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青镜晓颜

138、始料未及

　　贝尔上场的时候，全场观众，尤其是美国冰迷都在猜测——他会不会上双四周呢？最后一组六位选手里，目前就只有他是4T+3A了，其他人至少也是4T+双3A，短节目也罢，自由滑只是这个难度而已，如果其他选手发挥不失误的话，不要说进前五，进前八都很难服众啊。
　　要是以前，鲍博很肯定贝尔会上双四，当年世青赛的时候，为了跟西园寺隆秀PK，他强行上了技术还不成熟的3A，没进表演滑，当然不上的话，他上台子也希望不大，鲍博和西园寺隆秀当时都有双3A，伯克利有4T+3A。
　　可现在，听说来自美国冰协那边的压力不小，跟中国相似，美国人造星起来，也毫不含糊的。
　　青年组就是一号选手，进入成年组后因为出不了难度，低迷两年多，期间经历了各种冷落讽刺挖苦，一直默默训练，一朝开窍、突然爆发，而且正逢美利坚人才断档，于是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救世英雄的职责——这不一典型美国好莱坞大片模板嘛！
　　照目前的情况看，贝尔的演出还算可以，几个地区选拔赛和B级赛冠军，两个GP分站亚军，GPF上了台子，全美算是无失误滑下来了，四大洲小抽遗憾没上领奖台，世锦赛短节目小抽。不过这也好理解，比赛太频繁，这个赛季上难度又猛了点，一下子4T、3A都出来了，于是身体有点吃不住了。
　　场地边的尹真则比较肯定地点头：“贝尔保守了。”
　　一般来说，像贝尔这样有难度跳跃但是不稳的选手，会把难度跳跃放在最前面完成，刚上场体力充沛嘛。但是贝尔前三个跳跃分别是3A、4T、3S，与池田类似。
　　他当然不可能像池田基任一样来个后半段4T，再说他的4T单跳在最前面完成了，第二次跳4T必须要求连跳了，贝尔目前的四周是不能接连跳的。
　　只能是将高级三周，比如3Lz、3F、3Lo放在后面以求那10%的加分了，也就是说，贝尔的编排是与四大洲时一样的4T+3A。这个难度，在以往的世锦赛中，一般就能排在□□名而已。即便考虑这次世锦赛好几位名将都可能发挥不理想，他也很难进前五——能挤进前五名的，至少也是一个四周加双3A吧？
　　当贝尔165.32的自由滑分数打出来的时候，场上弥漫着嗡嗡的议论声，谢逸群紧张了，问两位教练：“是不是高了点？”
　　尹真仔细确认自己没看错TES和PCS，点头：“以这个技术分来说，节目内容分打到80不算过分。”
　　估计跟四大洲一样，虽然少上一个难度跳跃，但是一水儿旋转四级、步伐四级，加上GOE拿得多……TES一上去，PCS水涨船高也就理直气壮了，贝尔论滑行论衔接都算得上一流，节目编得精致，表演也出彩，你还真不能说给他这么高的分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他的TES好歹拿到了81.27啊！赛后小分表显示，除了一个跳跃标存失分较多外，其他全部是正执行分，总GOE拿到了7分多一些，不如四大洲时彪悍，但也足以笑傲全场了，即使短节目不足80分，依靠这次自由滑，贝尔的总分飚到了242.73，在已出场的选手中排在第二。
　　让中国方面揪心的是，后面出场的奥古斯托、池田基任也都跟着彪悍起来了，大概是弗朗西斯和贝尔都发挥得不错，然后就传染了？池田基任的自由滑表现丝毫不亚于四大洲时，TES拿到了88+，PCS更是破了90，两套节目总分266.32！
　　这次，鲍博以及西园寺隆秀也必须拿出四大洲那样发挥，不然是奖牌无望的！
　　最后一个上场的西园寺隆秀默默地咬着手指头，而不远处，鲍博已经站在了冰上，孟飞在跟他说着什么，与以往不同的是，鲍博并没有不耐烦地低头跺脚，居然乖乖地站在那里从头听到尾。
　　尹真以及谢逸群都觉得不对，他也太听话了吧？
　　电视机前以及电脑前的观众都真真切切听到孟飞说了：“加油”之后，鲍博突然来了句：“我觉得……这次大概会失误吧。”
　　孟飞还没回过神来，谢逸群就挤过来呵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居然自己咒自己失误？！
　　尹真狠狠扯了谢逸群一把，这位小爷时出惊人之语，他说什么都行，只要场上扛住了，你管那么多呢！也许这就是他对自己的减压方法！奇怪不要紧，有用就行！他赶紧给孟飞递了个眼色，自己则下死劲拽住谢逸群：这些天大家都压力大，问题是压力再大也不能转嫁到选手身上，给他们减压还来不及呢，这是作为教练的基本素质！
　　当然，谢逸群也不是教练。
　　事后，谢逸群为这句话没少挨口水，这句话也被评选为中国体育官员们继“要先感谢国家”之后第二脑残的言论。
　　好在孟飞的处理也值得称道，他摸着鲍博的脑袋：“我以前说过，你尽力就好。”尹真注意到他碰到鲍博脑门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鲍博上场了，中国冰迷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开场的几个POSS一如既往倍有范儿，眼神很有戏，与四大洲时相比，多了一种骨子里的悲凉感觉，少了……稚气？
　　即使舞姿再火辣挑逗，也难掩眉宇间的黯然神伤，而凑巧的是，这首曲子是皮亚佐拉四季探戈的夏之章，正是热烈到极致，内里却隐藏着秋之肃杀！
　　第一个技术动作4T3T，两跳之间的节奏没有把握好，第二跳有点勉强，落冰翻身，步伐滑出。孟飞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第二跳3A的进入方式几度修改，千万不能出问题！
