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不离不弃》月云霜曙

1、第 1 章

　　不离不弃

　　“如今魔界驻扎劈风峡，环山傍水、三通一出、险要难攻，由吞佛童子驻守。银锽黥武领军过落天桥进攻驻马地，我方可于落天桥设伏，由莫召奴、风随行双路袭击，叶小钗过紫阁峰入七星谷，由无名与三口剑率法门遗众拦阻，只擒不杀，切记。而素还真与吾则于莫离原一抗九祸。素还真，你看如何？”

　　被问的人没有答话，盯着地图中的某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页书皱眉，稍稍拔高了声音：“素还真。”

　　“啊……”素还真突然抬头，才回过神来似的，看着一页书不赞同的表情，稍稍低了头：“前辈……”

　　一页书收回责备的眼神，指向地图中莫离原的位置：“你与吾在此对抗九祸魔后，殊一死战，可有计策？”

　　素还真看着地图，似乎又陷入沉思，一页书有些担忧地看他，此次叶小钗亦在魔界战将之列，这也是让素还真分心的主要原因，因此他才让三口剑与无名拦阻，所忧者也是众人会因过往情谊而下不了手。终于，素还真开口：“吞佛童子乃我方暗椿，由其断后不可轻离。而四弟与风随行袭击银锽黥武部队应是无碍，只需尽快得手，便可奥援前辈。无名功体武功可压抑九祸，由他与前辈对抗九祸，再得四弟支援，又有吞佛殿后，必可大获全胜。”他顿了一顿：“至于叶小钗……可否由素某亲自迎战？”

　　他一说完，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三口剑左右看看，众人都是一副沉重的样子，虽然说莲叶相随，情深意重，也用不着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吧？于是忍不住开口：“唉哟，气氛有点僵的样子哟!”众人看向他，瞧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只得摸摸鼻头：“哈，好像有点冷……”

　　经他这一打扰，虽然事实不会改变，几人倒也稍改心境，无奈对看了一看，一页书也是叹气，只能道：“凡事小心，不可勉强。”

　　素还真垂下眼睑，道：“是素某任性，多谢各位包容。”他虽是一脸平静，可众人皆知他心内的担忧，也不忍责怪，只心里想着当日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叶小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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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计定，皆是分头行动。莫召奴、风随行默契早成，一页书与无名对手数次，对彼此实力也是了然于心，偏偏是平日最不需要担心的人最让人挂怀。而此时，这个人正立于紫阁峰顶端，注视着魔界的动向。他沉默不语，静静等待最好的时机。身后，三口剑将爱剑一口口抽出来拭擦，他有些紧张，不是害怕，而是少年人在大战即将开始前特有的兴奋与期待。

　　“听说叶小钗可立剑界顶峰？”他胡乱找着话题，大战前太过沉闷的气氛会让他过于激动而无法在战斗中发挥最大的实力。

　　“一名剑者，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剑术的精湛。”

　　“哦？还有什么？”听起素还真说起，他不由认真起来，要达到剑术的精益，能得一名高手的指点，有时胜过自己十年的苦思。

　　“心。”

　　三口剑将三把剑同时出鞘，剑光凛凛，让人顿生寒意：“悲欢离合？”

　　“非也。是不屈的意志与永不言败的战意。”

　　三口剑正想问得更清楚，只见素还真手上一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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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威赫赫，扫荡中原。数万魔兵如潮浪般涌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与平扫中原的决心。中原人马枕戈以待。此次他们的任务是拖延，只要挡得一时，为素还真等人争取一战时间。叶小钗一败，自可打击魔界士气，到时群龙无首，再精锐的部队也不过散沙一盘。再由一页书等人败魔后，异度魔界自再不成气候，退兵中原已成定局。因此，众人武艺虽不足与魔界魔将相比，亦联合起来，助素还真、一页书一抗魔界大军。

　　魔军最前方的蓝色身影疾如闪电，眨眼已近到面前，刀剑齐出，划开一朵朵血花，令人胆寒。

　　不愧是刀狂剑痴!

