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青镜晓颜

181、集体抽风

　　论被命运的捉弄的程度，谢尔盖跟鲍博有的一拼，只有更背运没有最背运，手气好的时候，状态不好；状态回升，手气就背得不行了！唯一好点的是，他的国籍够高贵，靠山还是颇硬的，他现在是俄罗斯的独苗儿，俄罗斯冰协不捧他捧谁？
　　这套节目，单论编排基础分算一线，4T+双3A+双3F，虽然谢尔盖没有4T3T，好歹弄出了个3A3T，凑合凑合基础分不低了，编舞斯塔尔佐夫也是个大牌，这套节目论编排真心不错，只是可惜谢尔盖的表现力么......说他跟黄子希、中村英二、塞弗一样不会表演有点过了，面部表情还是到位的，麻烦在于上肢动作，不是太少，是太多了！
　　谢尔盖本赛季自由滑曲目来自英国作曲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的音乐剧《日落大道》（Sunset Boulevard）的插曲《As If We Never Said Goodbye》，谢尔盖目前的表现力，有点儿驾驭不了这样细腻而深情的节目，深情部分做得很好，好到有点过了！胳膊不用挥得那么卖力！你这是在抒发内心的感情，不是在做伸展运动！那华彩部分简直是在张牙舞爪！
　　这套节目，给西园寺隆秀更合适一些吧……
　　但是立刻有冰迷表示反对，这节目简直是为谢尔盖，不，是为曾经辉煌的俄罗斯男单量身订做的！
　　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明星诺玛德斯蒙德，为了爱情，为了重现自己当年的辉煌，使尽浑身解数，却最终在爱情和事业上都以悲剧收场的故事。
　　如歌词所唱：“……这世界已太久的等待，我终于回来了！一切即将开始，它将比以往更加辉煌，看我飞翔吧，我一定能办到，我能使我的手不再颤抖吗？过去曾几时会比此时更充满活力？想要说的话太多，仿佛永远也讲不完，是的，所有这一切，都仿佛不曾说再见。”
　　这是诺玛重回当初的电影制片厂，感慨万千时所唱，也是最后她精神崩溃，枪杀了心爱的男人后，恍恍惚惚穿上她的代表作《莎乐美》跳七纱舞时的服装从楼上房间里走了出来所唱，也是这部音乐剧的主题曲。
　　属于诺玛的辉煌时代一去不复返，属于俄罗斯男单的辉煌，是否也一去不复返？
　　谢尔盖之后，俄罗斯的小男单们不要说再出一个如谢廖沙、热尼亚那样的选手，连个像样的都找不出来了，本赛季无缘JGPF，世青赛又丢掉了三个名额。
　　在俄罗斯颓势的同时，日本男单如日中天，中国男单隐隐有崛起之势。
　　花样滑冰的版图，也许就要重新划分势力了吧？在此之前，俄罗斯冰迷们依然可以自豪地说：“我们还有谢尔盖！”
　　还有谢尔盖，没错。虽然艺术表现部分有争议，技术部分谢尔盖确实算得上一线。第一个技术动作，4T蹦出了惊人的高度，即使起跳前减速明显了点儿，还是不妨碍他拿到1.29的GOE。
　　看开头的4T、3A、3A3T，谢尔盖至少在跳跃方面捍卫了俄罗斯男单的荣誉。至于旋转和步伐，看得出他非常努力了，做面包圈的时候，他的脸涨得通红，即使速度已经慢成龟速，也撑满了规定圈数。
　　但是，他还是倒在了俄罗斯男单的阿喀琉斯之踵——3S上。
　　在徐文锦这些裁判们看来，谢尔盖的这次摔倒除了伤病因素外，本身的技术缺陷也是重要原因。按说擅长3F的谢尔盖，3S也不会差到哪去，但实际上他的S跳技术动作是变形的，起跳经常双足，规范的S跳起跳中，作为浮足的右腿可以扫冰、搭冰，但不能作为发力腿，不过ISU目前只抓落冰的双足并没有抓起跳的双足，只要跳跃没有错刃、存周、落冰不好、翻身滑出、摔倒之类的问题，并不会影响GOE，所以谢尔盖也就一直没有改，毛病从青年组一直延续到了成年组。而规范之所以成为规范，自然有它的原因。S跳中右腿本来只是借助向心惯性带动身体腾空的，一旦右腿也发力，起跳瞬间身体就会受到两个不同方向的力，一旦掌握不好重心变化，轻则存周，严重就会摔倒，女选手前者居多，男选手，比如谢尔盖就是后者。
　　3S摔倒，并追加降级，而且直接影响到其后的一系列跳跃，要命的是，3Lz被抓错刃了！谢尔盖的3Lz与易明晶有点儿像，而且比易明晶更严重，完全是硬压出的外刃，青年组时期也有过被标e的记录，进入成年组力量长上来加上国籍护驾，就再没被抓了，这一次偏偏碰上节目跳跃扎堆，又是刚刚摔了一个跳跃，有伤在身、精神紧张、状态没缓过来、加上本身技术不规范，内刃不要太明显，小分表上一堆GOE-2、-3。
