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心》新弦旧曲

12、第十二章

　　时间走入十二月，转眼间染欢已经回来了十多天。晋城在经受了多日的阴雨后，终于出现阳光驱散了寒意。这样的天气似乎让空气也在刹那间清新起来，让人不由地觉得心情愉快。
　　褚府内外也忙碌着，主管下人们各自忙碌着，让清晨充满了生机。各种声音渐渐入耳，连一向清净，远离大院的斐然居也热闹起来。虽然还是冬天，院子里却依旧绿意盎然。种的花木种类多，便能够在几个季节交相开放，没有一刻会让住着的人觉得冷寂，不由地感叹设计者的体贴入微。
　　走得更近些，便可以听到里面不时传出说话声，稚气清脆的如黄莺出谷，温柔喃呢的如珠落玉盘。不得见其人，便先沉醉于那美好的声音。
　　房内，原来是瓶儿和芸儿一大早就围着染欢坐在梳妆台前忙得团团转。
　　“小姐，今天用绿色的簪子好不好？”瓶儿仔细看着染欢的发髻，认真比对着首饰盒里的各色发簪。犹豫不定间，开口问道。
　　“嗯。”染欢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瓶儿闻言，欢欢喜喜地放下其它的首饰，小心地帮她卷起长发，然后把剩余的用发簪固定。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退开一步看，如云长发从背后被分两层簪起，两边是细致的发辫，简单而不失清雅，不由地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小姐，今天穿白色的外衣吧？”一旁站着帮忙的芸儿眼见她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赶紧拿过一早选好的衣裳，一边递给瓶儿一边低声询问。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瓶儿和芸儿还是尽量征询主子的意见。人各有喜好，况且这么一来小姐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
　　虽然才相处没多久，染欢就已经熟悉了这两个丫鬟做事的方式。年纪不大，但是的确做事干净利落，而且很贴心。瓶儿年纪略大，声音沉稳做事实在，芸儿年纪稍稍小些，毕竟比较活泼外向，但是也很听从瓶儿的差遣，两个人照顾起她来也是绰绰有余。知道她看不见，每次来到她身边都会刻意发出声音提示。给她拿茶水的时候会提醒她茶碗的方位，穿衣服的时候会告诉她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偶尔在院子里晒太阳，也会陪着她解闷，跟她说周围的景象。让她莫名地对很多东西有了期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它们。这又不免让她心慌，毕竟以前的无所希冀，才能无所牵挂。
　　褚宇斐不在府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两个人陪着她。因为很少踏出这个院子，除了她们，她也很少见到其他人。这两天褚宇斐也明显的忙了起来，虽然平日都说粮庄里的事不用亲力亲为，但是年底的结算免不了还是要自己一一过目。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她一起吃过早饭才出门——晚上不一定都能回来，但是有时候半夜就发现他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习惯了啊！想起他第一次爬上她的床时，他们还在锦城。当时她的惊吓不小，醒来时惶惶不安地爬起来，没想到把他也惊醒了。现在已经可以熟悉地分辨出他的气味，即使半夜发现多了个人也只是翻个身安稳地睡到天亮。
　　而一开始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女裙，也渐渐的不会觉得不自在了。只是这么久以来，走到哪里都有人牵着或者抱着，不知道再把自己一个人扔下的话还有没有勇气摸索着走呢？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小姐？”瓶儿轻唤有些出神的染欢。小姐该换衣裳了，却还是怔怔地坐在那里。对她，瓶儿总是有种看不穿摸不透的感觉。只好走上前去，弯腰为她披上外衣，系好腰上的裙带，安静地等她回过神来。
　　仔细打量铜镜里的人，一袭白裙衬得原本看起来就捉摸不定的人更是出尘，唇不点而红，面容娇俏，眉眼轻柔。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人不忍打扰。
　　“哦，好了吗？”染欢听到瓶儿的叫唤慢慢站起来，觉得头上有些重了，伸手摸了摸，“今天怎么弄这么多簪子？”
　　平日里，瓶儿都是按她的要求随便把长发簪起固定好就行。难怪刚才看她们忙活了半天，原来都耗在这头发上了。
　　“今天是爷第一次带小姐出去玩呢，当然要弄得漂亮些。”瓶儿嘻嘻一笑，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知道这个主子虽然不大热情，但是倒也很好说话。因此她说话也轻松了许多，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傻孩子，弄这么多也只是累赘罢了。”漂不漂亮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小姐不喜欢啊？”瓶儿有些失望，“要不要取下来？”她觉得很漂亮呢！她以前没有伺候过别人，为了小姐特地去找人家学怎么把头发编的漂亮些。