　　挡在他身前的人尚无法看清他的招式，便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鲜血溅起，遮挡不住他平静的面容与疯狂的眼神。

　　素还真站在十丈外，与之遥遥想望。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素还真闭上眼睛，忆起当日叶小钗为欧阳上智对上他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不……不一样，那眼神多了悲痛，而不像此刻，只剩疯狂与对胜利的执着。

　　再度睁眼，已是平静下来，他冲三口剑点点头，对方亦点头表示明白。三口剑将为他开辟下一片战场，进行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战斗。

　　武者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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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钗看向来人，莲冠蓝衣，是不变的沉稳气度，仙风道骨。素还真，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紫华龙吟，亦是蓄势待发。

　　两人隔了几丈，凝视着对方，一动不动，都在寻找最佳的机会。周围的打杀声好像隔了很远，沉重的杀气迫得人不敢靠近。

　　叶小钗……

　　素还真眼神不可察觉地一摇，却是叶小钗攻击的最好时机。他出手了，蓝色的身影夹带着浓烈的杀气瞬间已到了眼前，狂月九霄向下劈去，这一招虽是平凡无奇，却让人避不可避，只能硬接，紫华剑出鞘挡住了刀势，痴水沧浪却扫下盘而来。素还真拂尘一扫卷起利剑往旁边一带，险险避过剑锋，刀剑相错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此时叶小钗正背对着素还真，只见他极快地旋身，一脚踢了过去，素还真长剑一划逼他防守，叶小钗却顺势一刀劈回。

　　不过眨眼间，你来我往已是过了十余招，分开时已是各有胜负。

　　两人相交多年，对敌，是默契无双，交战，亦是心知肚明。刀来剑往间虽然惊险却也伤不了彼此分毫，两人俱知，这一战恐怕最后比的是彼此的意志和战意了。

　　可叶小钗无意拖延，他尚有任务在身。心剑霎时光芒暴射，刺向素还真。素还真并不正面迎战，只在刀光剑影间挪腾跳跃，意在拖延时间。然而，时间一久，体力消耗甚钜，尤其对方又是叶小钗。就算不论他对叶小钗的在意，当今武林，又有谁的战意能胜得过叶小钗？是以，叶小钗虽也想尽早结束战斗，却仍是稳扎稳打，寸步逼近。然这点对一心不愿正面交锋的素还真而言，却是足以击败他的致命伤。随着体力流失，他也深知这一点，只是无力扭转局势。势已至此，逼他不得不落入了下风。

　　此时，正是战况进入最关键时，三口剑在旁急得跳脚，却也无余力插手。

　　正在众人皆以为此局胜负已定之时，素还真却突然向叶小钗急冲而去。叶小钗不敢轻忽，痴水沧浪平刺而出，原以为素还真会抽身自救，拂尘却转而缠上狂月九霄，叶小钗顿觉腕间一麻，刀竟然脱手而去。他心中一横，并不去挽回，反而全神贯注于手中之剑。

　　“噗”的一声，手中是熟悉的刺穿人体的触感。他反而霎时没有了现实感，仿佛觉得太过简单而失去了游戏的兴味。眼前红色的血液顺着剑身滴下，他有些错愕地看向那张白净的脸，张了张嘴，不知想说什么。

　　“莲叶永随，不离不弃。”素还真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叶小钗清晰地听到他口中发出的每一个音，他握住了刺在前胸的剑，缓缓举起右手，向叶小钗胸口拍了过去。叶小钗一时猝不及防，受了一掌往后飞去，手中的剑同时从素还真体内拔出，带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

　　素还真这一掌用了巧力，封住叶小钗的功体，让他无法再战。代价虽然惨重，却也值得。他迅速为自己止血，捂住胸口，拖着身体一步步向叶小钗走去。叶小钗几乎没有受多重的伤，让他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多日来第一个笑容：“叶小钗……”话未说完，身后突来的杀气已经临身，素还真此时已是转身应掌不及，被打得飞出十几丈远。

　　莫召奴赶到时只来得及接住素还真落下的身躯，眼看着叶小钗被一道金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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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大败，不报仇吗？”低沉的语气隐藏的是深沉的心机，锐利的眼光逡巡在沾满了血迹的身上，亦不免带了些赞赏的神色，也是在评估对方的利用价值。

　　叶小钗甩手用剑在地上写出几个大字——善变之人，不足为伍。

　　“哈哈……”魔龙祭天不怒反笑：“识时务者才是俊杰，不知变通的人就该淘汰。”

　　叶小钗不想与之争辩，闭了眼睛径自休息。魔龙祭天继续道：“汝之目标，吾之目标，皆在中原，既然如此，何不合作？吾自可提供机会于汝，让汝手刃白莲。”

　　叶小钗心中顿时涌起怪异之感。杀素还真报仇是理所当然之事，为何他竟有丝丝不忍？又忆起沧浪痴水刺入那人身体的感觉，胸口竟隐隐作痛。当时……他是手下留情了。明明可以一剑解决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不舍的感觉？

　　恩人的仇，师尊的仇，魔界的仇，他都记得，可是却对着剑尖所指的仇敌，有着不舍的感觉!

