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青镜晓颜

187、光阴

　　世团赛结束，回到国内，就是每个赛季末的冠军赛了。但今年分外不一样——男女单都拿到了三个直接进入奥运会的参赛名额，这三个人必定会送出去编舞训练，而目前女单国家队五个人，男单剔除雷昀，算上卫兴有七个人——谁去？
　　孟飞以及尹真的解决方案是——冠军赛说了算！前四名送出去并且必将获得下赛季两站GP！
　　虽然男单的鲍博，女单的安贞慧和陈洁歆是铁定能去的，但名额还有空余！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于是竞争也就前所未有的激烈！一向鸡肋的冠军赛今年登时成了香饽饽，不但国家队选手跃跃欲试，地方队的选手也摩拳擦掌，因为选拔标准里，并没有限定非得是国家队选手！虽然国家队的选手肯定实力更强，但比赛可是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的！
　　与此同时，青年组某人终于接到了下赛季进国家队成年组的通知，兴奋得差点对月长号：“花姑娘们啊，我来了~”
　　出征东京的八个人回到北京，离冠军赛只有两天了。
　　心疼队员的孟飞曾建议冠军赛推后举行，以便参加世团赛的选手可以恢复状态，但是尹真最终说服了他：“现在只是旅途劳累而已，还没有倒时差。将来的比赛各种不利情况只会多不会少，现在不学会适应，难道要到冬奥会再去学吗？”
　　虽然理智上认可了这种做法，但看到鲍博和易明晶都在比赛中出现不同程度的失误，还是让人非常揪心。
　　鲍博的问题还好，国内比赛无需用上岸沼的原始编排，可以砍掉一堆衔接，最大的问题也就是跳跃落冰不干净，易明晶就比较惨，他没有鲍博那个档次的PCS，必须上最高难度，可黄子希、丁羽他们都是以逸待劳，他一急躁......就摔了。
　　多亏丁羽、李峻林几个无愧于抽货的称号，易明晶自己在自由滑又破釜沉舟Hold住了，否则易明晶的名次会一路坐滑滑梯掉得看不见。
　　据现场观战冰迷报告以及赛后的小分表，鲍博短节目基本干净，自由滑4T3T落冰不好，3Lz2T2Lo翻身，燕式转被降级，总分227+；亚军卫兴，短节目是4T、3A、3Lz3T，4T翻身滑出，自由滑的4T不错但是3A3T摔了，总分224+；第三名易明晶，短节目摔4T，自由滑4T2T扶冰，3A2T第二跳存周……
　　没能亲眼目睹比赛的冰迷，从小分表上，也可以看到这次冠军赛的激烈程度，即使是鲍博，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为了明年的冬奥会名额，大家都拼了！
　　而教练组则轻松一些，余汉桥打趣孟飞说：“这下子跟上面要钱好开口了！”
　　去年为了送出去编舞的经费，孟飞跟中心磨了很久才通过，而且尹真先斩后奏地给鲍博编了两套节目，害得教练组一起被点名批评了。
　　当然，现在这个举动就被当做“慧眼识英才”的佳话了——竞技体育就是这样功利。拿到世锦赛金牌之后，上面对男单立马就大方了许多，加上下赛季又是奥运赛季，起码去比奥运会的那三位选手的编排、训练是可以保证的。
　　孟飞则问余汉桥：“你们这次还找南希？”
　　这几年来，中国女单一姐安贞慧都是找的南希·克莱尔编自由滑，短节目交给国内编舞。
　　“还没定，你们呢？”
　　“上次跟岸沼合作很愉快，尹真又联系上了马切特，不过也还没定下来。”孟飞看到余汉桥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也为编舞的事头痛。”余汉桥叹气，男单都能保证三个人两套节目全给大牌编舞了，女单自然不在话下，因为成绩出得更早嘛。但南希这个牌太大了，价钱也贵，前几天南希的助手还答复国家队说档期排不开，可能没法编两套。而余汉桥看来，南希对安贞慧明显不够用心，三年来三套节目尽是她原来给别人编的成套改头换面一下，太敷衍了。
　　过去的这个赛季岸沼裕也给鲍博的两套节目质量之高有目共睹，安贞慧又会日语，交流起来更方便，所以余汉桥就有这个想法——跟男队一起打包去日本。
