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王楫舟的革命爱情：Episode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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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王泽洋的时候，我八岁半，他八岁。
头天晚上，祖父和父亲在客厅里坐到半夜，父亲怀里抱着母亲的照片，祖父怀里拥着我。直到我撑不住趴在祖父腿上睡着了，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吴伯抱我回房间，隐隐听见他叫了我一声大少爷。我听着吴伯低低的叹气，在软绵绵像云彩一样的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家里不太一样。当时只觉得大家都很激动，多年后再想起来，那种氛围应该叫做八卦。
我被吴伯带到客厅的时候，祖父坐在正位，父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旁边还有个女人。她的皮肤很白，微有些丰满，乌黑的头发紧紧地盘了发髻在脑后。她看着我的眼睛像白纸上头墨染的一样，很深又溢满活水的灵气，先是一惊讶，瞬间就晕开了暖暖的笑意和软软的温柔。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难过，但是那女人依旧温柔地看着我，微笑着。都说小孩儿眼睛毒，可我怎样看她都很真很真。
王家发迹于祖父。很久很久以前祖父做过土匪头子杀过解放军，解放后怕要算总账，就收拾了钱物，抛弃妻子，趁战争末期兵荒马乱逃到了香港，后来又随着商船去了英国。
母亲去的时候，我三岁。对她的印象并不清晰，甚至非常模糊。照片里的她非常平凡，没有美丽外表没有特别出众的气质，就像白开水一样，却让祖父和父亲念念不忘。只记得那时候，母亲的葬礼，祖父哭得一塌糊涂，说王家留不住好女人，是当年自己做了太多孽，是现世报。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相框。我有点喜欢她，可是我还是有点难过。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孩子，是她的儿子。虽然是男孩子，却弱的要命，跟我比起来实在又瘦又小。就像路上随处可见的孩子，很平凡，和他的母亲没有一点相像。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皮肤也很白很细，但是长在男孩子身上却令我忍不住讨厌。
那时候是夏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网球衫，看上去是合适的尺码，但是他实在太瘦，解开领口的两个扣子，就能清清楚楚看见白花花的锁骨窝。那时候没有什么性感的感觉，反倒觉得像学校的班主任一样骨瘦嶙峋。我记得特别清楚他脚上是一双Burberry Kids的皮鞋，因为那款去年我穿过，上礼拜陈妈刚扔掉。
他一直躲在母亲的背后，怯生生地喝果汁，快一节课的时间都没说一句话。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这是我对王泽洋的第一印象。
那之后温柔的女人又来过家里很多次，父亲的书房也多了很多七七八八的图纸，画着很漂亮的公园啊客厅啊彩带啊气球啊鲜花啊。小珊阿姨说那是婚礼设计，让我很是期待。但最终他们只是去做了登记。
对于新母亲，我除了最初见面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后来就欣然接受，甚至颇为快乐。
可是——
我是王楫舟，我是王家唯一的少爷。
祖父一边端着茶盅，一边对着盘坐在地上脊背拔得直直的我说：小舟啊，你是王家唯一的根。
父亲一边执着西洋棋，一边对看着眼下黑白苦思冥想的我说：楫舟，掌全局讲究运筹帷幄。
可是——
现在为什么要叫我大少爷？
现在为什么要叫他二少爷？
我是王楫舟，你是谁？
“小舟啊，带洋洋去洗手。”
我乖巧地对祖父说是。我看着王泽洋从母亲身边钻了出来，伸手拉住他有点凉的皮包骨头的手。我回头看看母亲，她的笑容里带着感激和温柔。
我愿意让你开心，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妈妈。
出了餐厅，我收回笑容，用力握紧他细瘦的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疼得皱了眉头，却一声不吭。
“哧。”我拉着他加快了步伐，拉开洗手间的门，一把把他推了进去。
他揉着手腕，小心翼翼地看着靠在门上的我，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哥哥。
那声哥哥很糯很软，声音小小的，我有点得意，可更多的是厌恶和烦躁。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扯过他的头发，我把他重重地按进了抽水马桶。
“不要叫我哥哥，我没有弟弟，你这个喝奶喝多的东西，看着就恶心。”
我没有弟弟，我只有爷爷，爸爸和妈妈。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王家只有我一个少爷。你是谁，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王泽洋挣扎着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湿了，他额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我看着他瘦瘦的可怜样子，小小的良心突然发现，递了一条毛巾过去。
王泽洋乖巧地接过毛巾，走到洗手池踮起脚尖，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当他再抬起头，只是抿着嘴，然后拉住了我的手。我呆呆地跟在他的身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不知所措。奇怪，你明明看上去那么懦弱，怎么会这么就算了，怎么会这么坚强，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不哭了！？
从那一天起，欺负他打倒他，然后让他哭，大声哭，哭到脸涨得通红，哭到喘不过气，成了我的目标之一。
从小时候的恶作剧，到嘲笑他怪异的女性化品味，再到堂堂正正地比赛，比语文英语数学物理生物化学地理历史政治，比跆拳道散打拳击击剑马术网球高尔夫，王泽洋无数次败给我，无数次被我弄得眼眶红红的，眼泪就在越来越耀眼的大眼睛里打转。可他偏偏每次都咬紧了牙关，不让我特别想看见的金豆子掉下来。于是我越挫越勇，变本加厉。
我看着王泽洋长大，我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做一个耗时极长的实验。
从那时候瘦巴巴的白小鬼变成了清秀的少年，褪去了孱弱的女气，气质也越发带上时下流行的痞痞的阳光帅气。他开始和不同的女孩约会上床分手，开始因为风流韵事打架。
我突然意识到已经有很久没见过王泽洋怯生生的表情了，然后发现单纯想看他哭得心思也变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呢？
那天晚上王泽洋回家很晚。我和父亲正陪着母亲坐在客厅看无聊透顶的综艺节目。当他带着一身青青紫紫进门的时候，我们着实吓了一跳。我握住母亲紧张地不知道该放在哪的手，看着父亲皱着眉头给王泽洋上药。
母亲浑身发抖，似乎要哭了。我的心里蓦然扬起极度的愤怒，一边想把王泽洋拖出去打一顿，一边又觉得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刺眼！刺眼得我恨不得狠狠咬上去，全部换成我给的伤痕。
第三天打伤王泽洋的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小腿粉碎性骨折。嗯，这只是一场意外。我在楼梯转角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人，嘴角不由扬起冷笑。
那个人，只有我能让他疼，只有我能让他哭。
每次教训完找王泽洋茬的家伙，每次解决掉王泽洋交往的不正经女孩，一直围观我和王泽洋无休止战斗的好友总是无奈地叹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王楫舟你完了，你肯定喜欢王泽洋。”
那时候的我总会冷冷地给他一个白眼，不置一词。
笑话，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的话肯定是舍不得对方哭的。而我，虽然会因为他精疲力尽浑身淤青而不舒服，最大的愿望仍旧是把王泽洋弄哭。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王楫舟的革命爱情：Episode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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