　　最要命的失误在节目最后的联合旋转部分，因为摔倒一直在追音乐，导致旋转没有做完就不得不结束了，直接被降级为一级，基础分跌至1.7。
　　尽管PCS不算低，但是TES跌得太厉害了，自由滑得分 73.22+76.15=149.37，加上81.87的短节目，总分231.34，排在西园寺隆秀之后，只比雷昀略高那么一点点。
　　如果不是俄罗斯选手，短节目得分排在前面，在失误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能拿到较高的PCS，谢尔盖可能真要跌出前十了。
　　宿舍里，丁羽易明晶一干人等都在扼腕叹息，这该死的PCS分！如果雷昀就是第十名，那么要取得三名额，鲍博至少要站上领奖台，若是去年，这还真有可能，但是今年，鲍博短节目发挥可真算不得理想。
　　第六组第二位选手，德米特里蒂希宁，自由滑曲目《菩提树》（舒伯特）。易明晶很不爽地问：“怎么又是一个慢曲子的？”想想后面还有贝尔的《D大调卡农协奏曲》，就觉得郁闷。
　　应该说德米特里就没几套快节奏的节目，他的风格就是这样的，不紧不慢慵懒优雅中透露出贵族范儿，好在他的节目只是节奏慢，并不是催眠曲。而且论表现力，比谢尔盖到位。开头大提琴旋律中带着沉重，仿佛疲惫的旅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前路是如此艰难而又看不到尽头，德米特里的动作也是沉重而缓慢的——正好掩饰了他起跳前的降速。
　　不过……第一跳4T，出现了重大失误，空成了2T。
　　在鲍博看来，德米特里若不犹豫那么一下的话，不会这么惨。犹豫，说明起跳不够坚决，几乎百分之百是要出问题的。
　　不过值得钦佩的是，即使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德米特里依然面不改色，就好像没有失误一样。按照欧锦赛的编排，他的第二跳应该是4T3T了，但是他跳的是4T，质量还行。估计是对4T3T信心不足，打算将3T挪到后半段某个三周跳的后面，这样基础分不但会高一点，还更把稳一些。
　　很聪明的选择，足见德米特里头脑之冷静——理论上能完成的难度不等于训练中能完成的难度，训练中能完成的难度，不等于比赛中能完成的难度。只谈理论难度，现役男单选手中排在第一的不是塞弗就是伊斯哈科夫，可他俩却是出了名的抽货。从这一点来说，德米特里确实要比谢尔盖配得上欧锦赛冠军，只是国籍不够高贵而已。
　　中提琴开始了主题部分，旅人在歌唱，在回忆，德米特里也开始了他的表演时间，对天轻叹，低头缅怀：故乡故乡，何时才能回到你身旁。
　　论编排，他的节目安排比谢尔盖要合理得多，跳跃、旋转、步伐穿插进行，倒不是斯塔尔佐夫的水平不如韦伯，而是德米特里的技术缺陷没有谢尔盖那么严重。
　　TES78.89，PCS78.94，自由滑得分157.83，总分240.89。
　　目前，总分第一的，依然是西园寺隆秀。
　　接下来上场的，乃是日本一哥池田基任。上场之前，大家都在猜测——他到底会不会双四？
　　看到第一个跳跃的时候，这个疑问立刻得到了回答：会。
　　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以池田的个性，以他的追求，怎么允许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但是真心爱护他的粉丝却不希望他这么做。
　　池田基任上场的时候，池田粉们乃至日本冰迷都在祈祷了：冠不冠军，双不双四都不要紧！滑下整场就是胜利！
　　也许是祈祷起了作用，这个4T3T站住了！
　　场边的西园寺隆秀也长舒一口气。说他与池田基任之间没有竞争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对手久了，特别是发现这个对手是如此值得尊敬的时候，不惺惺相惜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品味非主流了点，池田基任却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骨子里透露出的执着、信念，比千言万语更能深刻影响一个人。
