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番外】在苍蓝的苍青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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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里表。
有无。
死生。
光影。
“如果没有我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我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你我会死。”
如果没有你我会死。
如果没有你我会消失。
——如果没有你。
——————————————————————————————《在苍蓝的苍青中》
……【趋光者的圣徒。】
春季的色彩渲染着京都的天空。落樱山顶层微微染着白色，将头顶的那一方天色渲染的淡漠的有些凉薄。
菊下润坐在冥月堂正屋的屋顶上，用脚顶着木头支柱，脸上微微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放在手心的手指敲打着不规律的节拍。
天色很亮，浅金色的发在那样的光里显得发白，却是极为耀眼的颜色。
静寂中隐隐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和他一样漫不经心而随意拨弄的音符在这样的日子里任意跳脱在脚下的土地上。
风无痕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庭院中抬头看向屋顶的方向，对着他的身影微微地笑。
“润，今天没有工作吗？”
“有。”他低下头看着庭院里的人咧开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着些许可爱和亲切的那种。水波潋滟于瞳眸，沁浓的水绿色摇曳在浮光里，淡然而明亮，带着热夏的温度。
在这样淡薄的春季之中，如此清亮的颜色，却反而看起来有些冷淡了。
“我正在等。”他悠然道。放在一只手掌心里的手指没有停下动作，比之前略微快了些，隐隐超过了房间里那些生疏的乐音。
“上面暖和吗？”风无痕微微思索了一下问道。“我们可以在上面聊。”说着他低低笑了起来，脸上有一种优雅而柔和的表情无法准确形容却令人喜欢。“阿火不会在意我们坐在他头顶上的。”
“算了。”菊下润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无语的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落樱山。他收回手指，用掌心撑住坐着的那根木梁，用一种可以算得上是漂亮，又格外轻盈的动作翻身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即便是从五六米高的距离下落，他落地的姿势也格外优美，并且像猫一样毫无声息和痕迹。
浅金色的发丝在翻动身体的动作下微微扬起浮动，有着蓬松而柔软的感觉。飞扬的发丝在他落地之时慢慢跟随垂坠，轻轻落在光洁的额头上，错落松散的发丝散在那双狭长而狡黠的湖绿色眼睛前，伴随着与发丝同样颜色的睫毛在风中微微抖动。
风无痕在心中感叹着他的美丽。美丽并不是稀罕的东西，至少在这个地方，每一个人都很美丽。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存在，会拥有他这样的美丽。这份美丽从□□衍生，却到底是因为灵魂的色彩，才会变得这样无暇而纯粹。
他的美丽丝毫不带有污秽，甚至连旁人对于这份美丽也只有崇拜而无法生出丝毫的亵渎之心来。
这样的美丽，不属于常人，更不属于黑暗。
这是只有光芒才能诞生的美。
菊下润在落地之后向着他走过来。他的动作曼妙优雅透着一丝说不上来的随意和慵懒，嘴角的笑容如沐春风，宛若从圣洁高台之上翩然而下的一位亲民的神祗。
“我可不希望被业火知道，我坐在他的头顶上腹诽他的琴艺。”他站在风无痕面前，随意的蹙了蹙眉头，撇下嘴角做出一个担忧又揶揄的表情，这个表情成功逗笑了风无痕。
“我不会告诉他的。”他带着笑意说道，“你现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当然，我现在……”“润。”当菊下润正准备答应风无痕的邀请的时候，另外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风无痕最先回头看去，在看到来客是谁时，抿起嘴唇浅浅的露出愉悦的笑容。“是你，西苑，你来了。”
站在冥月堂门口梅树下的青年在浮光晃动的树影间轻柔地眨动着卷翘纤长的眼睫，扑闪的光芒在紫色的眼眸中发亮，神情柔和而安定。
“无痕，很抱歉我要打扰你了。”青年的声线一如其人，悠然柔和，带着令人着迷的低沉韵律。在这样色彩单薄的春季之中，他的声音如同刚刚融化冰面的湖泊，清澈，并且带着阳光的缱绻，似乎成歌便能引人入梦。
“润，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青年将视线转向风无痕旁边安静下来的少年，唇角微微掀起笑意，整张完美的面容因为这个笑容而突然变得妖娆起来。
