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50、第七章、天地绝（五）

　　叁、水月
　　残秋的霜叶，如胭脂般红了群山。晨鸟啜饮完夜露，开始了新一天的啼唱。被朦胧的朝曦与轻舞笼罩的山，仿佛重重纱纬后的处子一般绰约恬静。
　　一双莲足从远处奔来，踏碎山潭里的残月，惊起林中的鸟儿。穿着玄青色纱衣的娇小人影在大山里快速穿行着，身旁还伴着一只雪白的兔儿。
　　在山腰处的一泓清泉旁，玄青色的人影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名非常漂亮的少女，晨曦穿过树影，透过睫毛反射在她水晶般剔透的明眸里。鸟儿停下鸣唱，整个森林里的声音，就只剩下她的娇喘吁吁。少女不安地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呵呵，有静女姝丽，俟我于山中。虽群山芳华，不若其妍容。神仙姐姐，你可是在找我么？”一个爽朗的声音，破开树冠落下，一名身着猎装，身材矫健的青年男子从树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少女面前：“神仙姐姐，随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好不好？”
　　“去你的！羿，你又戏弄我！”少女说着，握紧双拳作势要捶打青年，被青年顺势一把搂进怀中。白兔离开主人，自顾自跳进草丛中吃草。两人相拥着立于群山之中，静静聆听着鸟鸣与彼此的心跳。
　　“……常仪，我等了你整整一夜，真担心你今天不来。”温柔的沉寂里，羿将口鼻埋进少女发间，深深呼吸道。
　　“我是偷跑出来的，在天大亮前，我就要赶回去。”名为常仪的少女紧紧依偎在羿怀里，嗫嚅着开口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为什么？”羿捧起少女如月的脸庞，惊问道。
　　“你也知道的，身为娵訾氏族长的我父亲，一直很讨厌三凶族。”常仪凝视着青年朗星般的眼眸，不无幽怨地叹息：“他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何况昨日新都派遣信使过来，说颛顼陛下正在为王子俊选妃，父亲已经答应要送我入宫了。”
　　“不可以！你是我的人！”羿说着，将常仪又往怀中紧了紧：“去他的什么王子俊！常仪，跟我一起走吧！”
　　“不行！我是娵訾的王女，现在又许婚俊殿下，如果就这样跟着身为有穷族长的你离开，会引发两组间的战争。”常仪从羿怀里挣脱出来，低垂着头说：“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你也是一族之长，不该为了私情放弃自己的族人。”
　　“但我也不会放弃你！”羿说着，又伸手紧握住常仪的手。常仪想抽出，可羿的手指却异常顽固地不肯放开：“放心吧，为了一个月以后的大祭，我过几天就会动身去新都，等祭礼那天颛顼陛下召见诸侯时，我就去请求他收回成命，将你赐给我！颛顼陛下一向明晓大义，通情达理，他一定会恩准的！”
　　听着羿坚定的语气，常仪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白皙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白兔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蹦跳着来到主人脚下，用红玉般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两人。羿见状，微笑着将白兔捧起，递于常仪道：
　　“这只兔子，叫玉儿对吧？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当时我在这山中追逐一只白兔，正弯弓欲射，你忽然就冲到我面前大叫这是你的玉儿……好险啊，要不是我收手及时，那箭估计就扎你身上了……喂，玉儿，你也算是我们的媒人，今天就再给我们做一回见证人：我有穷氏羿今生非常仪不娶！虽天地变幻沧海桑田，此誓不渝！”
　　“羿……”常仪握住羿举起的右手，重又倒向他的怀中：“你说颛顼陛下会恩准我们的请求吗？”
　　“一定会的。”羿再度搂紧常仪，无比坚定地重复：“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真能就好了……”常仪闭上眼睛，纵容自己沉湎于这片刻的梦幻之中。
　　而群山之外，西边的残月正在被曙光渐渐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