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茶末苦

23、23

　　二十三、
　　陆准胸口如遭闷锤猛击，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强忍下疼痛他奋力挥剑砍下，冰冷锋利的剑擦着徐鹤隐的脸颊插/进土里，削下男人鬓边几缕发丝。
　　徐鹤隐便是生前也没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面色惨白真正像只鬼，一丝气度也无。
　　“老板他......死了？”陆准咬牙道，舌尖上漫开淡淡血味。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沈星河已经不在人世，一个吃了长生不老药活了这么久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徐鹤隐将脑袋往后撤了几许，试着开口：“阁下息怒，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回转余地也没有的。大人连同□□也到了阴间，灵肉尚未分离，也就说不上是死了。况且大人灵力非凡，必有办法脱离困境。”
　　陆准冷笑：“你果然不是个好人！只会在这里靠一张嘴说空话，老板到底如何，你却说不上来半分！”
　　徐鹤隐咽了口唾沫。
　　陆准：“如果老板有事，我就杀你祭奠老板，然后自杀。”
　　他这话说得十分平稳，好像在说吃饭喝水般的家常事，但却足以让徐鹤隐骇破鬼胆。
　　徐鹤隐哀哀苦笑：“阁下饶命，贫道留下这缕虚魂在人间，三魂六魄不全无法飞升修仙道，那生前的修为便全部白费了，求阁下高抬贵手。”
　　陆准望着远方：“那你就把老板还给我。”
　　徐鹤隐：“这个......阴阳相隔，贫道——”
　　他的话没说完，陆准忽然打断了他：“你不是给老板吃了长生不老药，既然如此，老板怎么还会到阴间？”
　　徐鹤隐：“实不相瞒，那仙药并非贫道所炼。”
　　陆准盯着他。
　　徐鹤隐面露难色，好半晌才喃喃道：“是贫道师兄凤来朝从蓬莱岛偷来的，他因此触怒上苍被天雷烧焦□□成为幽魂永世不得超生。师兄死之前预感自己大限已到，将仙药交给我让我想尽办法毁去此药，可贫道一时贪妄，将药先给皇帝......”
　　陆准恨恨瞪他。
　　“是了！贫道真是糊涂，竟然忘了还有我师兄！”徐鹤隐话说一半，突然欣喜高呼起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脸恢复了之前的雍容姿态，“阁下稍安勿躁，贫道想到救大人的办法了。”
　　陆准：“快讲！”
　　徐鹤隐笑道：“贫道修为不深，可贫道师兄的灵力却是深不可测，若非犯下大错，早已位列仙班。他虽已失去□□，可魂魄还在人间，待贫道招来师兄的魂魄，叫他想办法救大人回来。”
　　陆准看他眼神中不似作伪，点头：“别耍花样，快点办吧。”
　　徐鹤隐掐诀念了一声，抬起手的同时便抓到了一帏两人多高的招魂幡。他随手一甩，招魂幡轰一声直挺挺落在地上，血红色的巨大幡旗无风自舞，幡面上金黄色咒文随之翻滚如同活了一般。
　　陆准：“你还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徐鹤隐：“都是看家班底，不能不带着。”
　　陆准不再打扰，站到一旁看着。
　　徐鹤隐便在招魂幡前念起咒来。

　　雨依旧在下，陆准靠着树干仰着头，顺着树叶缝隙落下来的雨滴落在他脸上滑下来，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何人招我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声音响起来。
　　陆准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看见个和徐鹤隐一样穿着靛蓝色道袍的男人漂浮在空中，他真正算是个幽魂了，下半身都是半透明的，鞋子那里已经是透明的空气了。
　　徐鹤隐舒了口气笑道：“师兄，近来可好啊？”
　　男人看向徐鹤隐，缓缓皱起眉——他是个面容英俊的男人，一双眼睛尤其多情，根本不像个修身养性的道士，又没有留胡须，更像是个吟诗作对的公子哥。
　　“鹤隐，你为何变得这般老气？”男人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
　　徐鹤隐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沧桑，他淡淡笑道：“师兄莫忘了，我比你多活了很多年才死的。”
　　男人这才勉强接受似的点点头。
　　陆准：“你是这个道士的师兄？”
　　男人注意到陆准，面上显露出惊诧之色，但被他很好地控制住了：“不错，贫道凤来朝，敢问阁下是？”
　　“陆准，”陆准自报家门，“我老板是沈星河。”
　　凤来朝微微颔首，桃花眼眯起来：“......沈星河？”
　　陆准：“怎么？”
　　凤来朝看向徐鹤隐：“可是蜀南沈天师门下？”
　　徐鹤隐：“这个我也不清楚。”
　　陆准：“你们在说什么，赶快想办法就我家老板。”
　　徐鹤隐：“是了，师兄，我招你魂魄就是想请你帮忙——把钦天监大人从阴间带回来。”
　　凤来朝听后长眉一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和为兄联系，等到有事相求了才想起我，鹤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做人。”
　　徐鹤隐点头附和：“所以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凤来朝见自己的嘲讽对方毫不介意，只得转向陆准：“你老板是如何到阴间的？”
　　陆准：“以你的修为，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了吧，何必问我？”
　　凤来朝：“小子，你不信我？”
　　陆准：“如果你能把我家老板救出来，我自然会感恩戴德。”
　　凤来朝掐指算了算，面色逐渐凝重：“看来此事还有些波折。”
　　徐鹤隐也不隐瞒：“此事也怪我。”
　　凤来朝叹气：“可不就是怪你么，你把不老仙药给沈星河吃下去，他的阳寿在生死薄上就消失了，然而他又不算是修仙之人，所以成了异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现在灵肉都到了阴间，若不巧遇上恶鬼有个好歹，连阎王爷都管不了......”
　　“那你们还在这里叽歪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救人！”陆准一听就急了。
　　凤来朝：“阁下着急我们何尝不急？细算起来这件事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自然有责任救人。如今之计，只能先去阴间找到沈星河再想办法把他从阴间带出来。”
　　陆准早就待不下去了：“好！你快带我去。”
　　凤来朝：“此地阴气重，和阴间的界限就小一些，正方便行事。阁下，烦劳你去找些东西来，我们这就准备。”
　　陆准点头答应。

