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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弗里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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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的沙漠中有一座孤城,城中只住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座城里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不知道来到城里之前他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多得惊人,但却很清楚自己之后要做些什么。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留在城里,只是留在城里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轻人的生活如同日出日落一般,几乎没有丝毫变化。而他也就这样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这座孤城里,数年过去,都没有改变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旅人叩响了这座孤城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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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国家,不论是否富裕,是否安定,总有一些地方极度相似。
比如,酒吧。
这间酒吧不大的铺面外摆了一些木制的小桌,五颜六色的彩灯吊在门口,许多年轻人在那里排队等候进入酒吧:男孩子穿着熨烫平整的长裤,将衬衫在裤腰里掖好;女孩子穿着花里胡哨的连衣裙,将嘴唇涂得极为鲜艳。所有人都显得兴高采烈、精神十足,让人完全无法想像这个国家的某些地方正处在战乱之中。
胖子把吴邪拉到吧台边,用十分别扭的本地话和老板说了几句,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和酒,往其中一个杯子里倒了一些递给他:“小吴同志,这算是给你接风,胖爷我请,别客气,尽管喝。”
还不等吴邪开口,黑眼镜就从一边凑过来——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他居然还戴着墨镜——勾过他的肩膀:“小三爷好福气,居然能让胖爷解囊,这可真是难得。啧啧,胖爷,把我的份也请了吧?”
“做梦吧你。”
“我说胖爷你这是喜新厌旧啊!”
黑人老板瞥了一眼这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上演一次的戏码,便淡定地转身离开了,而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吴邪,只能万分无奈地望着面前的酒杯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金发碧眼的女人捧着酒杯款款走来:“嘿,好久不见了——呦,这是新同事?”
答话的是黑眼镜——胖子早就在一边自顾自地喝得烂醉:“嗯,今天刚到的,吴邪。”
“你好,我叫Jenny,美国记者。”对方伸出手来,吴邪也站起身回握。
介绍和寒暄了一通,Jenny便邀他去跳上支舞,几乎是连想都没想,他就一通猛摇头拒绝了,而Jenny也不强求,转身就拉着黑眼镜进了舞池。
见黑眼镜一时半会回不来,吴邪便把胖子扯回车上,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自认为自己的记性没有好到可以开回住的地方,只好又打开车门回到了酒吧。
刚一踏进门,他就发现刚才黑眼镜的位置上坐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深蓝色连帽衫,双手抵着下巴支在桌面坐在高脚凳上,脚边还放着一个长条形的袋子,里面装的东西从形状上判断应该是一把刀。光线本身就十分昏暗,加之那人又戴着帽子,吴邪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至少能断定那是个东方人。
难道说这的外国人都会有那么点毛病?还是说所有不正常的人都会往这跑?他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走回刚才的位置,老板便递来一杯酒,用听着有些滑稽的英语对他说:“和刚才一样的。”然后用下巴指指门的方向,“有人付钱。”
听到这言论,他有点哭笑不得,无奈地坐下了。其实,说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人山人海”的舞池令他望而生畏,只能放弃去找黑眼镜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边等着。
尽管知道总是偷偷观察别人不大礼貌,吴邪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左侧那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的方向看,毕竟在这片土地上见到东方人的几率还是非常小的——尤其这个人是个和自己比起来更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家伙。
终于,咬着杯沿发了将近十分钟呆之后,他还是奈不住好奇,侧头用英语问那个年轻人:“小哥你是从中国来的么?”
过了很久——久到吴邪觉得对方根本没听见自己的问题——年轻人才开口:“可能是。”用的是中文。
这算是什么回答?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你说你不是从中国来的谁信啊!吴邪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本来还想再问问清楚,但身边突然传来的浓重的酒味让他不得不扭过头来。
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本地女人,双眼迷离,看上去醉得不轻:“哟……你是个外国人吧?一个人……哈……来跳个舞吧……陪我……”
那个女人说的是本地话,又因为喝醉口齿不清,吴邪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好用蹩脚的本地话对她解释:“对不起,我没……”
“真没劲……”女人勾过他的脖子,整个人干脆地挂在了他身上,一身劣质香水的味道混着浓烈的酒气,呛得他直皱眉。
吴邪下意识地顺着对方施力的方向侧了侧身,然而他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正坐在高脚凳上这件事。等到他想起这回事,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壮烈地扑向了大地,他这才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哪里做垂死挣扎。
然后,耳边响起杯子撞上桌面发出的沉闷的响声,接着是杯子在凹凸不平的木板上滚动的声音,最后,是杯子撞击在地上碎成无数片的声音。
之所以能听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吴邪没有落到和杯子一起扑向大地的地步。在他开始倒向地面的那一瞬间,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人以极为惊人的速度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这时吴邪终于得以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年轻人的五官轮廓分明,按照他所认知的正常审美,这张脸绝对称得上英俊。
“呃……谢谢……”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人家——虽然那个一直闷声不响的家伙也直直地盯着自己——慌慌张张地开口道谢。
年轻人没出声,看了看依然“挂”在吴邪身上晃来晃去而且一直喋喋不休的醉酒女人,站起身,绕到她身后,伸出手,在她脖子后面按了一下。女人立刻就安静下来,但是直接瘫在了吴邪身上,压得他直呲牙。
年轻人叫来老板,双手从腋下托起女人,对他说:“这个人醉倒了。”
一个酒保很快就被叫来善后,吴邪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时,他注意到年轻人的衣服上有一大片深色的痕迹,想必是自己刚才碰洒的酒。于是他急忙跳下椅子:“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那个……”
“没关系。”年轻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这人简直比他长沙老家后院里那水缸还闷,虽然他的体型也就是个油瓶子的水准。吴邪在心里吐槽着。
这会儿,黑眼镜的声音终于响起——只是吴邪觉得他已经没有出现的必要了:“哟,稀客啊,哑巴你什么时候喜欢来这种地方了?”
年轻人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吭声,连坐在那儿的姿势都没变。
吴邪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那是啊,老熟人了。”黑眼镜嘴里这么说着,却只是瞥了被他称为“哑巴”的年轻人一眼,就示意吴邪离开,也没再和他说什么别的。
吴邪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再次和对方道了谢便跟着黑眼镜出了酒吧。
上车之后,吴邪也试着问黑眼镜关于那小哥的事,但对方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装傻充愣,就是没说出一两句有用的,气得他直翻白眼。
等到车开到吴邪住的地方,黑眼镜终于不再嘻皮笑脸地跟那儿胡扯,他把车停下,拉住将要下车的吴邪:“小三爷,你对哑巴就那么好奇?”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吴邪丢给他一个白眼,拉开车门。
“我们俩以前是同事。”黑眼镜点起一支烟。
吴邪停住动作:“他是个雇佣兵?现在也是?”
“嗯,那是个很有能耐的家伙——当然跟我比差远了——一个人能搞定很多事,就是整天闷声不响的,没事就一句话也不多说,所以叫他哑巴张。”
“你到还真是不谦虚,不过,这有什么的,你刚才干嘛不肯说?”
“这个啊,”黑眼镜抽了一口烟,又恢复了原先的嘻皮笑脸,“我只是觉得这么吊小三爷胃口很好玩儿。”
吴邪毫不犹豫地下了车,然后用力摔上了门,绕过一辆连轱辘都没有的卡车,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吉普车的车灯发出的明亮的光,吴邪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很长,他的身影越发模糊起来,渐渐地彻底融入了夜色。
那是吴邪第一次遇见那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