　　他俩正讨论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甚至开始计算行程表，这时候，身后有人在叫孟飞，孟飞一下子没听出来是谁，随便一扭头过去，顿时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面前站着一个头发都掉光而且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孟飞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是迟振中的。
　　迟振中住院之后，他也常去探望，化疗控制住了病情，但副作用也相当大。因为忙于世锦赛，孟飞有大约一个月没去了，就差点认不出人来。
　　“……您来了。”孟飞上去搀扶。
　　迟振中点点头：“世锦赛……我都看了，很好……很好……”他说话很慢，连行动都显得迟缓，六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分明已是耄耋之年。
　　而更衣室里，鲍博却站在那里发呆，他当然没看到走廊上老态龙钟的迟振中，而是盯着卫兴不放。
　　那件红黑色的表演服……实在太眼熟了……
　　当年迟天一在世青赛一战成名的自由滑《Tango de Los Exilados》（流浪者的探戈）使用的表演服。
　　到比赛结束换衣服的时候，鲍博已经可以确认——那就是自己当年那件！因为卫兴拉不下背后的拉链，于是向自己求助。然后他就看到了背后拉链上端有一个明显的缺齿。那是第一次试穿时自己性子太急，不小心把内衬卡了进去，拉出来的时候又用力过猛崩掉的，于是每次拉到这个地方都非常不顺溜。因为是国外定制的高级服装，不敢随便送修，又不是常穿，就这么凑合了。
　　摸着这件衣服，仿佛时光倒流了二十年……如果不是时光真的凝固了，就是这二十年里，这件衣服被很好地保存着，好到时光都没有给它留下痕迹。
　　能做到这些的人……
　　鲍博深吸一口气，问卫兴：“你这衣服料子不错啊，哪儿买的？”
　　卫兴低着头等着鲍博帮他把拉链弄下来：“不是买的，别人送的，就是咱中心的迟主任。”
　　鲍博手一抖，拉链是下来了，但也不小心划到了卫兴的皮肤，疼得卫兴叫了一声，鲍博连忙道歉。
　　“没事，这衣服就是这点不好，难怪要送人。”卫兴摸摸背上的被划出的印子，转过身看着鲍博，拍拍他的胳膊：“下赛季咱就一起混了。”
　　一起进的青年组，但是卫兴出头比鲍博晚了好几年，加上年龄问题，现在才终于进成年组。
　　鲍博的笑了笑，背过身去，他的笑容便成了苦涩。
　　“走啦，换好衣服，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卫兴拉着鲍博说
　　二楼的走廊上，孟飞扶着迟振中慢慢走着。
　　“我听说，人死之后会将生前所有的路重走一遍，拾起今生的脚印，这样才可以重生，转世投胎。”
　　孟飞的神情一样的伤感：“所以，您就把……天一的东西都送人？”
　　“我怕他找不到……他打小就方向感很差，更衣室都能走错。看到自己的东西，就会认得路怎么走吧。”
　　余汉桥有句话到了口头又咽回去了。
　　但是迟振中自己先说了出来：“二十年了，能早些投胎最好不过，用不上……放在我这里，也只能落灰了！”
　　何况，迟振中去世之后，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人留着了吧，不如送给还用得着的人。
　　鲍博看着卫兴收拾东西，又发现了几件眼熟的东西——一副备用的冰刀，那时候的冰齿形状与现在不大一样，刀齿数量少一些，而且刀齿弧线不像现在流行的不一样，但是这副冰刀的质量却很好，即使是现在，碳纤维的冰刀也是价格不菲的，所以卫兴就拿来应急，他去年已经用坏了一副冰刀了。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上位，卫兴绝不会仅靠运气以及天赋的。
　　背上包，大家一起兴兴头头地边走边讨论哪家店好，二楼的孟飞迟振中余汉桥继续慢慢地走着。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