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吉隆野

2、第 2 章

　　那一年，大家都记得九爷办了喜事，新娘大家都不认识，没人知道是从哪过来的，只知道不是在河边长大的人，因为喝喜酒那天，大家都看见她很白，和河边生长的女人不一样。那一年办喜事之后，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女人在河边网鱼、晒鱼、织网，男人或载着鱼干扬船外出，或载着水淋淋的白肚皮的大鱼归来，一切的欢腾都在那个小小的埠头。村子、埠头、河、人们平静安详的生活。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村子还和以前一样，大家闲时偶尔说几句九爷家的事，九爷有了一个女儿，九爷又收了几个媳妇。在这个靠河的村里，有很多很奇怪的规矩，丧了夫的女人只能再嫁给结了婚的男人。在村里能养活很多家人的人不多，九爷是其中一个。在河边又时能看到九爷的几个媳妇，但很少看到那个长的很白净的媳妇。很少有人提到她或了解她，她只是住在九爷主屋的后堂里，和九爷家的老太太住在一起。
　　人们第二次见到九爷的白净媳妇是在一个狂风暴雨漂泊的年头，那一年，九爷家的老太太走了，被葬在村里的坟地里。那一年，老天爷像在和村子做对，雨不停的下，没有一天歇息，河里的水涨了又涨，埠头的船每天都被暴雨浇打着，一切的风雨好像都没有尽头，天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安静的一天。那一天人们永远都忘不了;九爷撑着竹筏到了水浪翻滚的河里，在那漂泊的好像马上就会被打翻的竹筏上不停的磕着头：“娘，儿子不孝”“娘，儿子不孝”...... “水葬”！九爷要水葬老太太！在村里，每遇到这样狂风暴雨的年头，人们最后能做的就是水葬女人，因为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只有这水才能克制天水。人们都知道被水葬的人魂就会随着水不知飘到哪里，下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今世的人，飘零的魂谁也不知道会到那里。“你回来，我水葬，我去，你回来，你回来！”一个白净的女人站在埠头，对九爷大声喊道。这一句话，就是一种应诺，女人重重的跪在埠头上磕着头，对着河道的西面的方向——女人终年之后会被水葬。
　　白净的女人叫凤，和九爷有一个女儿，但人们不是很在意那个小女孩，因为九爷有很多儿子女儿。
　　那个狂雨漂泊的年头过去后，九爷每年都会顺着河道出去很长时间，比以前出河的时间更长，直到有一年，九爷的船运回来一个很长很宽的大黑布罩的东西，就再也没出过河。九爷不出河了，但九爷开始找很多人挖水渠，日子在每日的挖水渠中度过，直到那一年，凤走了。凤无力的躺在床上，努力的想睁眼看看自己的女儿和九爷，但好像怎么也看不到，“最后一眼也看不到了吗？一直想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他，不要像这辈子一样，爱着又恨着。知道他娶那些女人是不得已，知道不那样做那些女人和孩子会过得很苦，可是还是会不时的想不开，会怨他。这让她很受折磨，所以她想离开，在听到老太太关于水葬的传说后，她总想着也许那是她最终的解脱”。后来，她渐渐的睡沉了，只模糊的听到：我永远守着你。
　　凤被水葬了，被葬在一个很像石头的棺木里，被沉到了河底。下葬的那天，九爷沉到了河里，很长是一段时间后才露出头，上了岸，抱着女儿回了主屋。之后直到九爷被埋到当年凤下葬的河岸，九爷都会不时的沉到河底。九爷给女儿找了个女婿，唯一的要求是他做到让河里的水从此之后无论什么年头，都不会涨过十尺，那样，他能一直守着沉在河底的凤，她下辈子还会和他遇见，她永远不会随水而逝，他知道她那呓语的在意，他们来世仍会只是两个人，比这世更清净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