　　叶小钗压下心中怪异之感，睁开眼睛望着一直在等待自己回应的阴狠眼神——你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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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吾不能同意。”

　　“前辈，这是最好的机会。”面对激烈反对的一页书，素还真真想大叹口气。这算是自作自受吧：“吾会小心。”

　　“小心到受了这么严重的剑伤？”

　　素还真受到气势压迫忍不住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次不会了。”

　　“嗯？”一页书的眼神竟满是不信任，这让素还真大受打击，他再度抬起头：“此事若不解决始终是素某心中一根刺，亦随时有可能成为敌人要胁素某的利器。”

　　这个道理一页书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太过冒险，但看着素还真温润端正却略带固执的脸，垮下肩叹了口气，好吧，他认输。素还真一旦碰上跟叶小钗有关的事就固执得像头牛，拉不回头的。好在此次既然有那两人插手，应是无碍……

　　“你能肯定叶小钗会来？”

　　素还真闭上眼睛：“不……吾计策针对的目标是魔龙祭天。”如今心音不传，他也无法明确判断叶小钗的下一步行动。他只能计算着熟悉的敌人，猜测着他的动作，以及相信，相信他不会放叶小钗这么有利的武器而不使用。

　　一页书默然，过了许久才叹气道：“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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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白的手捏着一枚晶亮的黑子把玩着，这局玲珑棋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今日是难得可以起床演练一次。暖风轻轻拂过，他掠掠微乱的发丝，心思其实不在棋局上。

　　该来了吧……

　　如今，他身边最强的高手莫过于前辈跟四弟，自己重伤未愈，他们本都会护持在旁。魔龙祭天刻意挑到魔界余孽四处滋事不过要令他们分身乏术，而此时琉璃仙境只剩他与风随行，若是不来，他倒要失望了。

　　局已布好，就等鸟儿自投罗网，便可收线了。

　　他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放下。吁了口气，抬头眼神不知望向哪里，亦或是哪里都没有看，这琉璃仙境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正想着，空中传来狂妄的笑声：“素还真，许久不见了。”

　　来了……

　　素还真微微一笑，平静自若：“魔龙祭天再度光临，劣者却不能远迎，真是失敬了。”

　　“不妨。有叶小钗带路，也可算是贤人亲迎了。”魔龙踏进琉璃仙境，身后跟着的正是蓝衣的沉默剑者。

　　风随行见状，立即横剑护在素还真身前。叶小钗亦上前两步，与他遥遥相对。

　　“久别重逢，想必贤人有许多体己话要与刀狂剑痴说，吾就不打扰贤人与好友相聚了。”魔龙大笑着退开，将战场让予叶小钗。他乐得在旁边坐收渔人之利。然而，事实却未必如他所想——

　　“正该如此，魔龙祭天，吾等也是久别重逢，好友可别让吾失望了。”一道儒音响起，魔龙祭天闻言脸色变了数变。

　　“耶——好友之心意相信魔龙大侠定会成全。”另一道清音响起，语气中带了揶揄。魔龙祭天不由怒上眉梢，咬牙切齿道：“疏楼龙宿，剑子先迹!素贤人之布局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啊。”

　　“好说好说。”素还真亦是语带轻松，笑意盈然。

　　“好友，这尾龙跟你比较熟，就由你招待了。”剑子轻轻将麻烦抛给龙宿，龙宿不由瞪了他一眼，道：“好友可真是体贴啊——”

　　“耶——这正是修道人最大的优点哪!”

　　“哈……”龙宿也知剑子的意思不过是要让他对正道释出善意，虽觉是多此一举，却也不介意趁机改善两人关系。这也是他答应出面帮助素还真的主要原因。于是不由望了素还真一眼，心想，果然不愧是道门腹黑第一人。

　　化出邪之刀，龙宿优雅地施了一礼：“请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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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龙宿与魔龙双龙正斗得激烈，这边却是反常地平静。

　　叶小钗一步步走向素还真，风随行盯着他的动作，手心沁出薄汗，不由将刀握得更紧，他没有把握能够拦住叶小钗。

　　“退下吧。”

　　风随行听到素还真的声音，犹豫再三，终于退回他身后，眼睛却转瞬不移地盯着稳步而来的刀者。

　　“叶小钗，”素还真再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还记得琉璃仙境的机关阵式吗？”话音才落，叶小钗周遭景色丕然一变，已是落入阵中。

　　叶小钗神色一沉，横刀而立，止步不前，静待阵式发动。

　　这个阵局意在消耗体力，消磨意志，只在擒不在杀，最是适合叶小钗局。“这局玲珑棋便是专程为你准备的……”素还真抬起头微笑着看向阵中那沉稳应对的人影，嘴角溢出丝丝血红。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吾再不会抛下你，叶小钗。

　　<完>