“自从看到你在【撒拉弗】的表现，我就决定送你这样一个礼物。”
“喔哦。”菊下润低低地感慨了一声，笑容中带上了一丝顽劣的愉悦。“原来完成任务是有奖励的吗？看来我以后可以跟您索要很多东西了。”说着他抬脚朝着青年走了过去，到他面前冲他眯眼一笑。“少主，您可要记着这事噢。”
青年看着他笑了一声，不理会他闪亮的眼睛故作可爱的模样，侧过视线看向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风无痕，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下来。“抱歉了，无痕。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润很快就会回来。”
“不用在意我。”风无痕含笑对他说道。“你似乎准备了很有趣的东西，虽然我也很感兴趣，不过我想润回来的时候回和我一起分享的。”说着他看向菊下润，笑意盈盈地道：“润，别忘了让我也参观一下你的礼物。”
“如果我乐意的话。”菊下润回头抛给他一个恶作剧的笑容，然后率先踏出了冥月堂的庭院，又站在外面催促起来：“少主，请快点带路！”
范西苑低笑着和风无痕交换了一个眼神，颔首之后转身走出了庭院，带着菊下润离开。
风无痕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带着笑容走进了正屋。
业火正在屋子里调试琴弦，不过似乎效果不太好，他的脸上没有太多喜悦的表情。
“我吵到你了？”他看了一眼进门的风无痕然后又低下头去摆弄琴具。“润那个小混蛋……”
“他逗你的。”风无痕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说。在这样的距离下，听到庭院里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所以理所当然的，菊下润所说的话房间里的业火自然能一句不落的听到。
“我只是有些无聊。而润看起来也很无聊。”
“他是不会无聊的。”业火轻哼一声。“不要被他那副外表欺骗。跟在咱们这样的人身边，天知道他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风无痕吃吃笑起来：“即便如此，他演戏的能力也不是一般。我觉得至少要比你我更厉害。在【撒拉弗】呆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问题来，反而让那群人对他崇拜的厉害。”
【撒拉弗】，梵蒂冈教廷最负盛名的圣殿组织。不过在教会信徒之中这个组织也被称为【唱诗班】，因为他们给予外人的印象便是大教堂之中那些美丽的纯洁的对着神像高唱圣歌的天使般的孩子们。因此，自然也没人知道，这些孩子隐藏在阴影里的那浑身擦也擦不干净的鲜血。
作为一个圣殿组织，仅仅是对着主唱赞美诗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梵蒂冈教廷也不可能培育出一群这样金玉其外的东西。既然是组织，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作用。
而菊下润，作为整个鹰之神社之中，目前并且唯一的天堂阵营——这里是说原来——同时身份也是极为尊贵特殊的人物，在他被鹰之神社主人范西苑带回神社不久，就又将他想方设法的安插进了梵蒂冈最为“神圣纯洁”的组织——【撒拉弗】，也被称为【唱诗班】、【炽天使】的地方。以此来锻炼这个孩子绝佳的天赋和能力。因为像菊下润这样身份和特性的人，神社自身的培育机构只会将他的能力白白扼杀，只有在同样阵营的梵蒂冈，才能保证他的潜力被最大限度发掘。
这样，当他回来之后，再以神社的方式加以少量引导，他立刻就能成长成极为强大的战力。
作为一个黑色组织的主人，范西苑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势力吃亏。
因此，深深明白菊下润真实身份的业火对风无痕的赞扬不屑一顾。“那只是他特殊的个人身份的影响而已。就像我们对他毫无原因与生俱来就存在的抗拒一样，那些人也对他有着自然而然的追逐和好感。”
风无痕笑笑不语，过了片刻微微转开头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兴味来。
“真的很好奇……西苑，到底要送他什么呢……”
……【如光绚丽之影。】
菊下润也很好奇。
作为最早跟随范西苑的其中一人，他对于这个男人的能力至今处于茫然和观察之中。他看似毫无力量，却做成了许多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如果当初跟随他离开是因为对于黑暗以及对于这个繁华世界的好奇而不得不跟随他的话，那么现在，他几乎就已经是完全一心一意的追在这个人黝黑的影子之后，毫无二心了。
所谓人格魅力，便就是这样能让人情不自禁交出心与信任的力量罢。
两个年轻人的身影穿越早春尚且荒凉的山脚，春寒料峭之时，冬眠的树木依然沉睡。虽然落樱山上有四季不枯的繁花密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蓬勃，但是那样虚假的繁华之美在这样的冷凝季节里依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只有这些真实的，经历着冬枯夏荣春绿秋黄的树木，才能给与他们世界尚在变化之感。围绕落樱山存在的鹰之神社本就存在于避世的结界之中，不管是时间还是结构都非正常的存在着，如果有一日连四季也消失，或许他对于范西苑的忠诚也到此为止。
