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同人）久之初》青空之鸢

4、Scene four

　　二十多年前。名为玖兰枢的灵魂，在名为玖兰枢的躯体内苏醒过来。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玖兰枢”，是不同的。
　　在这个稚小的身体内的，是一万年前的始祖——玖兰枢。
　　以极快的速度弄清楚情况后，存在于玖兰枢心中的感情，名为愤怒，甚至，是仇恨。
　　在看着怀中的那具熟悉的躯体缓缓沉入炙热火红的岩浆中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完成他们共同的心愿而已。然而，无数次的失败后，玖兰枢终于明白，这需要时间，而且是千年万载的漫长的时间。
　　于是他开始了沉睡。那时候，他的心底深处存在着微弱的期待和幸福感，等待着那个人将他唤醒。
　　因为她说过，她一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的。吸血鬼从不相信会有奇迹。但，他，相信她。
　　可是唤醒他的人，却不是她。
　　后来还知道自己的后代竟然愚蠢到了放弃手中的权利，建立元老院这种东西，玖兰枢的愤怒程度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但他选择了接受。
　　以玖兰枢之名，以血族君王的名义，把血族引回正轨，然后等待她的回归，等待她和他一起，完成他们的愿望。
　　恢复力量，建立自己的势力，夺回君主之位。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他心甘情愿。因为，这样至少能让他在等待她的时候，减少一点寂寞感。
　　接着玖兰优姬出生了。他在父母面前笑着答应会好好照顾她，心里却对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感到愤怒。
　　然而这种愤怒很快就被抚平了。
　　玖兰树里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头长长的金发，整个人就像一个精致完美的洋娃娃一样。玖兰枢听见她对玖兰悠说：“我在外面看见她被一只Level E攻击了，这孩子才十一二岁，太可怜了。不如让她成为Level D吧？就算是成为吸血鬼，也起码可以让她不失去理智地活下去。”
　　和她一样温柔的玖兰悠当然同意了。
　　接着他们把血喂给那个女孩子喝，把她放在地下室，也就是玖兰枢和玖兰优姬身处的地方。
　　“要好好照顾小姐姐哦。”玖兰树里笑着对他说。
　　玖兰枢“乖巧地”点头。
　　只是一个被吸血鬼咬了的可怜的孩子而已。
　　然而这种想法，在她醒来的那瞬间，立刻消隐无踪。
　　女孩子眨了眨翡翠一眼的双眸，用肘部撑着沙发慢慢地坐了起来，环视一圈，神情困惑茫然：“这里……是？”
　　然后她的眼神撞入了他红褐色的双眸。
　　刹那间，瞳孔紧缩。
　　这种眼神……他最最熟悉的，从前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神。
　　“……小公主被囚困在荒凉的古堡里，血色的泪从她的血红色的眼里流出。”定定地盯着那双眼睛，玖兰枢轻声道。
　　女孩子歪了歪头，看见他的眼里浮起失望后，才闭上一只眼睛，狡黠地笑道：“等待着王子的到来。她扑进王子的怀里，哭着把王子骂一顿……”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呢？”
　　眼泪溢出眼眶。
　　金发绿眸的女孩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太好了，枢……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她的声音激动中带着哽咽，颤抖得不像话。
　　可他的声音以及抚摸着她的发的手也一样。
　　“嗯……太好了，初。”玖兰枢把脸埋进她的发间，声音模糊不清，“我终于等到你了。”
　　终于等到你了。
　　经过千年的等待，万载的沉睡……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公主殿下。
　　那一刻的感觉是，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凝结，让他和她可以永远拥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轻轻合上书本，从窗外流入的月光下，玖兰枢用撑在沙发椅扶手上的手抚着额，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然后，那是一段幸福的日子，和千年万载之前，她还没有离去的时候一样幸福的时间。
　　即使玖兰悠和玖兰树里死去，即使他从此要处在元老院的监视之下，即使他从此要在一群想要吞噬他利用他的狼群一样的人中间生活，他也依然觉得幸福。
　　因为有那个穿着华丽得过分的衣饰的女孩子站在他身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送给他一个他最眷恋也最深爱的笑容。
　　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在他的面前捉弄别人，她在他的怀里撒娇，她在他的身旁看书，她吃着棒棒糖帮他做事，她抚摸着躺在她腿上的他的发，她温柔地亲吻他皱起的眉心，她微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
　　她就在他怀里，在他低下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的时候，静静闭上眼睛温柔地回吻他。
　　就像那么久那么久以前，她还没有离去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看书，一起讨论书里的东西，一起吐糟作者的文笔；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去看所有不曾见过的东西；他们一起出游，一起去看一切美好的风景。他们一起努力，一起建造吸血鬼与人类之间的和平。