　　“算了，既然弄好了就走吧！”这点重量对她来说倒是无妨。只怕拆下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何况——瓶儿也很失望的样子。
　　闻言，瓶儿和芸儿欢欢喜喜地扶着她往外走去。辛辛苦苦弄了一个早上，要是取下来就太可惜了。
　　门外，一大早就出去的褚宇斐和几个下属刚巧走了回来。看到早已经停在门口的马车，低声嘱咐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们走了，自己一个人朝着马车走去。
　　一直斜靠在马车旁待命的老杨见他走过来，慌忙站起来朝他弯了弯腰，“爷，要出门了吗？”管家昨晚就吩咐他今天早上爷要出门，让他备好马车在这儿等着。没想到一直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人影，如今日头已高，正纳闷今天还要不要出门了。
　　“再等一会儿。”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欢儿还没有出门，看看现在也差不多刚好是跟欢儿约好的时辰。便走过去掀开车帘扫视一圈，看到里面的坐垫毯子一应俱全，之前吩咐的装着备用品的箱子也安稳的放在座椅下方。
　　眉头稍稍舒展开，放下车帘，转身正准备去院子里。忽然听到前边有声响，抬起头就看到她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朝他走来。
　　她身上穿的是回来晋城之后才找裁缝给她裁做的新衣，头上梳的是当下外面流行的发髻，他送的首饰穿插其间，缓步走来，整个人多了几分温婉几分风情。这一幕似乎把过往所有的冷漠和追逐都抹掉了，只看到她心甘情愿地款款而来。不由地心生几分欢喜，一向冷肃的脸也柔和了下来，绽出几分温柔的气息。快步走过去，朝搀扶着染欢的瓶儿使了个眼色，接过她的工作，牵着她往马车走去。
　　“你不是还有事吗？怎么这么快？”染欢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了，停下脚步问。
　　“今天的事都处理完了，没什么重要的。”她仰着头，褚宇斐似乎闻到了她发间的清香。不想跟她提起自己为了白天有空陪她，凌晨就出门的事，选择轻描淡写地说，。
　　“哦。”染欢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默默地数着步子。今天早上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昨晚睡得踏实，竟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提出要出来玩的时候，染欢并没有反对，甚至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之前在路上耗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回来之后又住了十多天，算起来她已经整整一个月与热闹的人群隔绝。在褚府的时候，身边不是褚宇斐就是瓶儿和芸儿，日子虽然过得舒坦，但是周围总是觉得冷冷清清的，不自在。
　　只是没想到这种热闹跟以往的完全不同。
　　仔细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走在集市上。以前的热闹，都是他们在台上听着下面的声音，她事先熟悉过的戏台，还有她熟悉的人。而如今，一下马车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讨论声，吵骂声，叫卖声让她灵敏的听觉不堪其扰，拥挤的路似乎每往前一步都会撞在别人身上。
　　她突然惊慌起来，紧紧抓住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努力往他身边靠去。
　　褚宇斐敏感地发现了她的不安，伸手搂着她的腰，把她环在自己身前，“怎么了？”
　　“我看不见。”
　　她的话似乎有点奇怪，褚宇斐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一向好强，即使看不见了也坚持自己能走路。可是在集市这样热闹的环境无疑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心生退缩之意。
　　“我带着你，没事的。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就好。”他远远地望了一眼前面的玉饰店铺，摒弃了之前的念头，专心带着她往之前准备午膳时候再去的聚宝盆走去。原本是担心她这些天在家里太闷了，想要陪她逛逛街散心。因此才叫车夫早早停了车让他掉头先离开了，没想到只是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也让她有了怯意。心中又不免自责，只是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如果多来几次，她便也能习惯的。
　　当下双手护着她，瓶儿和芸儿也紧靠在左右，为免让别人不小心推挤到她。一行人无心周边的街景，慢慢地往前走。沿路似乎有人认出了褚宇斐，想要过来打招呼。但是他匆匆而过，神色不动，只是专心地护着怀里的人。
　　似乎那就是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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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