虽然他愿意忠诚于并且跟随那个人，但是他更热爱着改变和充满新意的世界。他从不安于现状，从不留恋一处风景，他比这里面的任何人都向往自由和恣意，他不想要什么东西绊住他的脚步，这其中甚至他所服从的那人。
而范西苑似乎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使出各种办法想要去留住他。
“虽然我知道惊喜就是要在无知之时获得才有惊喜。但是你真的不能透露一点点给我吗？”菊下润快走两步绕到那个人前面，一边倒退着前进，一边对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伸出手用小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真的只要一点点哦？”
范西苑笑着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语，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他也注意到这条路通往【BAN】。不过那个地方他虽然好奇但是却无资格进入，只是通过别人的描述才或多或少对这个陌生又神秘的地方有了些许片面的了解，因此对于它到底做什么、能做什么都全然不知。
而这个地方又能带给他什么样的礼物，他无从猜测。只能恳求范西苑先透露一些给他。
不过显然那个人要保持神秘到底了。
多次请求未果他只能放弃追问，乖乖跟在范西苑的身后，跟着他进入那个在大部分神社成员眼中都无比神秘的【BAN】。
道路扭曲难以记忆，就连菊下润最后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反正跟着范西苑不会找不到路就对了。至于目的地……
他只能安慰自己是有着很大惊喜礼物的地方了。
“到了。”在前方引路的【BAN】的一个成员，罕见的他认识的一个人开口对他们说道，同时带着他们停下了步子。
艾悠格，比他更早呆在神社呆在范西苑身边的一个人。虽然他并不知道她的血统，不过看着她这么多年都没长多大的脸孔，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不过在【BAN】任职的人里有正常人吗？
“润，你在想什么？”范西苑的声音轻柔地响起。“我们到了哦。”
他这才回过神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他们在一处寂静的走廊里，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扇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白色门扉。走廊很亮，四周都是明晃晃的白色，虽然他长期也处于这样明亮的地方，但是眼下这种白明显带着一种冰冷漠然的感情。
似乎是实验室一样的地方。他在心中默默地想。
“我的‘礼物’就在这里？”他看着眼前的艾悠格和范西苑，有些怪异地问。
范西苑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那扇门。
“就在这门后。一份专属于你的‘礼物’，润……你会喜欢他的。”
说完，他退后一步，让艾悠格上前打开繁复的密码锁。
菊下润还在品味他意味深长的话语。
是“他”不是“它”……他的少主到底在说什么？是口误还是……
“可以进去了。”艾悠格打开门锁退后一步说道。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范西苑。
青年对他露出柔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着他们，有些局促不安又似乎像是迫不及待的眨了眨眼睛，伸手推开了门。
令人意外的是，门后面漆黑一片。
没有一丝光芒那样的黑。
那种黑暗纯粹的太过可怕，哪怕是他的眼睛也无法看清面前的丝毫轮廓，这种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的感觉如今突然降临，意外的让他有些没有安全感的茫然无措。
“没有灯嘛……”他忍不住嘟囔。“什么都看不见啊……”
“不能开灯，润。”范西苑轻柔地声线在他身后响起。“他还没有醒来，你打开灯的话，会吓坏他的。”
他越来越好奇了。他的少主所说的，似乎和他想象的差出很远呢……
“那我怎么找到他？”
“他就在房间里。”艾悠格冷清的声音传过来。“如果你用心去看的话会发现他的。”
用心去看什么奇怪的说法……难道那还是要用所谓“心眼”才能看到的东西吗……他又忍不住想要腹诽了。
范西苑低笑了一声。“去感觉，润。他身上有你的东西和气息，你用心去感觉，会发现的。”
他的东西。
他下意识握住了左手手腕。在那里应该有一条珠链的十字架，但是在他去【撒拉弗】之前范西苑就把那条手链索要了去，说是要帮他准备“礼物”，所以至今他都没有拿回自己的十字架。看来，那把十字架应该在他的“礼物”身上了。