　　但是他的预感成真了，这个难度步伐进入的3A出现了大失误，而且增加的压步使速度更快，起跳的时候准备动作却没到位，直接空掉了！
　　场上观众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谢逸群气得直拍大腿，尹真和孟飞都没说话。
　　鲍博很聪明的，后面应该会补上。日本站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失误，前面的3A空掉了，他把后半段的3S换成了3A，虽然状态不好又摔了。
　　第三个技术动作换足燕式转做得还可以，借由这个旋转，鲍博似乎也调整过来了，其后的3Lz2T、SiSt3（直线步三级）、3F、CSSp4（换足蹲转四级）都质量不错，而此时，节目也进入了后半段。
　　就在3A空掉之时，网络上也在热烈讨论，中国冰迷对规则了解一点的都在算分：空掉一个3A，能得到多少分？包子会如何补救——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坐以待毙的。
　　就是，千万别跟小川一样犯二，犯二比大抽还让人崩溃！
　　后半段第一个技术动作是4T，按说4T、3A都算鲍博比较擅长的跳跃，但这次他两个强项都栽跟头了——4T单手扶冰，赛后大家反复回放研究，都觉得这个失误有点莫名其妙，轴没歪，高度也足够，就是落冰的时候……腿软了？好在单手扶冰不算很大的失误，GOE-1而已。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结束了，千万不要再失误了！
　　3Lo、ChSt1（编排步法）、3S、3Lz2T2Lo……场边的中国队诸人不约而同都在心中给他数数，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可惜鲍博这回明显没有西园寺隆秀越战越勇的气势，编排步法都能让他趔趄一下，要知道四大洲时候他的这个技术动作拿到1.6的GOE，仅次于开场的4T3T！最后的两个跳跃全部是负的GOE，看到这里，大家只能认为：他真的腿软了。
　　表演结束的时候，鲍博又露出当年JGPF喝多了大抽之后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惜没了当时那种豪迈劲儿——比起四大洲时，这次世锦赛自由滑的发挥，可以称得上大抽了。
　　刚做完剧烈运动，他全身跟洗完澡一样，额头上、脸上汗珠直往下滴，高清摄像机下，他的黑色衬衫都被汗水浸得湿透。看过这么多选手上场表演，没有哪一个出汗像他这么厉害的！等分之时，大家分明看到，一颗颗汗珠跟下雨似的往下掉！脸上湿漉漉一片，咋一看还以为他哭了！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很明显，他的身体状况不是最好。
　　孟飞的心情现在就剩下心疼了：比赛之前摸头的时候，才发现鲍博在发烧，额头烫得吓人！拼到这份上，他都只有佩服！
　　鲍博的自由滑得分148.94，TES75+，PCS73+，旋转华丽的222，不算还没出场的西园寺隆秀，自由滑目前排名第十一，两套节目总分233.31，排在谢尔盖之后，第九位。
　　他，自由滑大抽了！
　　这个时候，中国队众人以及中国冰迷们都拍着胸口大呼谢天谢地：虽然大抽，好歹前十保住了。这次来一开始也没指望这位小爷能拿牌子的，中国男单参加世锦赛的目标多少年来都如出一辙：进前十。架不住鲍博四大洲发挥太好了，这次短节目也彪悍了一把，于是大家的期望值也跟着不知不觉地往上调了又调。
　　孟飞揽着鲍博的肩膀，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尽力安慰神情木然的爱徒，拜他一脸大汗，孟飞也以为他哭了！
　　分数出来的时候，孟飞只是点头：拼到这份上，什么成绩他都认了，坐在另一边的尹真在鼓掌，拿牌子本来是因为短节目第一才生出的希望，赛前制定的目标就是进前十而已，鲍博已经达到而且表现非常出色了。即使抽了，鲍博的成绩也比之前的丁羽、黄子希好，你还能要求什么呢？鼓掌之后，他与孟飞一样摸摸鲍博的头顶，以示鼓励，对他说：“别哭了，你表现很好。”
　　央视转播的主持人是这么说的：“……小将鲍博是第一次参加世锦赛，虽然最后遗憾地没有进入表演滑，也就是前五名，但他的成绩已经非常了不起，为中国男单明年世锦赛争取到了两个名额。”
　　央视邀请的专业裁判解说员也认同这一说法：“这是中国男单十多年来的最好成绩了，小伙子不错的。”
　　主持人哎呀了一下：“他对这个成绩觉得不满意，好像……哭了？”
　　解说员：“鲍博本赛季大奖赛第一站就受伤了，这次世锦赛看样子状态也不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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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鲍博并没有掉金豆子，只是眼圈有些红，电视机前和电脑前的观众们分明看到他咬咬嘴唇，抽抽鼻子，颇为傲娇扭了一下头：“我才没有哭呢。”
　　那萌萌的小表情，让无数阿姨大妈瞬间沦为粉丝，尽管技术帝们反复回放视频确认鲍博确实没哭，脸上那都是汗水而已，但雌性生物与生俱来的怜爱之心仍旧为他辩护：“可是这比哭了更让人心疼！”
　　国内几大门户网站顺应民心地将赛后鲍博疑似落泪的高清照片作为了新闻图片刊出，而且唯恐天下不乱地将西园寺隆秀以及贝尔笑容无比灿烂的图片作为陪衬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