　　古希腊推崇这样的做法，由成熟伟岸的男子带领将要步入成年的少年长大，认为这样对于培养年轻人的性格和思维的成熟有着非常重要和正面的意义。池田基任之于西园寺隆秀，相当于当年万路之于孟飞、尹真，也相当于，雷昀之于鲍博。
　　池田基任上场之前，鲍博在人群里看到了雷昀，他在向自己招手。
　　就这几十分钟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到医院再回来，顶多让队医看上几眼。
　　他的腿伤，应该没事。鲍博笑着也向他招手。
　　实际 ，雷昀现在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却不肯马上去医院。
　　“我要亲眼看着鲍博比完，又不是要命的伤。”雷昀如是说，坚持要等比赛结束才肯去医院，尹真只能依他。
　　场上，池田的表演还在继续。
　　“这个四周接三周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起跳准备时间合理、高度远度兼具，就是落冰时身体稍微有一点点歪……来看看第二个四周——哎呀！”
　　松元志保发出一声惊呼，池田基任在第二个四周的时候摔倒了，还是摔得很惨的那种，爬起来还能看到池田基任脸上的痛楚之色。
　　“但愿不要受伤。”大庭千贺子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可是事情总是不愿按人的意愿来的，所以万事如意只是美好的愿望。因为摔得有点重，其后的技术动作多少都受到了影响。
　　池田基任到底是池田基任，在开局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也没有慌了手脚，在换足蹲转调整好状态之后，其后的四级步伐、跳接换足联合旋转四级都非常好的完成了。
　　如果后面能继续这样的发挥，即使4T降级追加摔倒的倒扣一分，总分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但是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池田基任。
　　他的3F2T空成了2F1T。
　　池田基任的3F相当于鲍博的3Lz，都是各自的看家本领，失误什么都不会失误这个跳跃的，所谓阴沟里翻船，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第一跳3F的失误属于有点大意，起跳准备不到位，空中自然就松掉了，整个动作没完全做出来，落冰由于重心偏移，导致第二跳2T点冰位置太过，已经无法完成两周跳，最后只能以一周跳结束，而且这个两周在小分表上还被降级了。
　　实在太可惜了，前面的难度步伐进入，包括与音乐的配合，艺术表现上铺陈，都能称得上完美，但是最后的失误令其前功尽弃，原本GOE+2、+3的跳跃，最后连基础分都没有保住。
　　此时节目就剩下最后的编排步伐和燕式转，万幸，池田基任再也没出现什么失误了。
　　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池田基任对着全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笑了笑，是那种满含歉意的笑：对不起，我这次没有拿出完美的表现，让你们失望了。
　　没有沮丧、懊悔。
　　这就是池田基任，这就是他面对失败的态度。
　　场边举着横幅的粉丝们已经激动地热泪盈眶，大声喊着：“池田君我们永远爱你！”不管池田基任这次成绩如何，他们都将不遗余力支持他。
　　他不是失败者，他对得起、配得上日本一哥的称号。即使这次西园寺隆秀第一次超过了他。
　　TES78.78，PCS82.47，自由滑得分161.25，短节目得分87.72.，总分248.97。
　　看到这个分数，孟飞、尹真齐齐一凛——池田基任的自由滑PCS一般都有85+的，这下子缩水了这么多……
　　再看看马上前后脚出场的两位：贝尔、文森特……果然......下手了吗？
　　一般观众却想不到这么深层次，他们现在议论的是：怎么搞的，第四组应该是水平最高的一组嘛，怎么出场三个就摔了三个？
　　短节目比赛，一个赛一个的水平高表现好，也就一个赛一个飚分创SB（赛季最好成绩）和PB（个人最好成绩），自由滑改比谁摔得惨了么？