想到此，他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属于自己的十字架的气息。那一刻是双重黑暗覆盖眼眸，但又像是突然开启了怎样的视界一般，他闭着眼巡视黑暗，然后竟然在不远处发现了细微的闪着光芒的东西——他的十字架。
而那个地方，同时还有另外一种气息存在，一种似乎来自于他，并且与他隐隐相和的气息在一个地方静静的沉默着。
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朝着那个地方走过去。
靠近的那一刻，四周的黑暗仿佛都散去了。光亮依然没有降临，但是黑暗却似乎就这样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于是他清楚地看到了属于他的那份“惊喜和礼物”。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银色头发的少年。
他无法形容那少年身上的气息。只觉得那是属于他的一种气息，那气息仿佛能够和他应和，能够完美的嵌入他。而除此之外，他又似乎没有任何气息。
仿佛仅仅是因为他，他才有了那样的气息而已。
他能清晰的看到那少年的模样。他有着银色的短发，那银色仿佛和他的十字架一样来自一种不知名的金属，因此散发出的光芒也显得那么独一无二。没有金属的冰冷，却像光芒一样柔和。他的五官清新并且温雅，闭眼沉睡的模样显得格外安详宁静。淡淡的透着水粉色的嘴唇带着极为清浅的弧度，因此显得格外令人想要亲近。
而他的十字架就在少年的手中，那双洁白而修长的手指相叠而握，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将十字架牢牢的抓在掌心，放在胸口。
如同一个在梦中也虔诚祈祷的信徒。
看着这个少年安然沉睡的模样，他伸出的想要拿回自己十字架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这个时候，范西苑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即便相隔如此的距离，他的声音也依然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
“润，这是玄月一。【BAN】新人类计划中目前唯一接近完美的作品。他的一切特性都是按照你本身属性对应着塑造，因此与你绝对契合。我将他作为礼物送给你。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搭档了。”
他听到这话时还有些恍惚。“我的……搭档？”他忍不住低头再度去看那个被叫做“玄月一”的少年。
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搭档？
“你需要一个搭档，润。孤军奋战是件辛苦的事，更何况你的身份与众不同。”范西苑的声音淡然，“我希望你喜欢并且能够接受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为你而生的。你的血，你的力量，因为你才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如果你拒绝，那么我只能让【BAN】销毁他了。”
“不！”他立刻拦下他的话。“我接受，我当然接受！”急忙确定意向之后他又忍不住腹诽了：“少主……您先入为主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范西苑的声音中带上了笑意：“那么，去叫醒他吧，润。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他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啊。
仿佛是被这句话触动，他的手在半空中甚至隐隐有些不太安稳的颤抖。极为小心的朝着玄月一双手间的十字架伸去，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吓醒这个安静的少年。当他将那十字架从他手中抽离的时候，那一刻就如同是忽然打开了开关一般，一直深深安静沉睡的少年银白色的长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了眼睑。
他有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样的蓝色，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蓝色。
仿佛是湖泊中的碧水顺着溪流脉脉而下，经历着凉的春，热的夏，冷的秋，寒的冬，经历过高山峡谷平原沼泽，经历了雨雪风霜，从一滴湖泊中安逸的水，一无所知又无知无畏的向前流淌，最终融入那片宽广的海洋，将自己无限分散成无数滴。在阳光普照的广袤世界里，无限延展开来的碧绿色，最终在时光的酝酿之中，变成了那一抹温柔而深邃的蓝。
——一抹诞生于青色中的蓝。
清澈的好似透明的蓝，在这样没有光亮也没有黑暗的世界里，迎上他无措局促的视线，映照着他的脸孔，纯粹的令人心动。
他静静地看着抓着十字架手足无措甚至有些羞涩的菊下润，然后微微牵动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润。”