　　他们总是在一起。所以，他的心里，只有幸福，没有寂寞。即使是悲凉与沧桑，在两个人的分担下，也显得并不那么可怕和沉重。
　　可是后来呢？
　　走在教学楼的路上，月光透过格子窗斜斜地照进来，如水一样流泻了一地。
　　玖兰枢静静地踏着清浅的月光走在走廊上，神情平静，眼神却孤寂哀伤。
　　后来……是什么时候呢？当他参加宴会回来，看见的却是一室狼藉。
　　那一瞬间，头脑空白，恐惧的重量压断了神经。
　　等到他回过神来，她已经在他的怀里，而周围的雪地上，是刺目的鲜血和肉块。
　　那是，不知道被谁派去杀死初的，十几具Level E的尸体。
　　“不可饶恕……”他听见自己用低哑的声音喃喃着，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她，离开了这里。
　　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伤害了初的，通通不可饶恕！因为他们，伤害了他最重要、最珍视、最疼惜的宝物。
　　接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醒来之后，初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她的笑容掺入了苦涩：“我已经……变成你的负担了呐，枢。”
　　已经不再有从前的力量的她，已经不再是纯血而是Level D的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和弱点了。
　　“不。”他抱着她，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
　　不是负担。初怎么会是负担呢？
　　她是他最重要最珍惜的人啊。
　　玖兰枢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露出那样无奈而又悲伤的笑容，于是他再一次隐瞒自己，用微笑伪装，告诉她自己什么都好。
　　他记得一万多年以前她说过的话，也记得他想把她和优姬一起托付给黑主灰阎的时候她说的话。
　　她说：“虽然不想让人担心没有错，但是枢……你总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会很寂寞的。”
　　但是寂寞，是不是要比让你伤心要好一点呢？哪怕只有一点？
　　可惜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个夜晚，刚刚参加完一个宴会的他推开她的房门，看见的，却只有一地如水流泻的清寒月光，以及一个昏迷着的，金发绿眸的女孩子。
　　她不是初。
　　莫名其妙地，玖兰枢的心底一片了然。
　　即使只是一眼，他也能认出来。
　　她不是初。
　　那么，初去了哪里呢？
　　桌面上，被墨水瓶压着的信纸在夜风中轻轻颤抖着。
　　玖兰枢走过去，在朦胧的视线里，一字字地读着那封信。
　　“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吧？我多么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事情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不能再留下了。因为我已经成为你的负担了。你一定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本书上写的内容吧，枢？强烈的自我否定，是会导致附身失效的哦。
　　“但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重逢的。最后，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杀掉吧。就算你把她送走，拥有这具身体的她也迟早会被其他吸血鬼抓起来，而我也并不觉得她有必要让你来保护。在我在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她已经不想活了，所以才会被这么虚弱的我附身。既然这样，不如杀了她吧。
　　“呐，枢，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都变得不择手段起来了呢？但是，这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无论枢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依然是我最在意的人。我相信在未来，你一定能够认出我，然后，请将我变回原来的初吧。
　　“帮我告诉拓麻，我总有一天会回来你的身边。你们只要继续把计划进行下去就好，不要担心我，请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即使拼尽全力，我也一定会回来。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珍重，勿念。”
　　落款是初。
　　一滴血泪滴在了那个名字上面。
　　玖兰枢缓缓闭上了眼。
　　眼前似乎闪过了那双青灰色的眼睛。
　　干净的、澄澈的、温柔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神。
　　他最珍爱的人的眼神。
　　“那么，枢君你的意见呢？”
　　合上手中的资料，玖兰枢淡淡道：“我同意。”
　　咚！
　　黑主灰阎从沙发椅中摔到了地上。
　　“对……对不起……”黑主灰阎坐在地上扶了扶眼镜，“再说一遍好吗？”
　　“我同意。”玖兰枢重复了一遍。
　　“哎？为什么会……？”黑主灰阎相当纠结，“虽然你同意是好事啦，可是为什么会同意啊……”
　　玖兰枢默然地走出理事长办公室，凝视着地上清浅的月光，缓步走向前方，孤傲而又寂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模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