　　陆准按照凤来朝说的，跑到村庄里寻找要准备的东西。村庄刚被摧毁，到处尽是残骸，历经了劫难的村民正惶惶然地在废墟中寻找着自家的家什。陆准找到王氏夫妇，跟他们说了一下，夫妇俩便发动全村人帮他找东西——村民早就视沈星河和陆准两人为救命恩人，恩人有事相求，他们一定要帮的。
　　在废墟中找东西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人多力量大，半晌过后，陆准拿着找来的东西回到村外两个道士待的地方。
　　那里，凤来朝和徐鹤隐已经合力在空地上画出了巨大的阵。阵分八角，其中画了繁复的咒文。
　　凤来朝看见陆准：“东西都带过来了？”
　　陆准放下袋子：“都在里面。”
　　凤来朝指着阵内其中一角，依次而下：“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把东西都摆好。”
　　陆准拿出农村人家里用的秤砣、竹筷子、水瓢、贡香、一捧灶前土按照凤来朝讲的放好。
　　凤来朝满意地点点头后说：“白蜡呢？”
　　陆准拿出来。
　　凤来朝：“按逆时针方向摆在其余四角上。”
　　陆准照做，白蜡燃起，在凌晨已经开始蒙蒙亮的天里摇曳着微弱的光。
　　“来站到阵内，将四根红线都系在你的手腕脚腕上，另外一头就绑在白蜡上。”凤来朝和徐鹤隐当先一步走到阵内，对陆准说。
　　陆准照样做好：“然后呢？”
　　凤来朝：“然后就能去阴间了！”
　　他话音刚落，陆准就觉得身体好像被什么给揪住了似的往下狠狠坠落，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神智。

　　“阁下，阁下......”
　　陆准睁开眼睛，因为贴着自己显得大得恐怖的一张脸吓了一跳。他一把将人推开后站起来，左右环顾：“我在阴间了？”
　　徐鹤隐被推开也不生气，他好整以暇地笑道：“如假包换。”
　　陆准：“可是怎么和人间没什么区别，我们刚刚不就在这个地方吗？”
　　徐鹤隐：“人住阳间，鬼住阴间，本来就是两个共存的世界，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你现在眼前看见的都是魂魄了，包括阁下自己。”
　　陆准还是难以相信，他觉得自己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而徐鹤隐也看出他的疑惑，直接伸出一只手在刹那间就穿过了陆准的胸口，手指轻松接触到了他背后的空气......
　　“还真是......！”陆准后退两步，惊奇地瞪大眼睛。
　　徐鹤隐：“不过你不是死人，所以尽量不要说话，说话就会泄露阳气，如果引起路过野鬼的注意就麻烦了。”
　　陆准点点头，眼角瞄到一个幽幽飘过的鬼魂甲。
　　凤来朝站在徐鹤隐旁边，他是真真正正的鬼魂，所以自在许多：“阁下离魂不得超过7个时辰，那些白蜡会在七个时辰之后燃尽，然后系在阁下手脚上的红线就会把阁下的魂魄拽回去，到时候不论阁下要做什么也都必须停下，随着拽你的力量不要做任何挣扎，否则阁下的魂魄就再也不能回到身体里。”
　　陆准点点头：“我们赶紧去找老板。”
　　凤来朝走到路旁的草丛中，采下几片长草叶，灵巧的手指几下编成了个蚱蜢。
　　陆准皱眉：“幻化术，这个和找我家老板有关系吗？”
　　凤来朝笑得颇显神秘：“贫道要借用阴间的草木来寻找不属于阴间的生灵气息。”说完手掌往下倾斜，那只蚱蜢便跳到地上，原地蹦了一圈后，朝着一个方向蹦去。
　　凤来朝：“现在，我们跟着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