声线清润如水。如同那个人，如同那双眼。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狠狠撞击心脏，来自胸膛巨大的轰鸣声振聋发聩，他一瞬间所能听到的一切都无限拉长成了只能去感受而无法去听闻的音波，在一次次的回荡中用力撞击着他的耳膜。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范西苑的目的。
眼前这个人，将会成为束缚他于此地，最好的锁链。
而他几乎就是在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放弃了全部抵抗。
宛若命运一般势不可挡。
……【苍色命运之人。】
玄月一。鹰之神社【BAN】新人类计划中唯一一个接近完美的人造人作品。
因为以菊下润的力量为蓝本，所以玄月一的美丽和纯洁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风无痕看着眼前这个秀丽柔和的孩子，感慨的轻叹了一声。
“真美。”
没有灵魂的人造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蜕变的如此美丽，这个秘密，或许仅凭一个玄月一根本无法得到解答。
他的灵魂来自那个同样无暇的少年，他是属于他的。
业火也在看，不过他所看到的东西从来就不浮于表面，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收回视线看了看风无痕，在后者疑惑的注视中起身离开了冥月堂。
“你要去哪里？”风无痕扬声问道。
“去见西苑。”业火简短道。
他出门的那一刻菊下润刚好走进来，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男人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旋即就在看到玄月一的时候抛开了那丝疑惑，笑眯眯的凑了过去。
“阿一~”
“润，你去哪了？”玄月一的声线一如既往温和的令人放松，带着迷惑人心的安宁。
“没什么……”
业火听着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远方的落樱山。
雪顶难以融化，纯白无暇的雪与天空仿佛触手可及。阳光从云层之后漫射整个世界，静静的穿过冰雪的躯体。
静静的把它融化。
业火进入主苑的时候，范西苑正坐在门口的走廊前怡然自得的品茶。
“你看起来有事想要对我说。”他仰起头看着业火微微蹙起的眉，浅浅的笑着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让你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他伸手碰了碰走上前的业火的眉心，那里微微挤出的褶皱让他忍不住笑了。
“玄月一。那个实验品。”业火看着他慢慢开口道。“你说的话，从来都是严谨的，——‘接近完美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有一天，会是润会来问我这个问题。”范西苑垂下手臂看着他静静地笑道，“却没想到，是你来了。”
“我只是好奇。”业火松开了眉头，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润还年轻，哪怕他有一双比我还优秀的眼睛，现在还远不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
“啊，你看到了什么？”范西苑蹲下来，侧头看着他眯着眼睛笑着说，“让我们来对对看吧。”
业火偏头看着露出调皮表情的他，眉头再度皱出痕迹。
“西苑……”
“那个孩子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
“你在做什么，西苑？”
“啊……别这样问我。”范西苑安静了一会儿，轻笑着别过头去，目光落在庭院的枫树上，深邃而幽远的紫色瞳眸之中仿佛翻涌着一片汪洋。“我会有什么想法呢……阿火，那不过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造人罢了……因为他‘接近完美’，所以他必然是不完美的啊……”
“润喜欢那个孩子。”
“那又能怎样呢……”范西苑淡淡地笑道。“润……这个名字是我给他的。他的眼睛，他的气息，温柔包容，润泽万物。他拥有神明才能拥有的东西……而一……他是润的影子，是为他而生的存在。但是他只是一个人造人，他的一切来自于润，如果润有一天放弃了他，那他自然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如果润真的喜欢他的话……他会想办法守住他的。”
业火眯了眯眼。
“你为他创造这样一个玄月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等他回答他便低低笑了：“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留住他……只有润那样的小孩子才会想到这种肤浅的理由来……”
“哎呀……”范西苑忍不住嗔笑。“我就是这么肤浅啊……”
“别再说理由了，快告诉我真相。”
“哪有真相……”
“鬼才信你。”
“……”
真相是什么呢，那一点也不重要不是么。
