色郁郁难免太过伤脾。”唐婉听了半响，讷讷道：“劳烦老大夫。请去前面开方。”冬雪自引着老大夫去开方抓药，又付了诊金让小子们好生送了回去。
回来就见唐婉坐在上首面容沉静得有些吓人，她知道这是唐婉想事情时候惯有的样子，也就轻手轻脚的立在一旁。待唐婉回过神来，已经是接近掌灯时分了，唐婉见冬雪夏实两个在炕上悄声做着针线，刚要说话便有小丫头撩了帘子，胤禩走进来道：“怎么还不点灯？”两个丫头听见了忙丢下手里的活计，给他行了礼又去点了屋里的烛火。唐婉亲自上前给他脱下披风，陪着饮了半盏茶，才犹犹豫豫道：“今儿个接天碧请了大夫，看着不太好的样子。不如你去瞧瞧吧……”胤禩想了想，道：“也好，咱们一起去。”说完也不由她反对，扬声喊了夏实桃木进来伺候唐婉梳妆一番。唐婉也不过略抿了抿头发便作罢，胤禩拉着她一同往接天碧去。
才进接天碧的大门，便有一股冷清之气扑面而来。同摘星辰的富贵温馨不可同语。唐婉只觉心中十分羞愧，甚为一府主母居然不治至此，当下连胤禩的脸色都不敢去看。胤禩拉着她的手，自然感觉到手心中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幼年时候际遇也不过如此，长大后看尽世情凉薄，自然懂得是因为对王静蓉未加辞色，下人们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缘故。至于唐婉，他是从来没疑过，自然轻轻摩挲着僵硬的手往里走去。
除了贴身服侍的采桑，其他人都在院子里跪迎，更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胤禩唐婉。采绿亲自打了帘子，两人携手进了屋，只闻得一股浓重的药味，几乎熏得人喘不过来气。采桑从里间走进来给二人磕头，唐婉不过问了一句如何了，差点把这丫头的眼泪勾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唐婉往里间望了望，道：“咱们进去看看。”说完率先走了进去，胤禩略顿了一步，也跟着进去了。
王静蓉虽然强撑着要起身，奈何采桑落后一步，唐婉亲自上前扶住她道：“别拘礼了，快躺下。我和贝勒爷……来看看你。”过年时候王静蓉身上不好，也没得见胤禩。其实她虽舍了脸面嫁进贝勒府，到底也没见过胤禩几面。此时深觉大限将至，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来，一时不知是悲是喜，怔怔流下泪来。唐婉见她呆呆望着胤禩，便起身给胤禩让了位置，强笑道：“我头有些晕，去外面缓一缓。”说完扶着夏实便出去了。胤禩到底心软，见王静蓉这般形容，也上前宽慰道：“你别灰心，大夫说了你这病不过是心重所致。且放宽了心来，好生保养便无妨了。”王静蓉一年也和他说不上这样一句话，此时心里什么酸酸涩涩又甜甜腻腻涨得满满，开口道：“谢过贝勒爷……是妾身自己不知惜福。”胤禩念起当年在宫里，她恃才傲物的骄傲模样，如今为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也是十分感叹道：“我也知道你心里的结，只是我与瑶儿……我与她是交了心的，自然不能负她。”王静蓉听了又引得一阵猛咳，道：“妾身知道，贝勒爷和福晋鹣鲽情深，如何敢插足。只是……只是还有一丝不死心罢了。”胤禩见状心中十分为难，他既不愿意骗王静蓉说些恋慕的话，又怕自己吐出心中所念找累她病得更重。王静蓉见他沉默不语，便露出一点笑容来，奈何力不从心，竟然十分苍凉。胤禩到底年轻未经理过几个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王静蓉缓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我是要死的人了……如今冒着忌讳也要说一句，你与她自然是有情的，只怕这份深情厚谊，日后会成为你的拖累。贝勒爷，你舍了我也罢，难道日后只为她一人，再不理会旁人？惠妃娘娘、良妃娘娘可依得？就算你全顶了下来，只怕只会让她落得一个不容人的妒名，她可受得住？”这几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把胤禩定在当下。王静蓉说完已经耗尽了平生的力气，呼吸微弱起来，她强撑着要张开眼，再看看胤禩，把他的面容印在脑子里，永世不忘。
夜里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今年第一场春雨，王静蓉也随着这场春雨香消玉殒。然终究不是正经主子，也不过是停了三日的灵——已然是主子开恩了。唐婉自王静蓉死了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来。胤禩也为着她死前的一番话，思绪良久。两位主子不悦，下面人如何敢谈笑？一时间贝勒府上下很是沉闷。
这日唐婉进宫给几位娘娘请安，进了翊坤宫便一头扎进宜妃怀里。宜妃搂住她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只是撒娇。”若是往日唐婉早就跟着凑趣了，今儿却是一反常态的窝在宜妃怀里不说话。宜妃冲着刘默默使了个颜色，刘嬷嬷便带着夏实去偏殿说话。少顷回来贴着宜妃的耳朵嘀嘀咕咕了一阵，宜妃便扶直了唐婉道：“原来是为这个。她去了你定然自责了，想你乃是一府主母，竟然让她好端端一个人儿就这么去了。”唐婉被她说中心事，登时红了眼眶，道：“我只是想着胤禩——八贝勒只有我一个，并没有想到会白白搭进一条人命来。她不过是恋慕八贝勒，如何落得这般结果。”宜妃叹了口气道：“说你聪敏，你又是个傻的。情之一字最没道理，你偏要分辨出个黑白来。她去了固然有你的缘故，但也是她心窄。你一味揽到自己身上，就好过了？八贝勒就好过了？”唐婉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拉着她袖子垂目不语。宜妃又道：“但她这事也是给你提了醒，八贝勒身边到底是伺候的人少些。你的陪嫁里可有合适的？”唐婉闻言猛地抬起头来，道：“我这几个丫头除去初嫁的冬雪不说，其他的是断不会做房里人的。”宜妃皱眉道：“你怎么又犯了糊涂？莫非待你有了孕，也不抬举一两个？还是到时候去外面现寻呢？”唐婉紧抿着嘴不答，宜妃见她倔强至此，也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如今与胤禩得宜了，便不管不顾起来。正想着，就见宫人来报，说是储秀宫请唐婉再走一趟。
唐婉进宫从来是先拜会惠良二妃，再来翊坤宫与宜妃多腻歪一会儿，是以今儿个已经见过两位娘娘。如今又来请她，到底有些奇怪。宜妃眼里精光一闪，提点道：“八成是知道了王静蓉的事儿，你可要警醒些。方才的糊涂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罢了，在她们两个面前可是提也不要提的。”唐婉艰难的答应下来，带着夏实又往储秀宫去了。
宜妃看着她出了宫，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刘嬷嬷上前道：“福晋年纪轻，心气儿高，娘娘别担心，过两年有了孩子自然懂得轻重了。”宜妃道：“若是这样我还有什么可叹气的？嬷嬷你是知道瑶儿的，心里主意极正。只怕不会听劝，到头来伤心受罪的，还是她自己。”主仆两人都是看着唐婉长大的，自然对她的脾气十分清楚，想到此处，不由得都露了愁容。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相思成病、恩情太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