　　一股异样的气氛在场上蔓延……
　　即将上场的贝尔紧张地听着自己的教练面授机宜，看他不自然的表情，文森特心中淡淡一笑：看你的表现了，不要让我失望！
　　鲍博闭着眼睛，这举动可以理解为不忍看到好基友的悲剧，也可以理解为控制自己祥瑞体质不让它继续猖獗——都摔仨了啊，这是花样滑冰比赛，不是摔跤大赛！
　　贝尔的自由滑曲目，帕哈贝尔代表作《D大调卡农协奏曲》，花样滑冰常用曲目之一，不过女单较多，男单很少。当选曲流传出来的时候，就遭到冰迷疯狂吐槽：贝尔这是改性了？从纯爷们路线改伪娘？走伪娘路线对外貌要求很高，你这一条就不合格啊！
　　所以尽管编舞设计了很多优美的衔接动作，贝尔也竭力去往那个方向去做了，但是做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对。林黛玉做出眉头轻颦，西子捧心，娇喘吁吁的样子就惹人怜爱，你换林冲试试？保管鸡皮疙瘩掉一地！
　　唯一值得表扬的就是编排步伐的部分，配合钢琴的流动的旋律，就如春天的夜晚，凉风习习，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偶尔跃起的一尾小鱼，被宁静的夜色皎洁的月光吸引，又为这变化莫测的水上世界而迷惑，最后的捻转步接括弧步衔接进入最后的跳接联合旋转，仿佛小鱼的尾巴在水面上打了一朵水花，一圈圈的水波向四周散开……然后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白糟蹋了这么精巧的编排，认真观摩过这套节目的人都有这种感觉，这节目给一位女单来效果要好得多，要不给西园寺隆秀，或者易明晶也行啊。
　　从技术方面来看，贝尔的这套节目同样有点毛毛糙糙，有好几个编排设计的难度，或者因为力不从心，或者因为能力所限，无法完成。他本来就不是以跳跃高难度见长的选手，这几个赛季一直在拼命上跳跃难度，其他部分因此退步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好比考试中的偏科，某一门功课进步了，代价是其他科目全面倒退。
　　而这，也是文森特并不认为贝尔能撼动自己地位的理由。
　　当年那一批JGPF选手中，贝尔的胜在所有技术都很规范，鲍博有3F用刃模糊的问题，西园寺隆秀控刃能力稍欠，跳跃节奏感不大好，谢尔盖滑行用刃差，罗伯托跳跃低空，塞弗除了跳跃其他技术都不行。几年过去了，补上了缺陷的几个人，比如鲍博、西园寺隆秀开始慢慢走上世界顶尖的行列，而没能补上的，逐渐沦落，比如罗伯托。
　　处于中间的，就是贝尔、塞弗与谢尔盖。
　　这一点，但愿贝尔以及他的教练能明白吧！文森特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微笑。而这时，记分牌终于显示出了贝尔的自由滑最终得分：166.63，TES81.54，PCS85.09，总分248.20。从小分表上可以看出，裁判没少给贝尔水分，虽然跳跃部分因为翻身、双足之类的问题比较多，没好意思搞得太过分，但是贝尔的三个旋转足足得到了3+的GOE！最关键的是，他85.09的PCS是目前全场第一！
　　如果贝尔真的拿出了一套技术干净或者表演出彩节目，也没什么好说的，有文森特的先例，观众的承受能力已经大大增强了，麻烦在于，《D大调卡农协奏曲》技术上不干净，表演也不出彩！说白开水都过了！文森特的节目那才是表现白开水——艺术表现确实不精彩，但你还真挑不出什么技术上的毛病。就贝尔这样的表演，你好意思给8+的PE分（表演分）？池田基任摔了4T，空了3F3T，滑行却没什么问题，SS分（滑行分）8.11，西园寺隆秀整套节目基本Clean，4T2T双足，步伐绊了一下，SS分不过8.01，贝尔的SS却是华丽丽的——8.82，IN分（衔接分），也有8.72。
　　要不是TES部分不算很高，相信贝尔的PCS破90绝对是有可能的。
　　他配得上比池田基任还高的PCS吗？
　　万幸，尽管裁判在给贝尔努力地水分，此时的场上的总分第一，还是西园寺隆秀！日本方阵开始激动了：还有两位选手没有比完，这也就意味着，西园寺隆秀将铁定获得一枚世锦赛奖牌！只不知什么成色！另外，池田基任因为短节目领先较多，非常惊险地保住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