当菊下润知晓了玄月一作为他的搭档所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他几乎要去憎恨那个将他送给他的那个人。
蓝色的血液，就像是玄月一融化的瞳眸，从他身体的伤口之中一滴滴坠落。
冰冷的温度，一如他凉薄的体温一般带着令人心寒的颜色。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茫然的看着他。
玄月一的表情淡然，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因为我是你的搭档啊。”
“我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
“而是你的力量。”
“你的身份特殊。如果是你使用了这份力量，一定会被帝氏一族包括其他光明阵营的存在发觉。所以少主将这份力量转移到我的身体里，作为你的搭档，你可以随时从我这里借出这份力量来完成任务，也不会被有心之人发现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和混乱。“用自残的方式来帮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造人。”可是玄月一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他们这群人，其实一开始就有了一种觉悟。
力量和生命都是暂时的，人类无法谈论永恒，是因为他们无法拥有。
——而人造人，则不配谈论永恒。
看着菊下润脸上的表情，玄月一的笑了笑，眼神却有些暗淡。“你似乎不太喜欢这样。”
“我当然不喜欢！”菊下润用手按住胸口。他觉得有些东西正在挣脱掌控，有些东西正在胸口肆虐。
隐隐作痛。
“可是除此之外，我无法再为你做些什么了。”
“……”菊下润没有理会他，他已经陷入自己一团乱的思绪之中，几乎要将自己逼疯。
然后在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狂奔而去，丢下了身旁的少年。
玄月一低下头，轻抚着自己手臂上已经自动愈合的伤口，黯然的蓝色眼眸如同海面上降临的雾霾。
浓重而令人窒息。
他只是打算要去质问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你要把他变成这样？”
“这一切由不得我们选择。”范西苑放下茶杯看着不顾一切冲进自己房间里的少年慢条斯理道。“一是‘接近完美’的人造人，他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并非来自【BAN】的技术，——而是来自你自己。”
那双看向他的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令人惧怕的东西。
菊下润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力量，离开你就无法长期存在，更无法自动填补。一因为□□与你契合而得到了储存你力量的资本，但是他终究不是你，无法令这份力量变成自己的。无法操控它，自然也就无法填补它。那些蓝色的血液就是证明。——他们存在于一的身体之中，但却只能为你一人所用。”
“而等到有一天，你耗尽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也就是他失去作用的时候了。”
“——他，只是一个，为你量身打造的器具而已。”
就是这样。
他有些呆滞。先前还在身体里肆虐的力量突然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完全沉寂，倾覆，消失殆尽。
范西苑轻轻地放下了茶杯。
“润，我从未想要牵绊你。”他轻声启唇。
“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自由。”
因果。
里表。
有无。
死生。
光影。
一切存在都有着与之所对应的东西。唯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与其他东西毫无牵绊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风，也要为狭隘的围墙所滞留而回头。
脱缰的马匹失去了方向，会陷入沼泽。
失去了牵绊的旅人，最终会忘记自己旅行的目的。
“润，一，又是否会是那个让你缓下脚步的人呢？”
“一个强大却放肆的存在，只有在你的怀里放上一颗松手就会碎裂的蛋，让你亲眼看着它被你毁坏一次，才会让你懂得什么叫做有所忌惮、有所牵绊。”
“如果你有心，一可以陪伴你很久。”
“如果你依然不懂，我为此感到遗憾。”
菊下润默默离开了主苑。范西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身影似乎长大，宽广了不少。
哪有什么真相呢。
又何必去说这是真相呢。
这只不过是现实啊。
玄月一正坐在冥月堂的门口静静地翻看一本画册。
“你在看什么呢，一？”坐在他旁边的风无痕微笑着轻声问。
“天空，海洋。”比常人要更加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书页之中的画面，那张温和秀气的脸上仿佛也带着一丝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微笑。
“这是……苍色吧。”
“苍色……”风无痕仰起头去看远处的落樱山。“是天空的颜色吗？”
“是的吧……”
“像是你和润眼睛的颜色一样。”风无痕垂眸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玄月一略带茫然的抬头看向他。
风无痕低低笑起来。
“海洋的颜色，湖泊的颜色，都是水的颜色吧。”
“水的颜色，也是苍色啊。”
苍色的天空，苍色的流水。
“苍色的润和阿一。”风无痕笑着站起来走进了房间里。
“苍色的啊……”玄月一低头怔怔的看着画页上连成一片的海天一色，手指轻触那几乎看不出界限的一片世界，垂着眼轻轻地笑了起来。
“据说，青色是从蓝色之中诞生出来的。”一只手突兀的插进来，在画页的周围部分吸引视线一般的轻轻晃了晃。
玄月一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
近在咫尺的湖绿眼眸，潋滟温润，满带笑意。
“所以说，蓝色和绿色，其实是一个颜色哦。”
“啊……”玄月一微微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美丽的令人心动。
菊下润抿着笑将头放在了他的肩上，放在画页上的手指温柔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就像我和阿一一样呢……”
玄月一的身体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翻过掌心用力的抓紧了他的手。
菊下润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我们是一体的呢。”
玄月一握着他的手用力的也开始颤抖。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如青出于蓝一般……与君同在。”
透明而冰冷的泪水纷纷落在菊下润温热的手背上。
“与君同在……”玄月一哽咽的难以成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喉间溢出，令他突然想起他们初见那天，业火在房间里慢慢调试的那把琴。
颤抖的琴弦，难以成调的断续的音节。
最终慢慢的拼凑出一片柔和的乐曲声来。
他眯起眼睛，缱绻色彩的眼眸之中一片碎光明亮，笑意朦胧。
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双手，就如同缠绕在他手腕上那串珠链一般，紧紧的缠绕住那只纤细的手指。
哪怕时光过去，珠链褪色，眼眸和发丝都失去光彩，他或许也不会放松握紧这人双手的一丝一毫。
“润，就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一定很高兴。因为我这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分力量，都是为你而存在的。”“我的一切都和我一样，是为你而存在的。”
“你会好好活着的。作为我的搭档，我还没有离开，你又怎么能死去。”
……【在苍蓝的苍青中】
看了半晌，他忽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个人静静垂下来的眼角。
“……唉？”玄月一被他惊到，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润……？”
菊下润一手托腮坐在旁边看着他低低笑了笑，散乱金发下狭长妖美的湖绿眼眸光芒细碎，宛若散落在清澈湖泊中的宝石。
玄月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眼角上有东西？”
“不……没有。”他摇摇头，抿嘴笑着别过了头。
“润……”后面传来那人无奈的叹息声，不过很快就不再继续理会他而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用眼角余光向后看去，见那人又低下头继续去看手里的书，不再搭理他了。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他奇怪的性格和心血来潮，那人也早已习惯的见怪不怪了。
这点，让他非常高兴。
似乎听说过，人造人是没有泪腺的。
可他至今也不会忘记玄月一儿时落在他手背上的泪水。
明明是冰冷的，却莫名让他觉得是滚烫的，烫的仿佛要烧伤他的心。
那一定是真正的泪水，他告诉自己。
一，你一定不是人造人。人造人又怎么会流泪呢。
虽然直到今日，我依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一种东西能够延续你因为血液而脆弱的生命。但是我相信，那个宝物一定就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我去寻找发掘，让你能够永远这样宁静安详的陪伴在我的身边。
——就在那苍蓝的苍青色之中。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89章 【番外】在苍蓝的苍青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